第49章 張寧譽,這裡冬天會下雪嗎(1 / 1)

知足 阿青的青 5891 字 10個月前

在江泰英出差回來之前,江尹還是和之前一樣上學去了。

他媽生病的事他沒對張寧譽說,他不想讓張寧譽也跟著憂心,但他直覺張寧譽能看出他哪不對勁,可能是礙於不想在他麵前提起傷心事,所以一直沒往這方麵談。

不過張寧譽早晚會知道的,以他倆現在的關係,江尹不可能一直瞞著他,因為江尹想走,這個想法沒怎麼動搖過,他媽隻有他一個孩子,病情來勢洶洶的當下,對於隻身一人的人來說該有多麼的害怕和絕望,江尹想在她身邊陪著她。

他媽剛剛還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一張天空,文案是她很開心在寺廟裡度過了三十九歲的生日。

她還不到四十歲,多麼好的年紀。

其實從母親的年紀,江尹就知道母親生自己的時候是多大,他感到震驚,母親二十歲左右時都在經曆什麼?

他不知道,也不會有人告訴他。

他曾經反複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去糾結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了,或許在母親心中那段不可告人的往事已被埋葬,可他又為何遲遲放不下。

餘光中突然飛來一隻排球,從他身邊幾米處滾過去,他從思緒中回過神,遠處,張寧譽正向他小跑著過來。

在學校的體育館,天冷了,外麵風嗖嗖的,室外排球場打球頂不住,很容易就感冒了。

江尹穿著一件毛絨絨的外套,盤腿坐在一條絨毯子上,周圍有張寧譽怕他餓給他買的零食和奶茶,他一邊看資料書一邊吃一邊看他們打球。

“啊,”張寧譽癱在他身上,靠著他又暖和又舒服:“好久沒打了,肌肉都僵硬了。”

江尹偏過頭說:“回去給你按摩。”

張寧譽開始犯賤:“天天摸還摸不夠啊?”

江尹惡龍咆哮:“啊——煩死了!”

他推他:“滾,彆碰我!”

許文澤和申睿走過來,本來毯子就沒多大,一下擠了四個大小夥彆提多怪異了。

“喂,你把我毯子坐臟了,”江尹冷冷地說。

“我操,”許文澤也知道江尹針對的隻有他:“這寧譽的毯子好吧。”

江尹理直氣壯跟他頂:“他人都是我的,有什麼東西不是我的?”

張寧譽坐旁邊看手機,聽見了沒吱聲,申睿隻當是玩笑話,翻個白眼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許文澤瞥張寧譽一眼,轉頭問申睿:“他倆是一家的,你是哪家的?”

申睿哢嚓哢嚓嚼著薯片:“想挑撥離間啊。”

“操,”許文澤又擼他腦袋,倆個人鬨起來,躺地上打起了滾,申睿咯咯咯地笑。

鬨過之後,許文澤站起來:“行了,我回家了。”

“什麼,”申睿趕緊抱他大腿:“不是說好去吃涮羊肉嗎?”

他爸他媽還沒走,他得早點回去:“不去了,你們一對好兄弟,一對好情人,兩兩的多好啊,我算什麼,我不配。”

申睿抓住了重點,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他:“什麼玩意?好兄弟還有什麼?”

張寧譽剛才打排球時弄臟了球鞋,江尹從包裡拿出濕巾讓他擦,聽著許文澤賤言賤語,他雖然繃著臉,但心裡邊是想知道申睿如果知道他和張寧譽的另一層關係是什麼態度,無論態度是好是壞,他都會往心裡去。

許文澤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沒發現你兩個哥天天一被窩睡著,看對方的眼神還都拉絲,上次寧譽脖子上紅一塊,一看就是被吸的……”

“我C你媽,你腦子裡好惡心啊,”申睿站起來,跳到他背上打他:“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許文澤下意識去看那倆人,張寧譽和江尹蹲在地上收拾東西,都麵無表情的,不知道是沒當回事,還是太在意了,反而不敢流露。

他們無疑對申睿的看法在乎,在此刻,許文澤心中是有一絲鈍痛的,被親近之人排斥,那種感覺,誰心裡都不接受不了,即使他們沒有錯。

江尹抱著東西站起來,表麵仍偽裝的雲淡風輕,張寧譽看出來他對申睿那句話走心了,拍拍他後背跟他說:“沒事。”

“我說著玩的,”前頭,許文澤弓著腰,申睿騎他背上:“祖宗哎,你趕緊滾下去。”

申睿一手揪住他一個耳朵:“那他媽是人妖。”

張寧譽把他從許文澤身上拉下來,穩穩當當站好:“行了,彆在摔著。”

“我操,”申睿還憤憤不平:“他這麼說你們你能忍。”

江尹一言不發從他們三個身邊走過。

申睿用胳膊肘戳許文澤,小聲嘀咕:“你看你把他氣的,都不說話了,他心眼多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尹一到家就回房間了,張寧譽在廚房給他弄吃的,申睿去許文澤那蹭飯了,沒回來。

冰箱裡有一條鯽魚,還是申秀妍出差之前買的,張寧譽跟著視頻學做個湯,最後做出來大差不差。

又烤了兩個蛋撻,他給江尹打電話,結果對方一直忙線,打不通。

江尹脫掉鞋窩在小沙發上,在打電話,是外放,那頭是他爸,聊著一些學習和身體狀態的事。

張寧譽推門進來,做個口型:“吃飯了。”

江尹又和他爸說了幾句掛了電話,往沙發上一歪,不想動。

張寧譽走過去:“下去吃飯。”

江尹閉上眼睛搖搖頭,整個人很懶:“沒胃口。”

他這幾天總是這樣,不怎麼吃東西,隻要張寧譽不說吃飯,他就不知道餓似的,原本正在長肉,這眼見著又瘦下去了。

張寧譽坐他旁邊,拉過他的手攥在手裡,揉捏著他的指肚:“還在想申睿說的話?”

江尹眼睛隻睜開一秒又閉上:“他不是故意的,我也能理解。”

張寧譽沒說話,他又接著說:“他要是知道我們就是他口中的人妖,那得多炸裂啊,我不想讓他那麼小的年紀知道這個,他很單純。”

張寧譽俯身過去抱他,還不夠,又在他嘴上使勁嘬了一口,把江尹嘬笑出了聲。

從極儘處望進對方的眼睛,江尹問:“張寧譽,這裡冬天會下雪嗎?”

“會啊,”張寧譽說:“每年都下,我和江叔叔申睿我們三個每年都會在院子裡堆雪人。”

“真好啊,”江尹眨眨眼睛:“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冬天不下雪,我隻在電視裡見過。”

“那你今年可以見到了,我帶你堆雪人,打雪仗。”

“雪很浪漫,”江尹眼裡亮晶晶的,又轉瞬暗淡:“今年這裡的雪我見不到了。”

張寧譽沒聽明白:“嗯?”

“張寧譽,”江尹一直很平靜地說:“我要回我原來的地方了。”

張寧譽緩緩坐直了身子,從他的眼神中江尹能看出來,自己把他嚇到了。

江尹突然笑了,他不想把這事搞得那麼沉重,他揉張寧譽的臉:“我說,我要回我媽那了,你彆這樣看著我。”

這太出乎張寧譽的意料了,他想江尹的事,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江尹要走,在這裡好好的,都穩定下來了,大家在一起都很開心,為什麼要走呢?而且聽剛才江尹和江叔叔打電話,江叔叔好像還不知道。

倏地,他好像明白怎麼回事了:“媽媽怎麼了!”

他一問,江尹就控製不住了,什麼堅強隱忍都軟得一塌糊塗,他跪在沙發上去抱張寧譽,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沒事沒事,我抱抱,”張寧譽拍著他的後背:“給我說說怎麼了。”

江尹把臉埋他衣服裡,悶悶地說:“我上次回家廚房就好多藥,她說她頭疼,失眠,我是真的信了,好傻啊。”

張寧譽已經猜到江尹這兩天都在承受著什麼,他既心疼又惶恐,他抱著他,溫柔地順著他的背。

江尹終於還是哭了:“她說是腫瘤,在……腦子裡。”

張寧譽整個人被震住了,說不出來話。

尹清蘭是在江尹去到江泰英身邊後才去做的化療,頭發掉得嚇人,消化功能也受到了損傷,體重在兩個月之內下降了幾十斤,如今隻剩一身皮包骨,她兒子不是傻子,想騙也騙不了,麵對江尹的逼問,她實話實說了,患得是醫學界的一個難題,腦腫瘤。

但她卻沒告訴江尹,已確診為癌,治愈的希望渺茫,她已放棄了治療。

要是沒有張寧譽,江尹這滅頂的哀傷真找不到一個人訴說:“我媽交代過,不讓我給我爸說,他們都離婚好多年了,離婚的時候鬨的很不愉快……”

江尹從不敢在他爸麵前提起他媽,因為不敢,在父母的感情悲劇中,他爸是受害者,他始終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爸的自尊。

他找不到離開的理由,麵對他爸,什麼理由都不合適。

張寧譽明白他,江叔叔現在的生活很如意,和前妻早已畫上了句號,所以他現在過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然而他唯一的兒子剛來了半年不到就又要離開他身邊,他還能過好自己的生活,一點都不思念擔心嗎?

在江尹還在母親身邊生活時,江叔叔每次和他聊起江尹,眼裡都是滿滿的欣慰與疼惜,這樣一個父親無疑是渴望孩子留在自己身邊的。

江尹的苦惱,張寧譽也沒有好的辦法,如果他是江尹,他也會做同樣的抉擇,但如果不對江叔叔實話實說,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一難題。

是挺難的。

張寧譽牽著江尹下樓吃飯,在他印象裡,尹清蘭很年輕很有氣質,江尹和她長得很像,都是美人,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他感歎世事無常,人生難料。

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關了燈之後沒像之前那樣睡前聊會天,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各自沉默著。

張寧譽睡不著,他在為江尹的憂傷而憂傷著,為江尹的悲痛而悲痛著,他失去了母親,他明白那是一種什麼心情。

江尹翻身過來,往他懷裡鑽,他立馬把胳膊伸過去讓江尹枕著,小心翼翼地把他攬進懷,揉著他的背:“還沒睡。”

安眠藥沒了,江尹說:“飯吃多了,睡不著。”

張寧譽噗嗤笑了:“怨我,不該讓你吃那麼多。”

“你喜歡胖的啊?”江尹睜著倆大眼問。

“太瘦了不行,馬上冬天刮大風,一吹吹跑了怎麼辦,我上哪找去?”

江尹咯咯咯地笑,他順著說:“那你就……在找一個嘍,反正比我好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行!”他知道江尹是想換種氛圍聊天,他把他抱著更緊了:“誰都不行,必須得是江小尹。”

一提到江小尹,江尹突然有些落寞:“張寧譽,我好想那隻小橘貓啊,它要是現在在我身邊,我才不管過不過敏,我想抱抱它。”

今天的江尹格外讓人心疼,張寧譽親他,親他臉頰,親他嘴唇,親他鼻子,親他額頭……

他第一次過敏是因為撿了隻貓回家,被他媽一氣之下從三樓摔了下去。

江尹想哭了,哽咽著說:“是我帶它回家的,真正害死它的是我,我才是凶手。”

“彆說了,”張寧譽不得不打斷他:“不是的,誰都不怨。”

他被人疼著,什麼都敢開口要:“張寧譽,我們養隻小貓吧。”

張寧譽當然不能同意:“那我和小貓你隻能選一個,你要那個?”

江尹蚊子似的咕噥:“想要……小貓咪。”

“什麼?!”張寧譽在被窩裡撓他肋骨:“你要什麼?”

江尹笑得停不下來,在床上又撲騰又打滾,床墊子咯吱咯吱的,他抓住張寧譽的手腕,大喘著氣說:“要你,當然是要你!”

張寧譽翻身壓他身上,盯著他微張的嘴,聽著從這張嘴裡發出的喘息,咽了口唾沫。

他遲遲沒有動作,江尹有些等不及,手撫上他的後脖頸,然後頭往上抬,輕輕地,伸出一小截舌頭在他嘴角舔了一口,像小動物那樣。

讓人招架不住的吻很快落下來,被子一半都掉到了地上,床單也皺了,衣服被扒下來丟到床下,一片狼籍……

兩個人糾纏著快活了一會,江尹躺在張寧譽懷裡心中異常滿足,閉著眼睛說:“張寧譽,我要請假回梅江一趟。”

“行啊,”張寧譽緊接著說:“我和你一起。”

“不用!”江尹怕他操勞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

現在江尹一個人回去,他是真不放心:“你一走,我肯定坐不住。”

“啊……”江尹笑話他:“這麼離不開我啊。”

他說:“是啊,半步都離不開。”

江尹還記得張寧譽給他說的那些不確定以後會發生的什麼的話,他問張寧譽他們會不會分開,張寧譽回答他想那麼遠乾嘛。

張寧譽從來不跟他許諾以後,他覺得他是不敢,或許是體會到有些事情確實是人無法改變的,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張寧譽那些話的真正含義。

他在張寧譽嘴上親了一口:“我回去之後,我們的感情不要變,就是……”

“異地”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張寧譽一巴掌打他屁股上,把他打得哼唧一聲,沉聲反問:“為什麼要變?”

江尹揉著屁股好半天沒說話,老老實實的,他也知道自己問這話沒必要。

張寧譽這一下衝動了,江尹需要說那話來提醒他嗎,沒了江尹,他得多不適應。

他會為他和江尹的關係,拚儘全力。

“不變,”這回他揉著江尹的屁股,溫柔地說:“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你身邊,和你一起走下去,我沒有媽媽了,你媽媽就是我媽媽,我們一起回去看她疼她愛她。”

過了一會兒,江尹又想哭了:“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呢?”

這話多可笑似的,張寧譽說:“好嗎?也就一般般吧,沒多好吧。”

江尹吸著鼻子沒說話。

張寧譽又說:“這個問題還需要問嗎?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如果非要找個原因,那應該是因為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在你的出租屋,我見你第一眼,就想對你好。

這是張寧譽心裡話,但是不願意說,他所有的愛都在行動中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