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過年有一個傳統,那就是逛花街。
花街就設立在江城一中附近,臨時封閉了一整條馬路,沿街左右都是臨時店鋪,綿延兩千米,裡麵賣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年貨,多是年花和燈籠,偶爾還會有賣對聯的,賣小吃的,賣手工製品的。
一般隻在春節前開設,過了這段時間就關閉等下一年了。
前幾年因為流感,花街關閉了兩年沒開成,今年終於開放了,所以一連好幾天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走進去都是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不拉著手一起走很容易就會被人群衝散。
為了避免踩踏事件,花街還會派警衛巡邏,疏散人流。
陳厭青小時候去過一次,那個時候才五歲,爺爺還沒去世。
爺爺奶奶喜歡他,他爸忙著哄小情兒,把他丟到一邊,他爺爺就帶著他出門玩,讓他騎在脖子上,帶他去逛花街,還買了一盆小小的發財樹。
陳厭青抱著發財樹愛不釋手,信誓旦旦地跟爺爺保證,等他發了財之後要給爺爺奶奶買大房子,買好多好多好吃的。
爺爺笑著跟他說:“好呀,那爺爺就等你發財養我們啦!”
可惜最後爺爺還是沒有等到那一天,心梗去世了,他甚至沒來得及見爺爺的最後一麵,隻留下奶奶和他一起相依為命。
再後來,陳厭青就沒再去過花街了,一方麵是怕觸景生情,一方麵是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花街消費。
所以梁餘喊他一塊兒去逛街的時候他內心是拒絕的。
梁餘就隔著電話捏著嗓子衝他撒嬌:“哥哥你就陪我去嘛,嚶嚶嚶,人家好無聊,好寂寞的。”
陳厭青:“yue。”
為了避免梁餘再度撒嬌,陳厭青還是選擇陪他去了,不然這家夥能纏著他連續輸出三小時不停,也不嫌無聊,聽著怪惡心的。
梁餘隔著電話給了他一個飛吻:“啵一個兄弟,我愛死你了!”
成功販劍之後,不等陳厭青開口,梁餘連忙把電話掛掉,發出得逞的笑,嘿嘿嘿,像極了猥瑣的黃鼠狼,而陳厭青就是那個可憐的小雞仔。
陳厭青也就能心裡暗罵他幾句,由著他去了。
因為想著出去玩,梁餘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興奮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大半夜爬起來又看了十二集海綿寶寶,第二天見麵的時候,眼底還帶著點青色。
梁餘到陳厭青家樓下的時候,陳厭青正在給咪咪鏟屎,因為對咪咪(的屎)有陰影,他不敢走上前去,就在一邊站著等他,一邊等一邊笑。
咪咪給了他一個不屑的表情,但梁餘心胸寬廣,不跟他一個小小狗狗計較。
同樣是鏟屎,陳厭青連動作都好看過人,一舉一動都帶著乾脆利落的風,就連看屎的眼神都如此深情,就好像紙上的那一坨熱氣騰騰的狗屎與其他狗屎都不一樣,這是獨一份的,新鮮的,健康的狗屎!這是天下第一的狗屎!
完了!
梁餘猛地一拍腦殼,他現在怎麼滿腦子都是陳厭青看狗屎的那個眼神,他不會……
——不會真的喜歡上狗屎了吧?
梁餘開始痛苦思考。
陳厭青處理完那坨便便,抬起頭來,一眼看見梁餘臉上那抹冒著傻氣的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東西,他的嘴邊流出來某種透明粘稠狀的液體,即將順著嘴角滴落。
陳厭青拍拍他的肩膀:“發什麼呆,口水都掉下來了。”
“啊?哦哦。”梁餘連忙把口水都吸溜回去,“走吧!”
陳厭青:“等下,我先把寶寶帶回去,它就不去擠了。”
咪咪現在算是中型犬,算不上特彆小,但也大不了哪裡去,腿細個矮,在人擠人的地方尤其不方便,去了還要擔心它被踩。
倆人正打算往回走,迎麵就碰到了三隻高大威猛的狗中惡霸哈士奇。
哈士奇是樓上六零三養的,算陳厭青半個雇主,小姑娘獨居怕不安全,特地養了三隻大狗,沒想到哈士奇性格太跳脫了,她根本控製不過來,天天被狗拖著遛。
陳厭青搬來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小姑娘遛大狗不容易,經常碰到了他還會幫個忙牽一下,人不好意思,就總給他包紅包,發現他不收,就常常拿點自己做的火腿腸鹵雞爪啥的給他,甚至還暗戳戳跟他告白過一次,但陳厭青沒聽出來,她也就歇了心思。
不過比起陳厭青,咪咪明顯不太樂意跟幾隻大狗一起走,一方麵因為都是雄性,同性相斥;一方麵是因為它打不過人家,還被二哈舔了一頭狗口水,它嫌棄人家。
看見熟悉的狗,咪咪慘慘地嗷嗚一聲,夾著尾巴躲到了梁餘身後。
此時此刻它倒是不嫌棄梁餘了,可能因為梁餘塊頭比較大,躲在他身後比較有安全感。
梁餘見狀,把它提溜起來抱在胸前,狠狠地嘲笑他:“哈哈,關鍵時刻還是要來投靠我吧?嗯?”
咪咪在他懷裡狠狠抖了抖,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間,屈辱地屈服了。
陳厭青失笑,拉了拉他的袖子:“行了,寶寶夠可憐了,我們走吧。”
梁餘抬眼望去,撞進了他的眼裡,他看著陳厭青眼裡麵自己的倒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胸腔似乎流淌開一股暖意,暖烘烘的,軟綿綿的。
咪咪見三隻大狗踩著風跑了,便掙紮著要下來,梁餘便順勢把狗放下了。
陳厭青拉住他的衣角:“你胸口這是什麼?”
梁餘低頭一看,乾淨的衛衣染上了黃色的液體,塗出來一幅極其抽象的“畫”。
因為衛衣是白色的,所以這副“畫”在他胸口特彆顯眼。他可以肯定,這幅“畫”在他出門前肯定是沒有的。
兩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咪咪。
咪咪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一反常態地圍著梁餘轉圈搖尾巴,衝他低頭示好。
胸腔有暖意,原是狗尿來!
陳厭青拍拍他,歎了口氣:“上去吧,我洗。”
這麼一打斷,倆人也提不起去花街逛的興趣了,上了樓,梁餘如願以償地把咪咪關回狗籠裡麵關禁閉,並且狠狠罰它不準吃這個星期份的凍乾零食。
衣服他也不要了,洗乾淨給咪咪墊著睡。
這麼冷的天,梁餘也不可能穿著薄薄的幾件衣服回去,便蹭了陳厭青的衣服。
陳厭青的身形比他小上一點,主要是瘦的,所以衣服也比較窄,梁餘穿上去分分鐘成了爆/衫猛男,淺淺的一層布根本束縛不了他蠢蠢欲動的肌肉。
陳厭青太瘦了,比劃了好半天也沒找到一件適合他的衣服,隻能拿棉被把他包裹起來,自己換上了件厚重的羽絨服,叮囑他:“在家等著。”
梁餘疑惑:“你去哪?”
陳厭青頭也不回地招招手:“給你買衣服。”
陳厭青還是頭一回給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買衣服呢,一眼就看中了商場中間的酒紅色衛衣,上麵畫著個卡通塗鴉,質量也不錯,陳厭青猜測這是梁餘喜歡的風格。
但是顏值美麗了,價格就不太美麗了,當導購姐姐笑著給他介紹說他眼光真好,這是店裡最優惠的一件衣服,是某某牌子的最新款。
其他的陳厭青也聽不進去了,某某牌子他知道,他爸就常買那個牌子的衣服,不過不是給他買,而是給他的小情兒買,這個牌子男女裝都做的不錯,是顏值高質量高價格更高的類型。
見陳厭青攥著衣服沉默,導購姐姐從善如流地拉過彆的衣服介紹:“先生如果覺得這個牌子貴的話可以看看這些,這些都是某某某牌子的,價格比較實惠......”
陳厭青抬眼看了看,摸了摸,糾結了一會兒,咬咬牙:“就這個了。”
然後拿了先前那件,到櫃台去結賬。
導購姐姐給他打了單子,又拿出來一件青色的衛衣遞給他,同樣也是某某牌子的,上麵畫的塗鴉和梁餘那件一模一樣,笑著一起打包了遞給他:“我剛剛看了一下,我們店今天開業九周年活動,您正好是我們店的第九百九十九個顧客,買一送一,送您一件情侶裝,希望您購物愉快。”
陳厭青怔住半晌,還是接過了,道了聲謝,匆匆趕回家。
梁餘已經窩在被窩裡看完了三集喜羊羊與灰太狼,聽見陳厭青的開門聲,嚇得從床上彈射起步跑去開門,喊出一句:“老公你回來了!抓到羊了嗎?”
然後突然想起來奶奶就在隔壁看抗日劇,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後怕地瞪大眼睛。
得虧奶奶聽不懂,不然就社大死了。
陳厭青把衣服丟到他身上:“你看看喜不喜歡。”
梁餘抖開衣服有空,震驚且激動,連忙套在身上,愛不釋手,快樂地搓搓手:“哇靠!我喜歡這件衣服好久了,但是太貴了我都舍不得買,這得好幾百吧?你怎麼給我買了這麼貴的?”
陳厭青彆開眼,含糊地說:“他打折呢,買一送一。”
“那另一件給你,我們穿兄弟裝!”
陳厭青不擅長說謊,所以每每說謊的時候都會不自然地扭開頭,錯開眼神,如果梁餘再仔細一點就會發現他眼裡毫不掩飾的心虛,但是他太開心了,還沉迷在得到新衣服的喜悅裡麵,半點沒發覺好兄弟的異常。
“讓我看看你的!”梁餘說道。
陳厭青便把衣服展開了給他看:“就是顏色不一樣。”
梁餘:“很適合你誒!快穿上!我們逛街去!”
“啊?”陳厭青問,“不是不去了嗎?”
梁餘:“誰說不去了?新衣服當然要穿出去秀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