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和大哥的牌位在看著他們,府裡眾鬼也在看著他們,不管心裡是如何想,連州都打算暫時隱忍不發,把該有的儀式都走完,讓這場婚禮儘可能的看起來完美。
也確實如他所想,顧時欲沒有輕舉妄動,到底是抱有目的還是其他的什麼想法,連州都無所謂。
一顆心墜入了深淵,摔得粉碎,顧時欲不願相信連州對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隻能借連州還願意拜堂來安慰自己。
可他又非常清楚,這份妥協連一分是為自己都是奢望。
在連州心裡,恐怕已經給他打上騙子的標簽,甚至是否定了他的所有。
一想到這種可能,顧時欲手背青筋畢露,眼底瘋狂之色更甚。就像一隻被牢籠束縛又餓了許久的惡狼,隻待獵物親手將籠子打開,就會衝出束縛一躍而起咬住獵物的後脖頸,將爪子扣在獵物的肩膀,死死咬住不鬆口。
沒關係,他這樣安慰自己,他還有很長時間,足夠讓州州明白他的心意。
然而兩位當事人想要暫時息事寧人,卻總有其他人與他們的想法背道而馳。
拿到東西及時趕回來參加婚宴的天師府三人,在聽到顧時欲完整的名字時,紛紛驚訝的朝他看去,正好捕捉到顧時欲瞬間慘白的麵色,心裡咯噔一聲。
不好,師兄身份暴露了!
鬼王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師兄,三人咬牙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婚書已經念完,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
隨著聲音的落下,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救人的決心,等鬼王開始動手就一切都晚了,他們必須掌握主動,趁其不備快速逃離。
顧時欲剛一轉身,看到三個師弟在對他使眼色,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等他深想,幾枚圓球狀的天師府特製煙霧彈迅速被投擲在堂廳和院子裡,僅僅不過兩秒,四周已經是白霧一片。
眾鬼還沒開始疑惑,人群中一聲大喝令他們無比憤怒。
“師兄,快撤——東西已經拿到了!”
“是那些天師!”
“不識好歹,竟敢破壞我們少爺成親,簡直該死!”
“殺了他們!”
眾鬼惡相儘現,四處搜羅人影,可在白霧的影響下,他們不僅視線儘失,也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隻能四處打轉。
混亂中,天師府三人早已快速催動法器,拉著張和準備離開鬼域。
法器高速運轉,離開隻在片刻,可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但詭異蒼白的手忽然出現,輕而易舉將法器握住,一掌捏碎,又將他們藏在身上的玉佩用怨氣拿出。
三人一臉驚駭看著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鬼王,張和更是渾身發抖,麵色驚恐。
顯而易見的串通,當他是瞎子嗎?連州憤怒至極,怨氣化作有形的鎖鏈,將這四人吊在半空,不斷收緊。
顧時欲站在原地沒動,因為他知道,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
脖子被忽然掐住,力道非常大,顧時欲瞬間呼吸困難,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連州的指骨。
“顧時欲……原來是這三個字。”
連州聲音冰冷,繼續道:“看來你的膽子也不是很大,我還以為你不會放棄。”
“你確實很會謀算……但一切都該結束了,本公子不想再陪你演下去。”
窒息感太強烈,真正的瀕死,連州眼裡隻有果決的殺意,再無其他,顧時欲心中一痛,卻也明白如果再不出手,他真的會被連州掐死。
一個從未見過的惡鬼突然出現發出快速攻擊,連州下意思鬆手躲避,但那惡鬼僅僅發出一擊就不再動作,而是擋在顧時欲麵前。
連州半眯著眼,清晰的看到無數根銀色絲線從惡鬼體中伸出,最終彙集成五部分,連接在顧時欲右手的五指上。
惡鬼眼裡有掙紮之色,這竟然是有意識的傀儡,連州身為鬼王也不得不為此感到詫異。
“你倒是心狠手辣。”連州仿佛重新認識了顧時欲,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咳咳……”顧時欲平複著呼吸,眼眸黑沉,真麵目早已被堪破,他也不用再偽裝什麼。
“心狠?州州對我難道就不心狠……”
顧時欲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連州接連不斷的淩厲攻擊打斷,不得不閃身躲開或是用傀儡擋住無法躲避的攻擊。
“閉嘴——”連州咬牙切齒,覺得曾經的自己愚不可及。
鬼王的攻擊難以抵擋,顧時欲的目的不是跟連州硬碰硬,而是將他引入圈套。
一下子將所有傀儡放出,顧時欲終於在狠厲急促的攻擊中有了喘息機會,但也在連州的舉動中生出幾分怒氣。
“為何要閉嘴,這難道不是事實?”
“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州州卻要殺我,處處毫不留手,不是心狠是什麼?”
“甚至於,今晚本該是我們的新婚夜——”
“閉嘴!”連州一記掌風將顧時欲拍倒在地後,不緊不慢朝他走去,掌心凝聚出濃厚的怨氣,怒極而笑道:“是你欺騙在先!當真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什麼目的嗎?”
“我來到鬼域,隻是為了見你,隱藏天師身份也隻是為了能與你接近,沒有其他目的。”精美的婚服沾滿了灰塵,顧時欲站起身,看向連州的眼神依舊無比真摯。
連州麵露嘲諷,這人到現在竟然還妄圖騙他,“夠了!你以為我還會信?”
“州州……”顧時欲深深的看了眼連州,一直壓抑的占有欲徹底爆發,黑漆漆的瞳孔如濃墨渲染,像是要將人直接吸進去,“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連州向前走的腳步停住,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裡是顧時欲住的院子。
院子四角有法器波動,像是布置了什麼陣法,想要將他困在這一方天地,或許陣法還有彆的作用,暫時他還未察覺出來。
“你以為這就能困住我?”連州勾唇不屑道。
“此陣名為鎖魂陣,要想破陣,隻有一個方法。”顧時欲站在陣外,聲音低沉道:“那就是將布置陣法的所有法器,同時給予不可修複的破壞。”
他一雙黑眸沉沉的望著連州,不加掩飾的貪婪令連州心裡發緊,隻聽他道:“州州……你不妨仔細看看,法器裡困著的惡鬼到底是誰。”
顧時欲左手微動,銀絲牽動著法器裡的惡鬼一一顯現。
什麼意思?連州一愣,朝法器仔細看去,看清之後雙目通紅,目眥欲裂,恨不得將顧時欲撕成碎片,又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早點將顧時欲除掉,以至於讓他得手。
被銀絲牽製的惡鬼,分明是連府的人,其中還有管家,連州顫抖著唇問他,“你什麼時候……”
“隻是暫時牽製,他們還不是傀儡。”顧時欲語氣平淡,他不願看見連州如此在意他人的模樣,但也不想讓連州為彆人流淚。
“……你放了他們,我用你的四個同伴交換。”連州放緩語氣。
顧時欲手裡把玩著一個模樣很是古老的小銅球,聞言低笑道:“你覺得我會在意他們?”
“州州,你難道真不明白,我想要的是誰?”
連州默不作聲,他當然知道。
顧時欲可不會任由連州沉默下去,他將手中的銅球拋在陣中,懸浮在半空,法器特有的波動昭示著這不是普通的銅球,連州從這種波動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不需動手,他就知道這個法器遠不是他能破壞的。
顧時欲操縱銀絲,控製方才被重創的幾名惡鬼將布置法陣的法器拿起,一步步將法陣縮小,最終將連州控製在四平米的小空間內。
法器就在眼前,連州不斷攻擊看不見的屏障,卻毫無作用。
“沒用的。”顧時欲緩緩走上前,步履從容,“這些法器煉製時,每一個都加了不下四隻百年修為的厲鬼魂魄,鎖魂陣是上古秘法,兩項疊加,就算是鬼王,也至少能困住兩個時辰。”
“而我煉製傀儡,半個時辰便足夠……”顧時欲低沉的聲音裡暗藏威脅,催促連州早點決定,他僅動了一根手指,管家和其他幾人便臉色十分痛苦。
連州臉色青白交加,翻滾的黑色怨氣襯的他麵容更加蒼白,用力咬著的紅唇愈發豔麗。
顧時欲眸色更深,加重手上動作,步步緊逼,銀絲如蠶絲般纖細,卻始終牽動著連州的心。
這人陰險狡詐,言語真假難辨,連州無法確定自己會被困多久,但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陪伴自己百年千年的惡鬼被製成傀儡,隻能讓步。
撕破臉皮,他才知道從前的溫和有禮的假麵是多麼虛偽,連州滿眼恨意望著顧時欲,厲聲道:“我要你立誓。”
“你要保證,隻要我進了法器,你不能傷害連府任何鬼,也不能控製旁的鬼來傷害他們,一旦違背,魂飛魄散,再無輪回之日!”
至於顧時欲將他製成傀儡後會做什麼,連州不在乎。
顧時欲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問道:“倘若他們想殺我,我也不能反擊?”
“……管家在,他們不會動手。”
顧時欲沒有說話,臉色卻更加陰沉,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如果說剛才這些惡鬼隻是他威脅連州的籌碼,並未動殺心,可現在他切切實實想要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