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胡來 “可是,他實在執著”……(1 / 1)

方停歸似乎想說什麼。

但陳墨追繞進來,向小菇君要了些靈草、仙花,說是要親自下廚,給師尊和大師兄做一頓好菜好飯。長域便和他多說了幾句,再抬眼看時,冰窟口的輪椅已經不見了。

明明是他以下犯上,做出逾矩之舉,還一副欲言又止,忍辱負重的樣子。

長域暗想,真是韭菜鬨空心——裝蒜。

“師尊,之前在洛水城的事……我想和你解釋一下。”陳墨追忽然道。

長域聞言,側頭瞧了徒弟一眼,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之前小菇君被南懷島弟子追殺,丘氏爺孫也深受波及。自從知道南懷島是陳墨追一手創立的宗門後,長域心中就一直留有疙瘩。

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變成不擇手段的人。

陳墨追手裡握著一捧靈草、仙花,一邊摘掉上麵的壞葉,一邊說:“事情要從兩百年前說起……還記得我們在火山島遭遇伏擊時,刺傷師尊的那把刀嗎?”

長域聞言點頭:“記得,那把刀捅傷了我的丹田,損傷根基,讓我的靈力大退,才落入險境。”

陳墨追拿了一個小布袋,把摘好的食材放進去:“我原本也是這樣想,後來卻覺得不對勁——究竟是怎樣的神兵利刃,才能讓幾近化神的師尊靈力大退,甚至不敵區區金丹修士?

“我總覺得奇怪,後來輾轉幾年,拿到了那把小刀,發現它似金非鐵,並不是尋常材料鍛造而成,於是四處搜集典籍、資料,才找出它的來曆。”

長域心下微暖:“你倒是執著,後來怎麼樣?”

“和大師兄相比,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陳墨追搖頭,抿嘴道,“後來我查出,那把小刀原來是由‘仙道石’製成,可以溶解修士的靈力,使其修為大退——不過,被溶解的靈力會消散,不能為人所用。”

仙道石?

長域蹙眉想了想,這種詭異的東西,他竟然沒聽說過,實在有些不合理。

他微微頷首,示意陳墨追繼續說。

陳墨追先講明了自己追查的結果——根據零星的典籍記載,仙道石原來是上界仙人的遺留之物。普通刀劍無法損傷它的本體,它本身還蘊含著神奇的力量,在特定情況下,甚至可以借助一絲上界的氣息,吸引天道的注意力。

長域聽到這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他壓著聲音:“所以,你將那柄小刀交給方停歸,助他登仙?”

陳墨追移開視線,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真是草雞插彩毛,真把自己當鳳凰了。”

長域深深擰眉,回想起方停歸雙眼空洞,毫無生氣的樣子,胸口更是躥上一陣無名火,“你知道他是如何登仙的嗎?把自己的靈魂剝離出來,去攀爬那道梯子!

“當時還有上百個修士,對他虎視眈眈,蠢蠢欲動。若不是阿月及時趕到,拖延時間。否則我哪能動用禁術,強行逆轉時空,召回他的魂魄,今日你就要給他上墳!”

陳墨追垂著腦袋,等長域說完了,才小聲道:“可是……我看大師兄實在執著。”

“……平日裡不見他心向大道。”

長域默了默,又問:“那丘氏爺孫的事情,你又打的什麼算盤?”

陳墨追解釋說,他是在追查仙道石時,注意到了雁門派。

因為雁門派從前並不在西北,而是位於中原,還是盛極一時的大門派,他查閱到的關於仙道石的典籍,就是來自曾經的雁門派。他想得到更多資料,才派弟子前往雁門派——隻是南懷島地處南海,與西北相隔甚遠,沒有成功取得聯係。

直到丘遠山和丘瑾出現在洛水城,他才得到線索,派出徒弟與他們交涉。

“從西北回來的弟子告訴我,雁門派內部似乎出現了一種怪病。我猜想,可能與大師兄利用仙道石登仙一事有關。”

陳墨追眯眼道:“我明白大師兄的計劃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隻想儘快拿到有關仙道石的線索,說不定能保住大師兄的性命。”

長域“哦”了一聲:“隻是你那些徒弟啊,尤其是那個叫王章的,交涉的方式可十分粗暴,差點逼得那少年拚命。”

陳墨追尷尬道:“他是有些……有些桀驁,我已經訓斥過了,待會兒讓他跟人家好好道歉。”

“那後來呢,你拿到想要的東西了嗎?”

“後來,我派王章去請丘遠山進島一敘,剛好被三師兄撞見。三師兄此前,一直誤會我與大師兄之間有齟齬,怕我惹事,因此將此事攔了下來。”

陳墨追解釋道:“不過,我聽到弟子們回稟的消息,已經猜到師尊複活……心裡便安定了許多。煉製了許多保存期限不長,需要在幾日之內服用的藥物,隻等大師兄的消息,便親自把那些藥物送給他。”

“哦,那他身體怎麼樣,怎麼還要坐輪椅?”

“經脈寸斷,丹田大亂,魂魄不穩……我耗費許多力氣,才保住他的性命。輪椅隻是暫時的,再過半個月就不需要了,隻是之後還需要調養好幾年,才能回到曾經的狀態。”

“真是——”長域磨著後牙,想罵些諸如“逆徒”“活該”之類的話,隻是舌尖打了個轉,又吞回去了。

最後他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嘁。”

陳墨追莞爾,純白發絲一晃:“我六歲拜師以來,還沒見大師兄如此任性過,倒是辛苦師尊了——你昏迷了三天,大師兄幾乎都不說話,隻是守在師尊床前。他心裡內疚得很,後悔得很。”

“逆徒。”長域涼涼地說,“現在惹出一堆禍事,差點送掉小命,還要我出手搭救,日後——”

他頓了頓,沒有接著說下去。

陳墨追看著腳邊收拾妥當,摘得乾乾淨淨的靈草、仙花,低聲道:“原本我也不讚成大師兄冒險,隻是他告訴我,他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沒幾年可熬了,想搏一搏。”

長域說:“就算沒幾年可活,也要先活夠再說,哪有趕著送死的。”

陳墨追笑了笑,提起腳邊裝滿食材的布袋:“師尊,我先去廚房了。”

“好——誒,這雪山上有廚房嗎?”

“可以有。”

長域失笑,他目送小徒弟的身影離開,忽然側頭問小菇君:“嘶,我怎麼記得,阿追以前差點把廚房燒了?”

“嗯?”小菇君愣了一下,眯著眼睛說,“好像是,是他七八歲的時候。”

“哦,那他現在大約不會燒廚房——我記得,那次我們都不在,還是小燕子和阿停合力,才把火勢控製住……嗯,如今我們在雪山上,大約也沒事。”

————

“爺爺,那個白頭發的,就是南懷島島主啊。”

雪山之巔,某個僻靜的角落裡,丘瑾正探頭探腦,望著那冰窟中走出的青年:“看樣子,長域……長域仙尊大約是醒了。”

丘遠山拉著孫子的後頸,將他扯回來:“少偷看,今日劍法練得如何?”

丘瑾撇嘴:“沒練。”

爺爺頓時瞪起眼睛:“敢偷懶?”

少年心虛地撇開視線,小聲說:“我的靈力也停滯不動了,沒心情練劍。”

丘遠山頓了頓,哼聲道:“靈力和劍術有什麼關係。所謂劍法體術,一日怠惰則三日無功,一月偷懶則一年白練。你年紀輕輕正是努力的時候,不許偷懶。”

少年頓時愁眉苦臉,慢吞吞地抽出腰間佩劍,跳到空曠之處,一招一式地練起來。

丘遠山就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不時出言指點兩句。少年雖然嘴上抱怨,劍法卻沒有敷衍,聽著爺爺的指點,不斷修改著出劍、收招的細節,眼神漸漸變得認真。

就這樣練了半個時辰,少年有些累了,正想停下休息。

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淡淡的:“方才那招‘推窗望月’,拖泥帶水,有些小家子氣。右腳往前挪三寸,右手腕再沉一些試試。”

丘瑾疑惑回頭。

隻見不遠處,方停歸坐在一把冰輪椅上,正低頭翻看著膝上的書。

陽光穿透雲層,淡淡的金光披在他肩頭,顯得淡漠而神秘。他抬眼時,鳳目勾起一抹微挑的弧度,長眉輕壓,蒼白的麵龐,顯得嘴唇有些紅潤。任誰見了,都會誇一聲“郎君好樣貌”。

“上,上尊大人!”

傳說中的劍聖前輩,驀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丘瑾不由得有些緊張。

他深吸幾口氣,提劍的手依然有些發抖,比劃了兩次,才達到令他自己滿意的效果。

丘瑾連忙回頭去看。

方停歸卻已收回視線:“湊合。”

丘瑾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情不自禁的微笑,轉頭看向爺爺。

這可是來自“天下第一劍”的點評,自己的劍法,在方停歸那裡居然算“湊合”!

他可太厲害了。

誰知,丘遠山並沒有看他,而是拱手對方停歸說:“多謝前輩指點。”

“嗯。”方停歸視線淡淡掃過,又落到丘瑾身上,“我師尊是不是說過……想收你當徒弟?”

丘瑾看著他那雙平靜的眼睛,隻覺得胸口狂跳,一顆心快蹦出嗓子眼了,忙道:“沒,沒有吧。”

開玩笑吧?自己是什麼人,而長域又是什麼人?若是成了他的徒弟,那方停歸豈不是自己的——想到這裡,丘瑾趕緊打住,警告自己不要癡心妄想。

“有些天資,明天再練劍,我看看你有幾分長進。”

丘瑾大喜過往,拱手便拜:“多謝前輩!”

“嗯……你在師門是不是排行第五?”

“我沒有師門——嘶。”

丘瑾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長域好像就這樣,用回馬槍的形式向他問過話。

少年低頭咧咧嘴,規規矩矩地解釋:“真的沒有,也沒有前輩願意收我當徒弟。”

方停歸的聲音依舊淡淡的,沒有起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