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回門的日子,於太傅不在京城,嚴深便準備和於沉月清晨上山去看他的母親。
這幾日京城氣溫驟降,顯然是入了初冬,於沉月母親所在的那座山頭又比較高,馬車到了半路便不能再向前,剩下的路要走過去,嚴深自然是給於沉月包裹的嚴嚴實實,可衣服穿的厚實,上山難免笨拙些,嚴深不忍他累,沿著山路走了一段,就蹲下身子,說要背他上山。
“不用,我能走。”於沉月看著一路跟在他們身旁的金珠,覺得隻有自己這樣,有些難堪,不肯讓他背,嚴深見狀,說再這樣耗下去可就耽誤了回去的時辰,於沉月拗不過對方,這才摟住了他的脖子。
於沉月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寬大的後背以及身體傳來的溫暖,輕輕地用臉在他的背上蹭了兩下,對方腳步一頓,於沉月想起昨日,對方纏著自己,說自己對他有所隱瞞,連會武功這種事情都不告訴他,看著對方認真的臉,自己就忍不住發笑,少時體弱,爹爹特地找人教了一些拳腳,結果自己沒有一點慧根,現如今除了手腳反應快些,是什麼也沒學會,這樣丟人的事情,他才不願意多說。
“你倒好,聽了一兩句話就斷章取義。”於沉月小聲地和嚴深咬耳朵,知道對方在說昨日之事,嚴深使壞顛了一下背後的人,惹得於沉月嚇了一跳,摟住脖子的手也收緊了些,“金珠還在,你彆這樣。”嚴深側過頭來朝他微笑,緊接著加快了腳步,將於沉月穩穩當當地背到了母親的墓前。
“母親,月兒來看你了。”於沉月一邊從金珠拿著的箱子裡拿出所帶的貢品,一邊跪下身子去整理墓前的那些雜草,母親在他六歲那年離開,他對母親的印象不多,隻記得母親是個有能力的女子,把家裡管得井井有條,他希望,自己也能和母親一樣,將王府管好,不讓嚴深有後顧之憂。
嚴深見他如此,便雙膝跪地,同他一樣幫忙清理起來,於沉月急忙讓金珠拉他起身,嚴深卻叫他寬心,說不管自己何種身份,都是晚輩。
嶽母,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月兒。嚴深看著墓碑,在心裡暗自發誓。
下山時,於沉月說什麼都要自己走,山路陡峭,萬一摔了可大可小,二人牽著手回到馬車邊,見人來了,善榮按照嚴深的吩咐,將剛剛備好的湯婆子遞了過來,車內的炭火一直不斷,剛進去,於沉月身上的寒氣就散了大半,靠在嚴深的肩上,他覺得自己又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昨日嚴深派人將於府打掃乾淨,雖說現在府中無人,但嚴深並不想少了這方麵的禮數,該做到的地方還是要做到,到了門口,準備的人早就在那候著,兩人牽著手走進去,府裡還留著幾分於沉月出嫁時的熱鬨氛圍,牆上的紅喜字都還留著,回到於沉月以前的房間,桌前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美食,所有伺候的人都站在一邊,嚴深看不得這種大陣仗,讓善榮帶他們下去領賞,這下屋裡瞬間空了出來。
“等用完午膳,月兒陪我進宮吧。”嚴深突然冒出一句,於沉月有些不解,他記得沒有回門日進宮的規矩,可嚴深拉住他的手,笑著說道,“不是規矩,我是想著你和三皇子妃關係好,你們許久不見肯定想念彼此,今日你回門,可府內到底冷清,不如進宮和朋友一聚,我與三弟已經商量好了,過會兒我們進宮,順便看看孩子,我把禮物都備齊了,月兒可不能不去呀。”
於沉月自然不會拒絕,他不知嚴深為何總能為他想得這麼周全。因為要去看母親,所以今日穿得難免素些,但這身衣服去看孩子,就顯得不那麼合適了,他站起身想去打開衣櫃,可突然想起衣服已經全部搬去了王府,這裡已經空了,便有些無措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嚴深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隨後夾了些菜到他的碗中,和他說已經準備好了另外一套,等會兒直接在馬車上換便可。
進宮的路上,於沉月難得表現出一副興奮的樣子,他並不是第一次入宮,卻很少有這麼高興的時候,嚴泓在承慶宮的門口親自等著他們,見人來了,熱情地走上前,“二哥,二嫂。”他看向於沉月,忍不住說道,“琳琅見了二嫂這副模樣,一定會高興的。”
呂琳琅此時還未出月子,身體靠在床上,可還是緊張地不斷向外張望,直到看見嚴深他們二人的身影,這才鬆下眉頭,“二哥,沉月,你們來了。”
“你們聊,我們兄弟二人出去說。”嚴深和嚴泓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很自覺的給他們留下了說話的空間,正巧,嚴深也有事情想問對方。
“你說開府?”嚴泓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他自然不會明白嚴深的用意,嚴深是希望他們夫妻二人可以早些離開宮中,不要成為嚴爍針對的對象,特彆是在呂琳琅生下孩子之後,“其實,之前我和琳琅就有這樣的打算,不過她懷著孩子,父皇和母親都覺得,在宮裡照顧比較妥帖,便沒有忙著建府。”
說到這裡,他朝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笑道,“最近事忙,琳琅還在坐月子,等科考結束,便到了春節,春節後就是祭天大典,恐怕要等這些事情都結束後,父皇才可能放我出去。”
聽了這話,嚴深也明白自己思慮不周,嚴泓卻扯開話題,和他聊起近日宮中的另一件事,“聽說,父皇有意給五弟娶妻,是韓丞相家的女兒。”
“女兒?”嚴深以為自己聽錯,靠近對方問道,“不是雙兒嗎?”
呂琳琅細細打量著坐在床邊的於沉月,又揮手讓金珠靠近些,看著麵前的主仆二人,自己那顆懸掛已久的心,終於在今天放下了,“看到你們這樣,我真的很高興。”說著便讓身邊的宮女去把孩子抱來,讓他們見一麵。
“我知道你為我好,我早就說過,你不用擔心。”於沉月還是第一次見剛出生的孩子,呂琳琅非要他抱一抱,他有些推辭,可從小跟在對方身邊的香柏是個膽大的,主動將孩子送了過去,於沉月僵硬著手臂,看著在自己臂彎中睡著的孩子,眼神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但他不敢多抱,自己沒有經驗,要是弄傷了就不好了,他站起身,將孩子還給了身邊的宮女。
呂琳琅笑著說他還是那麼謹慎,吩咐香柏取來個盒子,說是他們成婚的禮物,讓他務必收下,於沉月接過盒子,對方非要讓他當場打開,看看合不合心意,於沉月打開後發現,裡麵裝著一對白玉做的鴛鴦墜子,玉體通透,形狀圓潤,用大紅色的軟布包裹著,一看就是貴重之物。
“想來,淮王這樣待你好,你很快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聽到對方這樣說,於沉月下意識撫上自己的小腹,雙兒有孕不易,但願他能早日如願。
香柏送他們出宮,沒想到本該空蕩的長街上,竟傳來幾聲宮女淒厲的慘叫,她先一步朝著聲音走去,看見一位宮女正趴在地上,發髻散亂,嘴角滲出鮮血,眼裡滿是驚恐,身邊站著兩名太監,雖臉上帶著幾分不忍,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見香柏靠近,這才放了手,臉上露出一絲慌張。
“太過分了。”香柏將地上的宮女扶起,質問道,“宮裡的規矩想來忘得一乾二淨,誰允許你們私下處罰宮女的?”
金珠跑過去幫忙,拿出帕子擦去宮女嘴角的鮮血,那宮女高瘦的身子,看上去如柳枝一般弱不禁風,臉上的紅印更添幾分可憐,“你們是哪裡的太監?”
二人並不認識金珠,但知道香柏是三皇子妃帶進宮的,若是鬨大了怕不好收場,隻見他們低下頭,為難地說道,“香柏姐姐,饒了奴才吧,我們也是沒辦法……”他們越說越小聲,“李昭儀,說她偷了東西,非要奴才把人帶到長街上責罰。”
“我沒有偷,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鐲子會在自己房中。”宮女盯著他們,滿臉的委屈,嚴深走上前,將她們三人擋在身後,質問道,“這件事,你們主子和貴妃娘娘請示過了嗎?”
“這……”他們麵麵相覷,隨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王爺饒命,奴才不知。”
“王爺,還是讓香柏把人帶去貴妃娘娘那兒,讓娘娘處置為好。”於沉月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他知道,這兩位不過是受主子的指示,不敢不從罷了,“回去吧,記得告訴李昭儀,若是想要人,就到貴妃那裡去領。”
香柏帶著宮女朝著陳貴妃的宮殿走去,嚴深他們隻能自行離開,等出了宮門,於沉月挽上嚴深的胳膊,歎了口氣,“阿深,我覺得奇怪,李昭儀再怎麼說也是五皇子的母親,進宮多年,怎麼會突然這樣懲罰一位普通的宮女?”
原來她就是嚴爍的母親,嚴深知道這位母親在嚴爍心裡的地位,甚至可以說,嚴爍之所以那麼在乎太子之位,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她,“月兒不必憂心,貴妃掌管六宮,會查明真相的。”
李昭儀進宮多年,並不得寵,但勝在生下皇子嚴爍,所以北麟帝一直都沒有在生活中虧待過她,還讓她做了一宮的主位。嚴深目前所知道的隻有這些,但從今天這件事上看,或許李昭儀並沒有原書中描寫的那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