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 深秋獵場的空氣冷得發澀,帳……(1 / 1)

醉可飲 頑石Fi 3986 字 10個月前

深秋獵場的空氣冷得發澀,帳頂上的旗幟在寒風中劇烈地晃動,善榮站在一邊,將兩手揣在袖子裡,很努力的想保持一點溫度,抬頭看見自家王爺牽著馬站在隊伍前列,凝神聚氣,雙眼直視前方,仿佛一聲令下就會如離弦之箭衝入山林。

嚴深自然注意到從身旁傳來的目光,他現在坐在馬上,隻能通過兩聲咳嗽來緩解尷尬,這次秋獵,他本想把善榮留在於沉月的身邊,但小家夥哭著喊著要跟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表決心,他無奈隻好作罷,這下可好,和自己一起凍得瑟瑟發抖。

當然,現在想不了這麼多,他不懂醫術,但是嚴重懷疑古代的頭風病就是這麼來的,換句話說,已經快要被這大風吹得麻木了。他伸手摸了摸凍僵的脖子,又在馬上活動一下筋骨。三皇子嚴泓和五皇子嚴爍的性格可謂大相徑庭,嚴泓溫潤儒雅,前兩日又喜得貴子,整個人笑容滿麵,絲毫沒有被寒風所影響,而嚴爍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嚴深想上前搭話,都不知怎麼開口,他知道,在那雙深黑色的眼眸下麵是多麼的暗潮湧動,那可怕的城府現在還未見其冰山一角。

飄散的思緒很快被北麟帝的聲音拉回了現實,那過了大衍之年的皇帝依舊聲如洪鐘,站在隊伍的最前麵,身後跟著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再往後是朝中的臣子,那人一聲令下,率先衝入山林,緊接著一大批人騎著馬緊隨其後,那林中瞬間百鳥騰飛,走獸四起。

騎馬跟著大部隊,耳邊隻有風呼嘯而過以及馬蹄踏過泥土的聲響,嚴深沒想到除了嚴泓,另外兩位的箭術都如此高超,尤其是四公主嚴涴琳,很快就捕獲了一隻飛奔的梅花鹿。

“四妹很厲害對吧。”嚴泓一箭射偏,讓一隻紅狐逃脫,不禁暗暗咂舌,“寒冬將至,也不知今日能不能為琳琅射中一隻,用來做條圍脖。”說罷,就向著狐狸逃走的方向快馬趕去。

嚴深倒是不急著狩獵,等到大部隊散了就放緩了馬的步伐,身邊跟隨的兩位侍衛手裡拿著被射殺的幾隻兔子,他數了數,三隻,夠他交差了。

自己沒必要當皇帝心中最棒的兒子,何況這個故事的結尾早就注定,下一任皇帝肯定是嚴爍不會有錯,畢竟他是主角,他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馬緩慢地向前走著,周圍顯得格外安靜,嚴深正琢磨著找塊空地下馬休息,隻聽得遠處草堆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隻通體棕黃,滿背黑紋的老虎一躍而出,那虎四肢粗壯,身後甩著一條又粗又長的尾巴,嘴裡的熱氣噴湧而出,耳朵靈敏地抽動著,眼神死死地盯著嚴深正騎著的那匹馬。

糟了,怕不是和原書的劇情一樣,遇見餓虎了。

嚴深嚇得後脊骨都發涼,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下自己這麼努力,居然還是和原書的劇情相連了,不過這次他已經提前訓練箭法多時,至少不會像原身那樣無用。

此時他隻恨那原書寫得不夠仔細,自己看得不夠透徹,手裡握著弓,身後箭筒裡還剩不少未射出的羽毛箭,身邊兩個侍衛已經抽出了刀,刀鋒冒出陣陣寒光,嚴深知道嚴爍會像原書中所寫,很快會趕來射殺老虎,自己隻要再撐一會兒就好,他深吸一口氣,手伸向腰間的那個香囊,有月兒的平安符在,自己絕對不會有事。

兩名侍衛見狀,將兔子丟在一旁,希望可以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可老虎的目光從馬移動到旁邊的兔子,又很快移了回來,顯然是不滿意那點塞牙縫的死肉。它緩緩地移動著,那厚實巨大的腳掌踩在地上,將細碎的斷枝再次折斷,嚴深盯著它,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箭,箭搭外側,拇指拉弦將其拉至耳後,凝神聚氣,瞄準那老虎的眉心。

見狀,老虎稍有停頓,往後倒退了兩步,嚴深不想為此而放下手中的箭,兩名侍衛也不敢輕舉妄動。正僵持著,一隻冷箭從老虎背後射來,筆直刺入脊骨,疼得老虎一聲大吼,嚴深連忙再次瞄準,朝著老虎放出一箭,並未中其眉心,射偏到老虎的肩膀。

老虎吼叫著衝了過來,嚴深抓起韁繩往右後方閃躲,老虎撲了個空,轉頭的瞬間,嚴深又是一箭,射入眉心,後方此時也補來一箭,正中老虎胸口,老虎口噴鮮血,瞬間倒地,很快停止了掙紮。

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手上傳來疼痛,嚴深才緩過神,自己的拇指因為過於用力而被劃傷,不過總比沒命強,他從袖子裡拿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努力控製著雙手細微的顫抖。

“二哥勇猛。”嚴爍騎著馬湊近,手上還拿著未收起的箭,“想來今日的頭籌定是二哥的,四姐怕是有的鬨。”

“勇猛?不敢當,你那第一箭射得才叫準。”嚴深命兩個侍衛抬虎,自己下馬把扔在一邊的三隻兔子撿了起來,“想來這頭籌,你要占一半才是。”

如嚴爍所說,當他們一同回營將老虎抬出的時候,嚴涴琳叫嚷著不公平,拉著北麟帝的袖口撒嬌,說這兩個兄弟合力,不能算數。北麟帝笑著就要讓嚴深和嚴爍兩個人親自當場把虎皮扒了,給她做衣裳,嚴涴琳聽到這話,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才作罷。

算是有個好的結果,嚴深在回去的路上這樣想,後麵的幾日,嚴涴琳更是賣力,而他徹底地放下了勝負心,每日打幾隻兔子就返回營地,不再山林間逗留,省的再惹出事端。北麟帝嘲他後勁不足,年紀輕輕毫無衝勁,他不在乎,笑著打馬虎眼,懶得再狡辯什麼,心裡恨不得和初為人父的嚴泓一樣,可以提早回京。

“你說什麼?淮王回京了?”北麟帝坐在帳內,聽到侍衛稟報的話,冷哼一聲摔了茶杯,嚇得周圍的人全部跪倒在地,“臭小子,晚膳都沒用,就不能明早一起走?一晚上都等不了?”

“王爺,咱們這樣提前回京,皇上會不會怪罪我們?”善榮坐在馬車上,有些心神不寧地晃著腳,“雖說,太後慣著王爺,同意了這件事,可到底還是……”

“無妨。”嚴深拉開簾子,看見周圍逐漸熟悉的景致,心情大好,“父皇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的,再說了,一晚上而已,說不定他都不會注意到我們。”

金珠熄了燈,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後院有什麼聲音,她立刻警覺起來,從門口拿起掃帚,朝後院走去,隻見一人翻牆而過,剛剛落地站在那兒撣著身上的灰塵,金珠抄起掃帚朝著對方的腦袋打去,結果掃帚在半空中被對方接住,“沒想到你身手這樣好?”

聽到熟悉的聲音,金珠嚇得鬆開了手,對方發出兩聲笑,朝著金珠走近幾步,“你們鎖了大門,想來是都睡了,我便想著翻牆進來看一眼就走,沒成想弄巧成拙。”

“金珠魯莽,不知是王爺。”金珠將掃帚踢到一邊,因為剛剛的行為,眼裡露出幾分尷尬,“王爺,您不是明日才回京嗎?”

“不放心沉月,想早些回來看看。”嚴深一邊說,眼睛一邊朝於沉月屋子的方向瞟去,“這幾日如何?”

“公子身體無恙,隻是自從前幾日公子知道王爺射殺了老虎後,就有些擔心王爺。”

嚴深沒想到消息傳得如此之快,他讓金珠不要聲張,自己看一眼就走,便放輕腳步推開了門。室內靜悄悄的,隻有木炭在火中被炙烤後發出的劈啪聲,於沉月側躺在床上,柔順的長發散在身後,半張臉縮在被子裡,嚴深俯身下去,盯著對方的睡顏,輕輕在對方的眼角上留下一吻,便轉身要走。

“阿深。”自己的手突然被拉住,轉頭見那人本來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到腰腹,手摩挲著自己拇指的傷口,抿著唇一言不發,嚴深坐到床邊,想將人重新塞回被子裡,於沉月卻先一步抱上了他的脖頸,“我聽說了……”他的語氣充滿了擔憂,“嚇壞我了,還好有驚無險。”

“多虧了月兒的香囊和平安符,我一點事兒都沒有。”嚴深親了親對方的臉頰安慰道,“抱歉吵醒了你,對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琳琅,派人從宮裡帶來的消息。”於沉月說到這裡,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是不會告訴嚴深,是自己不放心他才讓李廷幫忙進宮問的,嚴深聽到呂琳琅的名字,想起她生產那日所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將於沉月抱緊。

他並不想把承慶宮的事情說給於沉月聽,讓他徒增煩惱,當時他同嚴泓一起站在院中,呂琳琅在屋內生產,耳邊是產婦隱忍疼痛的悲鳴和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的腳步聲,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送,白布染得鮮紅,嚴泓在門口不停地打轉,太後坐在一旁寬慰,北麟帝則見慣了這一切,帶著他去了偏殿,“雙兒難以有孕,有了孩子後,生產也更加不易。”

北麟帝冷不丁冒出一句,嚴深不知該怎麼回答,就聽見他繼續說道,“朕最近一直在考慮,當時自己是不是太過衝動,不該將一個雙兒指給你。”

“父皇,您這樣出爾反爾,似乎有些不妥。”嚴深連忙下跪,北麟帝沒想到他拒絕得這樣乾脆,愣了一刹,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哦?不妥嗎?朕是怕那個雙兒沒趣,朕見過他,那時他進宮,在於太傅身側,跟個悶葫蘆似的,雖有幾分姿色但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之貌,隻要你願意,朕可以另選了個好女子給你。”

嚴深抬起頭,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他直視著北麟帝的目光,開口道,“兒臣知道,父皇的眼光不會錯,於沉月是父皇一開始選定的人,這些日子兒臣與他相處下來,覺得他很好,兒臣心裡認定了他,還望父皇成全。”

北麟帝看著地上的人,突然發出一聲笑,伸出手示意他起身,“朕不過是給個建議,你倒是認真,罷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如舊吧,以後你可彆後悔。”

“阿深,阿深……”於沉月的聲音將嚴深拉回了現實,他看向對方單薄的衣衫,忍不住多念叨兩句,隨後將人塞回了被子,於沉月拉著他的袖子,有些不願他離開,嚴深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吻,然後將那隻不聽話的手放進了被窩,“快睡吧,明日我再來看你。”

自己怎麼會後悔呢?從他到這裡的第一天開始,從他看到於沉月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