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早,與封……(1 / 1)

醉可飲 頑石Fi 4186 字 10個月前

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早,與封地的蕭瑟淒涼不同,剛剛入秋,京城內卻還是一副夏日才有的熱鬨景象,隻是近日的街邊多了些關於皇家的閒言碎語。

“聽說,那於家的雙兒,本來要跟於太傅一起流放,結果皇上可憐他,把他留下來了,可惜被三皇子退婚。”路邊一家包子鋪的老板娘一邊乾活一邊和客人閒聊,手上的活不停,這嘴裡的話也不斷,“三皇子如今正得皇上歡心,前幾個月被派去南方賑災,最近又將主持科考,告示都出了。”

“就是,雖說又被皇上賜了婚,說是賜給王爺,可到底不是養在京城的,說是正妻,可他這種戴罪之身,那王爺要是什麼好人,還能輪得到他?”

“那個王爺被皇上留在封地這麼久,想來也不會多受皇上的重視,雖然皇上寵愛先皇後,但也過去好多年了,宮裡隻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那個雙兒跟著他,以後說不定還要吃哭,聽說皇上把他們家抄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剩下,可憐一個雙兒獨自留著京城。”

鋪子裡的顧客你一言我一語,隻見本來排在人群後麵的一個小丫頭猛地衝上前,將手裡的銅板沒好氣的扔在桌上,故意很大聲地喊道,“你們是不是不要命了,天子腳下,議論皇子,隻怕你們說錯些什麼,被有心人聽去了,多少個腦袋都不夠被砍的!”

眾人聽到這話,大部分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幾個人還在自顧自地竊竊私語,小丫頭也不管,跟老板娘要了兩個肉包就轉身離開。

隻見那個小丫頭故意繞遠路,拐了好幾個彎,才回身轉進一座宅子,那宅子已經沒了牌匾,內宅裡的花草也幾乎全部枯萎,雖然敗落,但還算乾淨。

小丫頭提著裙擺走進最裡麵的屋子,看見床上咳嗽的人這才紅了眼眶,卻又不敢落淚。她知道自家公子是受了苦的,老爺流放,自己被退婚,如今又要嫁給那本遠在千裡之外的王爺,公子在她每次出門前都交待她,不要與他人爭吵,徒生事端,可這次她實在沒忍住才會在街上與人辯駁兩句。

“金珠……咳咳……你回來了。”床上的人坐起身子,金珠趕忙將手裡的包子放在桌上,熟練地倒上一杯熱水遞了過去,這才暫時止住了咳嗽聲。

那人纖細的手腕內側,有一個淺紅色的五瓣花胎記,那是每一個雙兒出生時就有的,就是這個印記,把雙兒和男子區分開來,有印記的雙兒,不能為官做宰,隻能像女子一樣,嫁給他人,相夫教子,甚至還有很多雙兒因為較差的生育能力而被夫家人羞辱。

“公子,你這身子……”金珠欲言又止,輕輕拍著於沉月的後背,“大夫都說,公子是憂思過度,這樣對身子不好,公子你要放寬心才對。”

於沉月扯出一絲笑意,反過來安慰金珠,“你放心,我沒事的。”隨後搶在金珠說話之前,指了指她手中還冒著熱氣的包子,“你以前常說,食物還是要趁熱吃才最好,涼了就不好吃了,既然買了包子,這些事就不要再想了,吃飯重要。”

金珠見狀,隻能作罷,將想說的話咽回肚子。主仆二人默默相對,一同吃著手裡的包子,於沉月吃了兩口就咳嗽起來,喝水也不見好,無奈放下了手中剩餘的半個包子。

金珠也沒辦法,公子的病是心病,他們手裡的錢不多,京城大夫收價貴,看了幾次,於沉月便讓她算了,以後不要去找了,說看不見效果,不如把錢省下來,金珠何嘗不知道公子的心思,她可憐公子,他們出的錢少,隻怕拿到的藥也是偷工減料,萬一公子烙下病根,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才好?

她站在門後偷偷地抹淚,秋天到了,她不希望她家公子也如同秋天的落葉一般凋零。

嚴深此時正癱坐在躺椅上,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悠閒過了,即便是大學期間,也會為學生會和社團的事情不斷奔波,大學畢業之後為了賺錢他更是拚命,可如今做了這個閒散王爺,每日除了與還留在自己身邊的莫其康切磋武藝,就再沒有任何讓他心煩的事情了。

這莫其康是原身母家的人,算下來嚴深還要叫一聲“舅舅”,兩人年紀相仿,當年莫家家主不放心原身,求皇上讓其陪在原身身邊照應,一同讀書寫字,學習騎馬射箭。

雖一同生活多年,但兩人始終不太對付,那日就是因為一點瑣事,兩人吵的不可開交,原身不顧大雨去後山打獵,這才傷了腦袋。這下可嚇壞了莫其康,嚴深看著對方的樣子,知道他雖嘴上不饒人,但血濃於水,是真心待原身的,於是他先道了歉,而後也保證改進,這反而惹得莫其康不好意思起來,這些日子嚴深又毫無王爺架子,兩人也逐漸緩和了關係,變得更加交心。

很快,京城的消息來了,和小說中一樣,讓嚴深這個淮王回京,皇上已經命人建了府,準備迎娶於家的雙兒過門。

莫其康看著和善榮高高興興一同收拾行裝的嚴深,頓覺一股無力之感,他伸手拉住嚴深,用著他每年回去探親時,那些長輩嘴裡聽來的口吻說道,“你這一摔,人是變得謙遜了不少,可是怎麼感覺也變得呆傻起來?那個於沉月,他父親是於太傅,是三皇子的太傅,現如今他可是你三弟不要的人,這門親事怕是對你不好,我看回去之後你還是和皇上說幾句軟話,趕緊退了這門婚事。”

嚴深聽完,非但不生氣,倒笑了起來,順手將收拾好的兩個包裹交給善榮,攬著莫其康坐了下來,“我倒覺得挺好,那於沉月聽說是有名的才子,想來父皇再怎麼不喜我,也不會把不好的人嫁給我,至於他被退過婚這事,不是他的錯,我也不在乎。”

莫其康見他這樣想,便不再多言,走之前誇了他兩句,說嚴深身上有了幾分先皇後的影子,嚴深默然,隨後便借著由頭開口詢問了些關於先皇後的事情。莫其康知道的不多,但人人都誇先皇後的好,他之前在家也經常聽家裡的長輩誇讚,也歎惜,好人不長命,先皇後離開的太早,成了皇帝的朱砂痣,所以以前對原身,這位二皇子也格外的疼惜,隻可惜原身自己不爭氣,犯了大錯被罰到此處。

嚴深回憶裡關於先皇後的事情並不多,這位皇後離開的太早,原身的記憶很零碎,音容笑貌,都很模糊,但想來一定是為不可多得的佳人。

回京之路遙遠,日夜兼程,也花了小半個月,嚴深不是第一次騎馬,養好傷後沒幾天他就與莫其然再次進山打獵,熟悉這副身體,但沒想到這次回京要讓他在馬背上顛簸這麼久。他本以為自己隻要坐在馬車裡看風景就行,奈何山路崎嶇,馬車搖搖晃晃,他幾次被搖的頭昏腦漲,乾嘔不止。

這次回京的馬車也小,車內空氣沉悶,他身上濕噠噠的,空氣仿佛長了腳,拽住了他的衣襟不肯鬆手,莫其然笑他金貴,自掏腰包在路過的驛站裡買了一匹快馬,嚴深無奈,在馴服馬匹和繼續暈車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嚴深自覺已經駕馭了這副身體,他能騎馬,能拉弓,能打獵,還能和彆人過幾招拳腳功夫,他知道,進京後不久就是秋獵,這是原書中原身和主角攻的第一次見麵,他雖不在乎,但也不想在秋獵上出醜,原書中他會被一隻猛虎驚的摔下馬,他深知,若不想同書裡寫的一般,自然要精進些武藝。

終於是到了京城,看著那高聳的宮樓,嚴深快步下馬,將韁繩交給從馬車上下來的善榮,城門前的士兵恭敬地叫了一聲“參見王爺”,隨後一穿著華麗的婦人走上前來,那人年紀約四五十歲,但體態端莊,筆直的腰板,梳著宮人的發髻,在嚴深麵前微微俯身。

“王爺,太後有請。”

嚴深真正的,第一次踏入這皇宮,那婦人在前麵走著,嚴深獨自跟在她的後麵,善榮被他先打發回王府收拾,莫其康則是回了莫家,他一個人麵對路過的宮女太監,他們個個低著頭,手裡拿著宮裡物件的人,都不敢用正眼去和他對視。

他能感受到這副身體傳來的緊繃感,他望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他如果不能適應這副身體,隻怕他會和原身一樣,迎來悲慘的結局。

雖然他原書看得不算多,但好歹知道一些,想到這兒,嚴深跟在婦人身後的步伐逐漸輕快,既來之則安之,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他還怕什麼呢?

穿過不知幾重門,他們才停下腳步,嚴深停在門口,那婦人進去通報,隨即一個低沉的女聲傳來,那聲音急切地喚他進去。

他剛往裡走了幾步,就聽得有什麼東西敲擊在地麵上,那聲音越發急促,也越發的清晰,嚴深朝裡麵望去,就看見一個穿著華麗的老人被剛剛帶路的婦人攙扶著走出,她梳著高髻,頭上戴著純金手工打造的發簪,最上方嵌著一顆東珠,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貴氣,而剛剛的響聲,則是對方手中那玉石作柄的紅木手杖所發出的。

“皇孫拜見皇祖母。”

嚴深不慌不忙地跪下,眼前的老人與原身記憶中模糊的身影重合,這些年太後明顯蒼老許多,腿腳也有些不便,但仍然精神矍鑠,耳目清明。

太後有些惆悵,哽咽著命人將嚴深扶起,抹了抹眼角的淚珠,上下打量著這個許久不在身邊的孫兒,“好孩子,回來就好,哀家這心可算是放下了。”

“母後何必為這個家夥傷神,依朕看,他這家夥未必明白母後您的苦心。”

身後突然傳來兩句輕笑,緊接著嚴深耳邊傳來一片跪倒之聲,他沒有因為皇帝的幾句話就像原身一樣賭氣叫嚷,甚至最後和皇帝大發雷霆,反而是依照規矩,再次緩緩地跪下身子。

“兒臣拜見父皇。”

皇帝沒有像太後一樣讓他起身,反而走在太後身邊,扶著自己的母後坐下,仿佛看不見跪在地上的他。天子的不語和嚴深現在的窘迫,讓身邊的一群奴才和宮女也無人敢移動半分,都跪在一邊,宮裡頓時一片沉寂,一定要仔細去聽才能聽見眾人微弱的呼吸聲,這宮裡,仿佛就連呼吸這件事都好像無法大膽去做。

“淮王起來吧。”

皇帝看似無心針對,說完就讓人賜了坐,嚴深這才看清那皇帝的真容——這北麟國的帝王,半靠在紅木雕花的椅子上,身著明黃的龍袍,胸前是五爪金龍,那龍口銜明珠,雙目睜圓,北麟帝嘴角似笑非笑,兩頰因為年歲漸長而有些凹陷,他眼窩深邃,眼角狹長,額頭與眼角的幾絲皺紋加重了這位帝王的威嚴。

他盯著嚴深,好像要用眼神把他盯出一個洞。先帝早逝,他十幾歲稱帝,如今已經在位數十年,他自信什麼人的心思都躲不過自己的眼睛,更何況是這個早離京城,不受管教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