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了?”商憫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又看向地上那隻象牙玲瓏球。
長陽君快步上前撿起象牙玲瓏球往裡麵一看,一隻迷你縮小版的狐妖在球體中央的空洞中瘋狂掙紮,才不過幾息,白小滿的妖身就從修長矯健的模樣瘦成了皮包骨,他身體中的妖力飛速流逝,才一會兒時間就不動了。
幸好這孽畜貪婪,急於進食,這才讓商憫等人抓住了機會,不然要她自己,還真沒那麼容易把他引到包圍圈裡。
此時小院裡麵的主屋已成廢墟,磚瓦橫梁坍塌一地。
商憫走上前露出妖爪對著眼前的磚瓦橫劈過去,磚塊四分五裂散落四周,露出了下麵血肉模糊的屍體。
“看著才十三歲。”她歎息一聲。
這麼年輕的生命,竟然就這樣變成了妖魔口中食糧,實在是讓人不適。
商憫捂住口鼻,朝後退了一步,觀察這間小院。
雨霏看了商憫一眼,向長陽君拱手詢問:“君上,為何那妖孽臨死時說此人也是妖?這事我本不該詢問,但是實在讓我心生疑慮,不知公主可否知道此人身份?”
“這事憫兒知道,人就是她安排過來的,你不必擔憂。”長陽君自然地笑笑,“至於那孽畜臨死前為何要說那番話,是因為他認錯了,把一種模仿妖之形態的功法錯認成了妖族的妖化。”
雨霏這才垂首恭敬道:“是,屬下明白了。”
“有點問題……”商憫突然開口,“這處院落有問題!”
白小滿為何不選彆的院子吃人,偏偏來到這一處院子吃?
仔細看已經坍塌的主屋,屋內竟然連一件家具也沒放,不然總該殘留著一些碎片。
這屋子太空了,空得不正常……
這是一間被事先準備好的屋子,而這間屋子的主人多半不是白小滿。
白小滿太蠢了,他甚至不會討價還價,作為妖,他欠缺許多社會常識,不然也不會花費二十兩的天價從人伢子那買來一個小姑娘。
但是說他不懂社會常識也不儘然,起碼他知道買東西是要花錢的。並且白小滿定然也知道,作為妖,他不能隨便在城內現身,也不能隨便吃人,這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如果吃了有戶籍的普通百姓,那麼失蹤之人的親眷總會報官,這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要是吃的是買來的奴隸,那就不算什麼大事,因為奴隸沒有戶籍,隻有奴契。
商憫眼皮一跳,覺得這些事不是白小滿一個懵懂到不懂得克製食欲的妖能自己參悟的,必然有一隻比白小滿更有經驗的妖在背後指點他。
那隻妖教了白小滿社會常識,教他如何隱藏在人類中間,而白小滿學得並不好。
如果他學得好,他就會更謹慎一些,不會輕易被人擒住。
這間空屋,作用是什麼,隻是為了有個吃人的地方嗎?
不管這座宅院的主人是誰,商憫都意識到了一件事——白小滿
遇襲的事情瞞不了了。
要不了多久,住在周邊的居民首先就會發現不對勁,一間房子無聲無息地塌了,這怎麼也算是奇聞異事了。
商憫轉頭對長陽君道:“你二人帶著白小滿即刻撤走,我留下。”
長陽君也不廢話,當即道:“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雨霏也欲轉身離開,卻突然被叫住。
“雨霏,你得幫我個忙,你需要在我胸口打上一掌,再在我身上製造出些傷。”商憫道。
長陽君臉色一變,麵具後的眼睛露出心疼的眼神,可商憫已經打定主意,她不能去阻止。
雨霏打量商憫,“要多重的傷?我的暗器上塗了幾種不同的毒,身上也帶了一些。”
“可以稍微震傷內臟,讓人覺得你是倉促中出掌,所以力量沒有落到實處。”商憫慢慢說,“至於其餘的傷口,最好劃在腰間,大腿側方,不要太深,我怕血控製不住。毒……選那種發作時間長,但效果猛烈的。”
“好。”雨霏毫不磨嘰,也沒問商憫能不能撐得住,她舉起右掌,輕飄飄地往商憫胸前稍微偏斜一點的位置一印。
“噗!”商憫當即吐了一口血,她搖晃著後退兩步,擦去嘴角的血勉強站直,“再、再來劃利器傷!”
雨霏麵無表情地取出飛刃暗器朝她一甩,嗖嗖兩下,商憫的腰側和大腿處被精準地劃上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好了。”雨霏深深地看了一眼商憫。
長陽君輕輕把商憫扶到牆邊靠著,最後囑托:“小心,隨時聯絡我。”
商憫悶咳了兩聲,點了點頭。
看著二人攜帶玲瓏球迅速離去,商憫總算鬆了一口氣。
腰側和大腿處的傷口迅速發黑,她不再堅持,收回了投入到這具身外化身中的八成的靈識,隻留下兩分維持化身原貌,緊接著便歪倒在牆邊,一副失去意識的模樣。
與此同時,遠在大燕軍中的商憫彎腰猛地一咳。
她雙手鬆開韁繩,死死地捂住了嘴,生生把湧到喉嚨口的血腥氣給咽了下去。
旁邊的宋兆雪嚇了一跳,趕緊問:“你怎麼了?”
鄭留轉頭望來,眉毛一下子皺了起來。
商憫喘了口氣,輕撫胸口,緩了好半晌,然後笑著解釋:“好像是一粒沙子被風吹到嘴裡了,把我嗆得不行。”
她體內氣血一陣翻湧,依靠著自身修為強行壓了下來,真氣緩緩在胸口處聚攏,修複傷勢。
被衣服覆蓋的腰間和大腿上無聲地裂開了兩道狹長的暗器傷,還好出血量不大,隻是染透了裡衣,外衣暫時蓋得住。
商憫借著長袖,不動聲色地在腰間和腿間連點數下,真氣打入穴道中封住出血,接著趁喝水的功夫悄悄往嘴裡倒了一粒解毒丹和一粒療傷藥。
戰場冷箭防不勝防,這些東西她在宿陽就準備了好幾瓶,為了這次的毒用掉叔父送的丹藥的藥力實在是浪費,普通解毒丹足矣。
除了毒,身上的傷隻是小傷
,很好處理,沾血的衣服隻需要用真氣震碎就行了。
唯一沒有辦法遮掩的是血腥味。
對於人類來說,細微出血量產生的血腥味並不容易聞到,但是對於妖就不一定了。
如果她受傷,如果蘇歸是妖……他必然察覺。
商憫安靜騎馬,蘇歸在她右側,兩人相隔不遠不近。
她並不急於去觀察蘇歸的反應。
該知道的總會知道,該冒的險也一定要冒。
試探蘇歸需要冒險,這是必然的,因為她必須要知道蘇歸究竟站在哪一邊。
他站在燕皇一邊,商憫會暗暗警惕,也可能會試著把蘇歸拉到武國的陣營。但如果他站在妖的那一邊,就說明蘇歸已經失去了被拉攏的可能性。
他們間不僅隔著家國仇恨,還隔著人族與妖族千年的紛爭。
夜晚,相隔數百裡的宿陽是晴天,此刻軍營中卻是陰天。
沒有月亮的夜晚,這代表蘇歸會按照約定授藝了。
每次他授藝的內容並不固定,有時是兵法,有時會指點幾句商憫的武學。
蘇歸不善長槍,擅長用戟法,不過長柄武器的招式多有相似之處,可觸類旁通,所以他的指點商憫也十分受用。
時至子時,商憫掀開了中軍帳的簾子。
她才踏進賬內,就看見蘇歸正坐著等她。
他招了下手,示意商憫站到他身側,緊接著他伸手扣住了商憫的手腕,真氣在她體內遊走一圈。
蘇歸鬆開手,眼簾垂下,目光有些寒涼的意味,看得商憫心裡一突。
“內傷,中毒的跡象,還有輕微的外傷……”他的眼神極具穿透性,仿佛要從上到下把商憫解剖一遍,“憫兒,告訴我,你是在哪兒受的傷??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你說,小滿出事了?”胡千麵緩緩轉身。
“是。”塗玉安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出,“宮門下鎖的時候,那幾個太監沒等到小滿,就自己回來了,隨後我出宮去尋,在市集的宅子裡看見了他,他暈倒了,一身修為不知怎麼的喪失了大半,還中了毒,受了內傷,我去的時候他身上劇毒發作,就剩一口氣兒了,我往他身體裡麵灌了好些妖力才把他救回來……”
“他為什麼又去了那處宅子?”胡千麵表情陰了下來,“他去偷吃了?”
“是……”塗玉安低聲為白小滿說好話,“他修行才那麼點時間,小孩子頑皮貪吃也是有的。小滿還是知道輕重的,我聽他的同僚說,他吃的人是買來的奴隸,這還是有進步的嘛,沒有亂吃……”
見胡千麵沉著臉不說話,塗玉安又道:“師傅您看,小滿他到底不像上個蛇族的孩子那麼誤事,起碼他沒吃自己的同僚,對比彆的妖,他是真的很聽話了,您彆生他氣了。”
胡千麵怒極反笑,“這還叫有進步?這還叫很聽話?原本打算讓他在底下曆練一個月學學人情世故就提拔到繡衣局辦事,現在還是讓他繼續曆練著吧!”
塗玉安一連聲應是。
“吃人,隻是小事,吃人被發現,那就是大事。”胡千麵身上溢出森寒的殺機,“吃人被發現後,那人竟然還打傷小滿並全身而退,這是大事中的大事……”
塗玉安機靈地順著說:“要是因為吃人誤了殿下的大計,那這大事,就罪無可赦了。”
“不過師傅放心,小滿連昏倒都維持著人形,他吃的那個人我叫人處理成被房子砸死的樣子了,問題不大。”
“不大?”胡千麵表情陰晴不定,“你可有想過,那人為何盯上了小滿?為何現場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氣味?此人是誰……我們的存在是不是已經被人知道了?那個襲擊者把小滿打傷之後,為什麼沒有殺了他,反而退走了?”
塗玉安臉上討好的笑容僵住了。
這些都是他不曾想過的,如今一想,他臉上不由露出驚恐的神色。
“胡大人,白小滿醒了。”屋外傳來一道叫人聽著就覺得陰冷的女聲。
“走,我要去親自問他。”胡千麵表情冷漠地踏出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