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不可泄露!
商憫腦海中閃出這句話來。
若鄭留所知之事乃是必定發生的“命數”,那麼他一旦向旁人透露什麼無異於泄露天機。
世上真有命數嗎?世上……真有天道嗎?
商憫怔怔看著鄭留蒼白一片的麵孔,不知不覺間裡衣被汗水浸濕。
她不是被那晴天霹靂給嚇到了?_[(,而是驚覺自己對於此方世界的了解實在是過於疏淺。
這裡曾有聖人行走於大地,曾有群妖作亂為禍人間,有王朝建立又傾頹,也有無數平凡人居住在這土地上。
人有魂魄,亦有轉世輪回之說,聖人絕跡,可也有立地成聖交感天地的傳說。
商憫知這方世界有種種神跡,也知神詭之事非此刻的她所能參透,那則天命有二的讖言便是如此,這讖言她隻當真了一半,並不打算將其當成第一要緊事。
可商憫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天道”。
鄭留泄露天機引來天地震怒,那晴天霹靂便是上蒼給予他的警告,怪不得他從不肯明示商憫他所知之事,怪不得他從不在商憫隱藏自己的特殊之處卻也不肯將表麵心跡的話講到明處。
“天道是有自己的意識的嗎?”商憫忌憚地看一眼天上。
晴空朗朗,不見雷霆。
她卻不敢再將此話問出口了,這疑問在她心裡轉了一圈,隨即她又產生了一個疑問。
若真有“天道”,那這天道應當是站在人族這邊的吧?
商憫腦海中忽而閃過一道靈光,憶起姑姑趙素塵曾說過的話。
“聖人肉身亦會腐朽,可神魂永駐,遨遊於自在天地,穿梭於太虛之間,與天同壽。”
既然與天同壽,那與“天”又有何分彆?
商憫前世讀過的諸多故事中也有描繪過“天道”,天道本身在這些故事中也有不同的說法,有的天道被描述為平衡世界主導一介興衰的究極意識體,雖虛無縹緲,但確實存在。有的天道則是宇宙萬物至理的象征,它是規則、是真理,但無自我意識,實為不存在之物。
從鄭留獲天罰警告一事,可以看出商憫所處之地的天道,乃是有自我意識的。
再聯係聖人的傳說,難道此界天道並非天之道,非無情死物,而是人之道?
聖人死後神魂存於天地,默默觀測此世興衰,千代萬代,傳下讖言,在王朝更替妖魔現世的危難之際為人族指點迷津,爭一線生機?
商憫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大有可能。
死人能乾涉現世嗎?答案是可以!
因為武國的王陵地宮中沉睡著無數戰死者之魂,商憫的舅爺爺商琮意識仍在,還可以參與到曆代繼承人遴選的試煉中。
連舅爺爺的魂魄都在,焉知各代先王的魂魄沒有留存?既然先王神魂有可能留存,那麼再之前的人呢?那些掩蓋於曆史塵埃中的先賢,那些傳說有移山倒海之能的聖人……
若他們還在注視
著世事變遷,那麼那些留存至今的神魂在想些什麼?又在等待什麼?他們想要去做什麼?
商憫思及此處?_[(,不由大汗淋漓。
亂世之中,人人皆是棋子,所謂天命預言,可能隻是更高位者用來擾亂對手棋路的招數。
那預言中的二位天命究竟是應運而生,還是被人所遴選?
就像當初商憫參加的繼承人試煉,她通過了遴選,於是便是武國列祖列宗欽定的下一任武王。
是誰遴選了天命?
是誰在利用天命之子下這亂世棋盤?
千百個紛亂繁雜的念頭像風暴般席卷商憫的腦海,她從前便知自己渺小,於是處處謹慎,她也知自己不能陷於被動,所以積極尋求轉機。
她也有野心,她站在宿陽城中,眼睛已經看向了那無上皇位,那天下共主的至尊寶座。
“無礙!”商憫唇齒間吐出這兩個字。
鄭留微微側目,默然注視著她。若不是他坐得離商憫足夠近,隻怕聽不見她此刻所說的那二字。
商憫緩緩鬆開手,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已經被她的手掌給捏成了一捧齏粉。
不管是何人的謀劃,是人是妖還是傳說中的聖,都不能阻商憫想做之事,它隻是為她和武國要做的事增添了一絲不可控的變量。
商憫敬畏“命”,因為她知道在這樣的神詭世界,命數是真的有可能存在的。
但商憫不信命。
世事無常,有些事非人力能改,卻也非天命所能定!
幾個呼吸間,商憫神色如常,再不見震驚惶然。先前她通身氣度已然十分沉穩,此刻仿佛心境在轉瞬之間又有了變化,她更為從容內斂,從前身上若有若無的鋒芒也被收起,像被隱入鞘中的神兵,利刃仍在,隻是不顯露於人前。
商憫看向鄭留,唇邊笑意如常,“不小心捏壞了師弟的茶具,我待會兒去我院中取一套新的送給你。”
“小事而已。”鄭留垂下眼簾。
今日,商憫算是承了鄭留一個人情。
他看似什麼都沒說,卻提醒了商憫一件天大的事,一件最關鍵的事——天命之爭,是有更高位的存在背後推動。
鄭留的“重生”,商憫自己的“穿越”,是否都是天命之爭的一環?看似是偶然,實則是被人為推動的必然?
商憫深深看了鄭留一眼,起身告辭,懷著滿腹心事回了自己院落。
無人知曉,方才雷光乍現雷鳴驟響的一瞬,在皇宮中養病不起的皇後譚聞秋身上幽影浮動,一條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虛影融入了她蒼老的肉身。
譚聞秋猛然睜開眼角下垂的雙目,一雙暗金的豎瞳一閃而逝,她憑空摸出一盞銅鏡,對鏡輕聲道:“天有異象,你方才可有看見?”
一道尖尖細細的聲音從銅鏡中飄出:“屬下無能,雷光散得快,貫穿宿陽城,叫人無從查起。”
“你先留意著,我馬上就要進入褪鱗期,無事不要打擾我,譚國之事就按我交代你
的去辦,若有大變故,可強行將我喚醒……著重去查那些諸侯國送來的孩子們,尤其是那六個國家的……”
是,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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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譚聞秋說出最後一語,“多注意蘇歸,彆叫他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乾出不該乾的事。”
……
時至子時,商憫揉揉眼睛,放下手中的書上榻,準備馭使長陽君府的身外化身轉遞情報。
近幾日朝堂人心浮動,攻譚在即,一眾諸侯國心思難辨搖擺未定,在情況明朗之前,商憫隻有跑得勤快一些了。
她躺在榻上還未閉眼,忽而院中起風,院中蒼樹葉子被吹動,沙沙聲響驚動商憫,她手臂寒毛一立,驟感不對勁,緊接著就開口喚道:“雨霏?”
無人應答,雨霏就在外間守著,怎麼就沒了動靜?
商憫太陽穴微跳,暗生警覺,還沒待她做出什麼動作,一縷聲音竟鑽入她耳中,“出來。”
她眼皮一跳,認出了這聲音是誰,於是匆忙披上外衣推門而出。
院中樹下,蘇歸高大的身影靜靜而立,商憫眼睛一掃,竟見雨霏安然睡在門口……不是暈過去了,而是真的睡著了,沉入了無邊無際的深夢之中。
“老師,為何現在來找我?”商憫不動聲色地望向蘇歸。
他站在漆黑如墨的樹影中,手中捏著一片飛葉把玩,見商憫發問,隨手便將樹葉丟下,看向她的眼神平靜淡漠,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詭譎莫測之感。
“商憫,你過來。”蘇歸輕輕向她招了下手。
商憫靜默一瞬,倒未過多躊躇,直接抬腳走到蘇歸身前。
以蘇歸的實力,拿捏她根本不需要什麼手段,還是老老實實過去的好。
蘇歸伸手按在商憫頭頂,一股勁氣從她顱頂經脈直直灌過體內,衝開奇經八脈,一時間她體內真氣浮動,突然一漲,順著這股勁氣衝破了關隘,從第五重突破到了第六重!
商憫周身一輕,靈台清明,回過神看向蘇歸的眼神止不住地詫異,“您這是……修為灌頂?”
“隻是試試你的修為,順便為你打通經脈,不料你根基深厚,順勢突破了。”蘇歸收回手,神色淡淡,“灌頂有損根基,我不會用這種辦法提升你的實力。”
商憫一頭霧水,欲言又止。
蘇歸道:“今後每個無月之夜,你都來接受我的指點,此事不許對任何人提及。”
今晚天色略陰,月亮被雲層掩蓋,正是無月之夜。
不等商憫追問,蘇歸就閉了閉眼,道:“我對你父親有過一諾,他如今以往日承諾要求我做你老師指點你修行,我便遵從,旁的,你不需要知道。”
“好,我記住了。”商憫鬆了一口氣。
她內視經脈,見體內並無異樣,真氣流轉速度快了不少,丹田真氣也更為雄渾,修為提升後神識強度似乎也有上升,待她入身外化身便可感知一二看到底提升多少了。
商憫不敢儘信蘇歸,他重諾是好事,但是商憫也要留個心眼,她多次內視檢查,見體內沒被他留下什麼暗手,心放下了大半,當即盤膝而坐運氣鞏固內力。
少頃,她結束運氣,胸腔緩緩起伏,然後睜開眼睛,思索道:“老師,不知您能教我什麼?”
“槍法你有傳承,我教不了,你想學什麼,你提,我便教。”蘇歸道。
“當真?”商憫蠢蠢欲動,“老師,我想學傳音入密,您不是會嗎?剛剛我在屋裡都聽到您的傳音了。”
學會這一招,以後跟人說悄悄話就不用擔心被偷聽了。
“以你修為,是可以學了。”蘇歸眉梢一動,神情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更想學兵法。”
“飯總要一口一口吃嘛。”商憫微笑,“老師可不要嫌我貪心就不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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