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身外化身 “感謝祖先賜此奇物!”……(1 / 1)

天命在我 桉柏 7540 字 10個月前

商憫從頤景殿出來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塊大石落地, 一位仇敵被解決。

哪怕最大的那位仇敵還沒被解決,今晚王後的死已經足已讓她的內心感到一絲慰藉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去宿陽為質前途未卜,商憫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沒有回自己的寢宮, 直接帶著雨霏繞道去了融梨院。

時辰已經很晚了, 商謙還沒就寢, 他坐在椅子上靜靜等著。

商憫答應他去問父王,她就會做到。姐姐從來不輕易允諾他任何事, 隻要允諾了就從不食言, 所以商謙就在這兒等著, 就算姐姐不親自來告訴他, 她也應該會派個宮女太監來知會一聲。

等桌上的蠟燭燈燃了一半,小太監來取走燈罩換蠟燭, 商謙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走到了殿外。

姐姐身邊很少有人服侍,走在宮內頂多隻隨身帶一兩個人,商謙耳力過人,對姐姐的腳步聲非常熟悉, 一下子就分辨出是誰來了。

他在在商憫踏入殿門之前就奔向殿外, 殿門開的那一瞬間撲到她身上,抬頭眼睛亮晶晶地問:“姐姐, 我就知道你會來, 父王有說什麼嗎?”

“你先坐下。”商憫垂眼看他。

商謙頓時回到椅子上乖乖坐好。

商謙對商憫一向信服, 這種信服和依賴甚至超過了父親商溯, 從他的一些反應就可以看出些端倪。

他想見母後,求了商溯不管用,緊接著就來求商憫,他覺得他這個姐姐說的話一定管用, 所以才來求他。

很難說清商謙對父王是敬畏多些還是親近多些,不過能確定的是,有些能對商憫說的話,他絕對不會跟商溯說。

商謙很懂察言觀色。

“你母親沒辦法見你,她不想也不能見你。”商憫用儘量緩和的語氣說。

商謙一愣,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都握得緊緊的。

出乎商憫的預料,商謙沒有緊跟著追問:“母後為何不見我?”

他隻是沉默地低著頭,很久之後才低低地說:“我知道了,謙兒不會再給姐姐還有母後、父王添麻煩了。”

生在王族,他比同齡孩子提早懂了很多事,甚至明白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商憫看著商謙消沉的臉龐,說道,“我再過一個月就要去宿陽了,燕都宿陽。”

商謙驚愕地扭頭望她,他讀過不少書,當然知道宿陽是什麼地方。武國朝鹿城在北疆,宿陽在中原,去宿陽,就算騎的馬再快也要走上個把月。

迎接平南王姬麟的洗塵宴商謙沒參加,他年齡小,也不能參與政事,洗塵宴上的事一點都沒傳到他耳朵裡。

“為什麼?”商謙脫口而出,眼裡滿是茫然,“要去多久?為什麼要去宿陽?”

“燕皇要各國派諸侯王後代去宿陽為質,父王隻有我們兩個孩子,所以我去。”商憫平和道,“至於要去多久,我也不知道,至少也要幾年吧……也許要去很多很多年,父親當年做質子在宿陽待了十年。”

商謙張開嘴巴,一時間沒了反應。

以他的閱曆和見識,還不能分辨出質子為何物,以及燕皇為何要下質子令,他隻知道姐姐要離開武國了,走很久很久。

“我和姐姐一起去宿陽!”商謙回過神急急道。

“不行,你不能去。”商憫伸手摸了一下商謙的頭,在他無助的眼神中說,“武國隻用去一個,也隻能去一個。”

即便很不想思考自己身死的可能性,商憫還是不得不去思考。

宿陽之行危險性很大,如果她身死,武國王位繼承人必須重新挑選,謙兒就是個備選。要是謙兒試煉失敗,那就從王族旁支去選。

除非萬不得已,任何王都不會從旁支去挑選繼承人,所以謙兒的存在很重要。

就連商溯當年為質,先王也選了次子商泓當那個“備選”,要不是商溯成功歸國,如今王位上坐的就該是商憫的叔父了。

這是一件很現實的事情:一國的國主,不能隻有一個孩子,他們要考慮王位延續,要確保國主之位始終在自己人手裡。

“我不明白。”商謙眼圈紅了,“我想見母後,不想姐姐去宿陽,為什麼……”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商憫安撫他,“許多事太複雜,不是現在的你能夠理解的。等我歸國,你應該就長大了。”

商謙強忍著沒有嚎啕大哭。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母親病情不明,姐姐又要遠赴他國,他生命中的個支柱一下子沒了兩個。隻有這兩個支柱是能讓商謙放心依賴的,商溯太嚴厲,他對父親永遠是仰望的,他害怕他。

商謙從小到大都明白一點,凡是父親和姐姐做下的決定,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撼動,他隻用聽從安排就好。

就像見母後這件事,父親和姐姐說他見不了,那他就隻能老老實實待著。又比如去宿陽為質,商憫不是來跟他商量的,是來通知的,商謙再怎麼舍不得姐姐也沒用,她依然要走,並且不能帶上他。

商憫不擅長安慰小孩子,她走到商謙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想太多了,謙兒。我和父王對你的期望是一樣的,你的母後也如此期望著你,我們希望你每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認真讀書,不要總是調皮搗蛋……我們想你成長成一個聰慧有擔當的人,一個可以讓人將重要事物放心托付的人。”

“是!”商謙咬著嘴唇,哽咽著說出這個字。

“你去休息吧,我要走了。”

商憫看著商謙用力地點點頭,在他的注視下轉身離去。

走在夜色涼薄的宮牆走道之間,商憫也不免覺得有一絲悲涼。

願,她與商謙今後不要拔刀相向。

……

回宮歇息時,商憫獨自坐在自己的小書房中。

白日裡睡多了,這會兒不怎麼困倦,索性讀一會兒書。

沒等讀多少,她忽然想起從地宮中帶走的枚陶俑。

打開書房的暗格,裝著陶俑的小盒子就在暗格中好好放著。

商憫取出陶俑仔細觀察,實在看不出這無臉人俑到底有什麼門道。

既然是祖先賜予的,總不可能是無用之物,父親讓她自己摸索使用辦法,可這東西又不像武器之類的看一眼就能明白這玩意兒是用來殺人的。

她又從書房桌下摸出一把帶鞘小刀,猶豫一瞬,決定嘗試一個土辦法——滴血認主。

前有遊龍青鱗槍幻化玉鐲,現有祖先奇物滴血認主,應當不奇怪吧?

商憫指尖在刀上輕輕一劃,傷口中逼出一滴血,她將帶血的手指摁在陶俑上,移開手指觀察,沒過一會兒,陶俑上的血跡竟然被吸收了。

“真的有反應。”商憫愣住。

她猶豫地看著手裡的小人,思考要不要加大血量多滴幾滴。

突然間,手中的小人有了異動。

陶泥殼子捏的外表扭動了起來,無臉人俑上突兀地浮現出了人的五官,定睛一看,居然是商憫的模樣。

沒待她細瞧,陶俑的肢體開始膨脹,轉眼間就漲了倍大,它滾落在地,陶泥外殼擴張蠕動。

很快陶俑生長到了跟商憫一般大,接著分化出了四肢、頭顱、五官、頭發……泥捏的四肢逐漸有了皮膚的色澤,閃著瑩潤的光輝,最後居然有了逼真的血色,肌膚下的血管紋路與真人無異。

這還沒完,陶俑變幻的人偶麵容與商憫一模一樣,甚至連腳踝上的傷疤都分毫不差。

它胸腔忽然起伏了一下,睜開了一雙無神的漆黑空洞的眼眸。

它活了!正像真正的人類那樣呼吸!

這一幕簡直宛若女媧造人。

泥土塑形,賦予靈性和生機。

商憫眼睛睜大,被驚得僵在原地。

停了幾息,她小心地蹲下,戳了戳人俑,指尖觸感柔軟溫熱,讓她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人俑仿佛是商憫的克隆體,她看著這副軀體就像在看自己,如同照鏡子的感覺讓商憫無比驚悚。

她仔細觀察了人俑,看到它的眼瞳一片空洞完全沒有生氣。

人俑看著跟活人沒什麼差彆,實際上不過是一副空空的軀殼。

這世界上是有靈魂這種東西的,人俑缺乏靈魂,就像植物人,空有肉身但是無法思考活動。

商憫想到這兒,臉上浮現出喜色,終於明白祖先贈送的這個奇物到底有什麼作用了。

她盯著人俑的雙眼,霎時間視野一變。

商憫的身體眩暈似的一晃,人俑則渾身痙攣了一下,猛然從地上彈起,眨了眨眼睛,環視小書房。

“身外化身!”商憫看著自己屬於人俑的雙手,振奮地爬了起來。

身外化身睜眼,商憫本體亦是睜眼,雙重視野在她腦海中疊加,令她神思錯亂極不適應。

商憫趕緊閉上身外化身的眼睛,視野疊加的問題這才得到了解決。

看來如何同時控製人俑化身和本體是個不小的問題。

要是這個人俑可以一直保持,那她豈不是可以本體留在朝鹿,身外化身留在宿陽,倒時燕皇能奈她何?

商憫一想到這個絕妙的主意就興奮了起來,但她很快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開始思考人俑是否有限製之處。

身外化身和本體的距離能隔多遠?身外化身能不能一直保持這副樣貌不變回人俑?還有……身外化身受傷了,傷勢會不會反饋到本體上?

商憫當即決定試試。

她拿起小刀在身外化身的左手指頭上一劃,痛感馬上湧上心頭,看來就算是人俑之身也是能感覺到疼痛的。

商憫本體低頭查看,在左手一模一樣的位置也發現了一絲傷口,這個傷口在剛才和身外化身同步出現,痛感合一。

果然,人俑的使用是有限製的,化身的傷勢會反饋給本體。

身外化身已經夠逆天了,如果沒有絲毫限製那才奇怪。

商憫的意識從身外化身退出,人俑立刻軟倒在地,一絲莫名的感應出現在她與身外化身之間。

她心念一動,身外化身飛速縮小,不多時就變回了小巧的陶泥小人,但與先前不同的是,本無臉人俑上出現了人臉——商憫的臉。

商憫撿起陶俑小人,將它放回盒子裡。

陶俑一共有枚,每一枚都是無臉的……商憫用滴血的方式讓一枚人俑變成了她的模樣,如果往其他無臉人俑上滴彆人的血,那豈不是就能變成彆人的模樣?如果人俑變成了他人麵貌,那商憫還能將意識投入其中隨意操控它嗎?

或許這個人俑不需要滴血認主,血隻是決定了人俑能幻化成什麼模樣。

商憫合上盒子,按下心思,打算等有機會細細試驗陶泥人俑的使用規則。

她對著武國王陵地宮的方向拜了拜,真心實意道:“感謝祖先賜此奇物。”

然後,商憫珍而重之地把盒子揣到懷裡,決定每天晚上都抱著這個寶貝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