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初栩伸手將裡麵藏著紙卷取了出來。
展開來,竟是一份口供和書信。
原來,先栩王之所以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公然頂撞先皇,追根究底和呂氏一族的刻意陷害脫不了乾係。
那時的先栩王年輕氣盛,正是得意之時。
他一生光明磊落,光風霽月,自然想不到有人會為了權力用出的醃臢手段。
呂氏一族的當家人買通了先栩王身邊的侍從,日日在他飲食中下藥,那藥長期服用會致人狂躁易怒。
他們不是沒想過直接將人毒死,可那是先栩王風頭正盛,突然中毒而亡定會引起先皇懷疑,他們隻能徐徐圖之。
先栩王那段時日已經被藥物影響,極易發怒暴躁,他們自覺時機成熟,便在上朝前到先栩王麵前稍作挑釁。
先栩王好歹還記著在殿中不可失儀,努力壓製自己的情緒,可情緒越是壓抑便越是容易失控。
所以,先栩王才會失心瘋一般,公然在殿上頂撞先皇,將先皇氣了個仰倒。
後麵更是經常與先皇起衝突,逐步失了聖心。
可畢竟是先皇的兒子,即便失望也不會真的不管他,所以呂氏一族便又心生一計。
彼時先栩王因不得聖寵,滿心頹廢,整日鬱鬱寡歡,又碰上先栩王妃,也就是褚初栩的母妃病逝,更是雪上加霜,每日沉迷青樓妓館。
於是呂氏便讓設計讓先王妃呂勉與先栩王相遇,並日日陪伴左右,替他排解心中煩憂,幫助先栩王走出陰影,重新振作。
英雄難過美人關,先栩王也正如他們所願,徹底愛上呂勉,且執意要娶他,為此不惜與先皇徹底決裂。
也正因如此,先栩王被徹底剔除奪嫡之爭,從此被先皇厭棄,再不召見他,直到他去世也沒能得到先皇的原諒。
可他不知,呂勉有意接近他,實則是為了替自己母家謀劃,而一旦沒了他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皇位之爭便儘在呂氏的掌控之中,他這一生循規蹈矩,這算是做得最為出格的一件事了。
信中還寫道,之所以先栩王會被當做是奪嫡之爭最大的競爭對手,甚至讓呂勉去接近引誘,乃是因為掌管著大批軍隊的虎符在他手中,雖然他被先皇厭棄,但由於先皇薨得早,還未來得及將虎符收回。
因此在奪嫡失敗後先栩王完全可以以軍隊相壓,攻進皇城,奪取皇位。
可他並未這樣做,在外征戰無數,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戰爭,他清楚地知道,戰爭一旦開始,受苦的是城中的老百姓,他不願生靈塗炭,故而隻是將虎符藏起來,令軍隊駐守邊疆,無虎符不得隨意調兵。
老王妃呂勉作為這件事情中的當事人和棋子,無法背叛皇後和母家,又不可避免地愛上先栩王,如今先栩王已去,他本就對這世界沒了留戀,皇後母家一直把控朝政,若是先栩王還在,定會蕩平奸黨,褚初栩應當繼承先栩王遺願,守護大褚,守護這一方百姓。
所以他才會在被抓後,毫不猶豫自殺,還在書中留下一些線索,一步步引導他們找到真相。
褚初栩表情複雜,手中捏著這一份指證皇後和呂氏一族罪行的口供,和老王妃留給他的信。
老王妃作為被家族利用的棋子,一生都不得自由,活在陰謀算計之中,隻有在先栩王的身邊時才能感到片刻的寧靜,可這份寧靜也是虛妄的。
兩人之間從一開始便是錯誤,最後便也是遺憾收場。
秦輿慈也是第一次知道先栩王的往事,不由得心疼年幼的褚初栩。
母妃病逝,兄長病逝,父王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取了一個男人,讓整個栩王府陷入危險的境地,然後拋下年幼的褚初栩離去,讓他獨自麵對一群對栩王府虎視眈眈的惡狼。
若不是他一力相護,栩王府恐怕早已不複存在。
他靜靜抱著褚初栩,久久不能平複心緒。
褚初栩靠在秦輿慈身上,閉著眼,有人在意的感覺真好。
兩人互相抱著安慰了一會兒,褚初栩率先打起精神來。
“如今皇後一族把持朝政,謀害聖上,絕不可姑息,王叔正可以此為借口,率軍進入皇城,清君側!”
秦輿慈也表示認同,“褚王爺德高望重,在朝中也有不少的支持者,如今邊疆的兵權也在我們手上,現在的確是最好的時機。”
褚初栩點頭,將那份口供貼身收了起來。
然後便帶著秦輿慈去了栩王府祠堂,信中所言,那塊虎符被放在先栩王牌位下方的暗格裡。
秦輿慈還是第一次進這祠堂,因著被先皇厭棄,聖上便以此為由,不許先栩王葬入皇陵,無法,隻得供奉在祠堂中,同樣被供奉在此的還有先栩王妃。
褚初栩帶著秦輿慈跪在蒲團上,恭敬地磕頭。
無論老輩人之間有何恩怨,他都沒有資格置喙,這輩子他們太苦,希望他們來世能安然順遂。
褚初栩在心中默念後便站起身,對先栩王道聲父王恕罪後便將牌位拿起來,從下方暗格中取出一塊小巧的虎符。
這便是導致栩王府受人覬覦的虎符,小小的一塊,卻有著執掌千軍萬馬的能力,褚初栩不由得心潮澎湃,從此以後,栩王府上下終於可以不再受他人的威脅,不必每天擔憂生命安危了。
秦輿慈也為他感到高興,褚初栩一直以來的期望便是栩王府上下能夠安然生活,甚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如今,有了兵權在手,初栩終於可以不再忌憚任何人。
粉碎皇後一族的陰謀迫在眉睫,他們要讓褚鑒名正言順登上皇位。
很快,遠在北山城的褚鑒便得了消息,當即便決定趕往京都,清君側!
兩人在短暫的親昵之後便決定分頭行動,褚初栩獨自前往邊疆帶領大軍壓境。
秦輿慈則是留在皇城中,一則是等著褚鑒到來,二則便是為了將先栩王之死公布天下。
褚鑒馬不停蹄前往京都,終是在半月之後秘密到了秦府與秦輿慈會和。
秦輿慈將褚鑒迎入府中,確認無人跟蹤後便將人安頓在秦府內住下,待褚初栩回來後再出麵討伐皇後呂氏。
計劃雖是如此,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日早朝,皇後呂氏便聯合呂氏一族的官員在朝中向秦輿慈發難。
褚初栩已經半月不見蹤影,皇後派出去的探子都無法找到他的蹤跡,不禁有些心慌意亂,莫名便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
所以她準備在秦輿慈身上下功夫,將褚初栩引出來。
秦輿慈心知已經被盯上,索性便放開手腳,直接在朝堂上拿出那份口供,大聲念了出來。
隨後便盯著皇後道:“皇後娘娘,這份口供,乃是你們安插在栩王府中的內應,先王妃呂勉死前所留,你與你的母族所犯下的惡事,可是一樁樁一件件都記錄在這份口供之中,如今,無論是被你們陷害的先栩王,還是被你下毒謀害,圈禁在寢宮等死的皇上,我們都會為他們討個公道,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朝堂上的官員雖然已被換了大半,但仍有部分官員呂氏無法插手,秦輿慈深知箭在弦上,隻能破釜沉舟一試。
秦輿慈所說的信息量太大,諸位大臣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皇後呂氏率先回神,氣急敗壞地讓人上前將秦輿慈壓入大牢。
與此同時,藏身在秦府的褚鑒也得了秦輿慈被關入大牢的消息。
憶起秦輿慈臨走之時的交代,他喚來身邊隨身保護他的玄時,低聲吩咐幾句,便讓人下去安排布置。
不多時,便有個衣衫襤褸的陌生乞丐出現在京都的一條小巷中,一臉八卦地向身旁的小乞丐道:“哎,你知道嗎,皇上被皇後軟禁了,皇後一族想要謀權篡位,還有...”
短短一天,那份口供傳遍了滿京都城,皇後惱怒不已,讓人將秦輿慈提出來審問。
秦輿慈這已經是第二次被抓進牢裡,可比之第一次,這一次他倒是輕鬆許多,畢竟皇後還想著用他來引褚初栩現身,所以也並未對他用刑。
可如今情勢急轉直下,“在城中散布謠言的是你還是褚初栩?!”
秦輿慈隻是挑眉一笑,“皇後娘娘冰雪聰明,不如猜猜?”
皇後不願浪費時間,眼眸微眯,神色狠厲,“本宮倒是耗得起,隻是不知,你秦府和栩王府眾人,能不能耗得起?”
秦輿慈臉色終於變了,他猛地抬起頭,“有什麼事,衝著我來,他們都是無辜的!“
皇後見他終於有了反應,很是得意,“那你便告訴本宮,褚初栩去了何處!”
秦輿慈像是認命一般,長歎一聲,“既如此,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初栩他...”
正說到關鍵之處,門口的禁軍首領急匆匆跑進來,附在皇後耳邊低語幾句。
皇後臉色驟然一變,陰狠的視線射向秦輿慈,“你竟然早早便將府中人轉移了!”
“說!褚初栩究竟去做什麼了!”
看來,褚王爺也開始行動了,秦輿慈心中了然,隨即一笑,“你們費勁心機想要除去初栩,不就是為了虎符嗎?”
他欣賞著皇後難看的臉色,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道,“算算時間,初栩應當已經率領大軍在回來的路上了,你們馬上便要自食惡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