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胡大人一驚,“你膽子未免太大,竟敢隻身一人入匪窩!”
他可是見識過這群流匪的厲害,想起上頭那人的囑咐,他不由得後怕,幸好,幸好秦輿慈安然歸來。
“等等,你剛剛說什麼?”他猛的抬起頭,流匪之亂有法子解決了?
秦輿慈又重複一遍,“下官說,流匪之亂不日便可解決。”
“當真?”
流匪之亂已持續數月,可那群流匪太過狡猾,派兵清剿總是無法根除。
秦輿慈正色道:“當真!”
胡大人激動地拍拍秦輿慈肩膀,“太好了!不愧是...”不愧是殿下看重之人。
他及時反應過來,將後半句咽了回去。
秦輿慈也未在意,隻是緊接著,便被塞了三百護衛,言說是為了護他安危。
胡大人是真的被秦輿慈嚇著了,“平寇之事不著急,切記,若有危險先保全自身。”
秦輿慈覺著這話聽著怪怪的,隻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又過了半月。
秦輿慈每隔幾日便要帶著那三百護衛出去一趟。
胡大人也沒在意他平日裡在做些什麼,隻要秦輿慈帶著護衛出行,能安然無恙回來便好。
一日,秦輿慈忽然到他跟前稟報,“幸不辱命,下官用三百護衛順利平定了流匪之亂。”
胡大人正飲茶,乍一聽,嘴裡一口茶噴出,若非秦輿慈動作快,隻怕就被噴個正著。
胡大人胡亂抹抹嘴,“流匪都...解決了?”
秦輿慈看不過眼,遞上了一塊手帕,“解決了。”
胡大人驚詫,“如何解決的?”幾萬兵馬都沒能徹底解決的流匪,僅憑三百人就能做到?
秦輿慈知他心中疑惑,一五一十將過程說了起來。
原來,那些流匪之所以選擇為寇,追根究底是大旱導致的饑荒,故而,秦輿慈一早便向朝廷上書申請賑災布糧。
雖得了朝廷的同意,但西北地處偏遠,若要等賑災糧到,恐怕局勢已經不可控。
於是,秦輿慈擅自做主向臨近的各州府發出借調令,待賑災糧抵達西北後,再歸還從各州府借調的糧食。
胡大人雙目圓瞪,“此事本官為何不知?”
秦輿慈告罪,“事急從權,下官擅自做主,還請大人贖罪”
胡大人一噎,卻不好發作,沒好氣道:“此事稍後再議,你接著說。”
秦輿慈指揮那三百護衛,將糧食送到流匪聚集活動的荒山旁,且將糧食放下便迅速撤退,並不與流匪正麵相交。
初時,流匪們俱是心懷戒備,遠遠聚在糧食放置的地方,卻不靠近,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可終究是抵不過饑餓,商量之後派出一人前去拿回糧食,而遠處之人則是緊盯著一步步挪到糧食旁的人,一旦發現任何異常,便立即撤退。
然而,他們心中預想的陷阱並未出現,那些前來領取糧食的人均安全返回,這讓他們徹底放開了心中過的顧慮,一哄而上,開始爭搶和內訌。
每個人都想為自己多爭取一些,爭搶之際大打出手,平日裡一直對外的和諧和秩序都蕩然無存。
待時機成熟,秦輿慈帶領三百護衛攻上山寨時,寨中的流匪們根本無心戀戰。
假模假樣隨便耍了幾招,就陸續投降,沒有絲毫抵抗。
胡大人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何隻是給他們發放了一段時日的糧食,便能將這群流匪收服。
秦輿慈解釋道:“從那些流匪平日裡的隻搶劫錢財糧食,並不傷人性命便可知,那些流匪的存在多是出於生計困頓,並非真心想要與官府為敵,若是能將溫飽問題解決,他們便失去了與朝廷作對的理由。”
胡大人恍然,原來如此!
“至於後續善後的問題,還得勞煩大人費心。”
胡大人連連點頭,隻要他們誠心歸順,不再與朝廷為敵,什麼都好說。
秦輿慈未損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幾萬兵士都不能解決的流匪,讓胡大人感慨連連,欣喜不已。
當即便設下宴席,要好生招待秦輿慈一番。
席間
胡大人對著諸位同僚將秦輿慈大肆誇讚,秦輿慈推脫不得,被灌了許多酒。
昏沉間,他聽到胡大人似是玩笑般的話,“秦少卿年紀輕輕便有此驚世之才,本官好友久聞秦少卿大名,想要與少卿結交,不知少卿可願?”
來了!秦輿慈立時酒醒了大半,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像是都在等著他的回答。
各方投來的視線帶著隱隱的壓迫感,秦輿慈恍若未覺,以手撫額,溫和一笑,“下官榮幸之至。”
而秦輿慈之所以答應得這般乾脆,其實是因為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從他得知褚初栩無故請命平寇開始,他便暗自猜測,褚初栩來此並不單單隻是為了平寇,定是還有其他重要緣由。
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果真不錯。順利解決流匪之事便是他的誠意。
他垂下眼瞼,眼底一片清明,等了這麼久,幕後之人終是要現身了。
得了秦輿慈的回複,席間又恢複了熱鬨和諧的氣氛。
胡大人和其他幾位同僚不著痕跡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笑著招呼大家喝酒。
接下來幾日,秦輿慈安心在刺史府中住了下來,他也不著急,準備的時日越久,越能表示背後之人身份貴重。
與此同時,京都栩王府中。
身體剛剛恢複的褚初栩便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要趕往西北。
蕭納聞聲趕來,心知褚初栩的耐心到了極限,也不敢再阻攔,好在有了鶴老這段時日的調理,褚初栩的身體恢複得還算不錯。
他無奈搖頭,囑咐道:“王爺,這是剛剛鶴老送來的補藥,若是在路上感覺身體不適,便可服用一顆。”
“多謝。”
褚初栩接過瓷瓶,難得的對蕭納露出個笑臉,這些時日,蕭納打著秦輿慈的名義,又是給他灌藥,又是阻攔他前往西北,偏偏把他氣得跳腳,他還不能反抗。
蕭納有些受寵若驚,“王爺不必客氣,輿慈臨行前將你托付給我,我自當儘心。”
“隻是你現在身體剛剛恢複,路上還是多注意些為好。”
褚初栩強壓著內心的煩躁,點點頭,“本王自會注意。”
若不是看在蕭納是秦輿慈多年至交的份上,早被他揍得鼻青臉腫趕出府去了。
另一邊,刺史大人終於準備妥當,派人來通知秦輿慈今日好生休息,明日一早隨車隊出發。至於去往何處,卻語焉不詳。
秦輿慈識趣地不多問,待到了地方見著了人,自然一切都會明了。
約莫走了有半日,一路上路麵坑窪不平,馬車搖搖晃晃,直晃得秦輿慈犯惡心。
他靠在車壁上,強忍著胃部的不適,閉著眼以思考來轉移注意力。
他們一路行來,天氣越來越冷,馬車外隱約還有雪花飄落,秦輿慈心道,恐怕這列車隊是要趕往北麵。
能同時令褚初栩和胡大人這般看重,又身在北方,幕後之人約莫是被流放至此的褚王爺褚鑒了!
正思考間,馬車一邊的車輪像是軋上了石塊一般,朝一邊倒去!
連帶著正靠在車壁上毫無防備的秦輿慈一起在空中翻轉一圈,隨即便要砸落到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尖銳石塊的地麵上。
若是秦輿慈當真隨馬車落地,砸在這些石塊之上,那不死也得半殘。
正這時,馬車突然從內裡被劈開,一道矯捷的身影從裡掠出,踏在殘破的馬車上借力安穩躍到地上。
秦輿慈早些年習劍,後又有褚初栩贈劍,他便一直將寶劍佩至腰間,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
秦輿慈甫一落地,四周身側便嗖嗖落下幾個蒙麵黑衣人。
他眉眼含煞,手持寶劍,“誰派你們來的?”
隨意一掃,與他隨行的車隊一行人均已被殺,秦輿慈心中怒氣更甚。
如此心狠手辣,濫殺無辜!
眾黑衣人也不多話,默契十足地朝秦輿慈攻去,招招狠辣,大有勢要取他性命之意!
秦輿慈舉劍一邊奮力抵抗一邊思索逃生之法,奈何他勢單力薄,黑衣人配合默契且訓練有素,將他團團圍住,一絲生路也不給他留。
初時秦輿慈尚有餘力抵擋四方而來的攻擊,漸漸的,他的動作越來越緩慢,身上白衣漸漸被血色染紅。
白色的雪花還未落在眾人身上,便被道道劍氣帶起,在空中淩亂飛舞。
秦輿勉力避過一道刺向他胸口的利刃,身後卻被狠狠劈了一劍,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以劍撐地,才沒跌倒在地上。
身後的黑衣人速戰速決,趁秦輿慈力弱,便想一舉了結他的性命。
秦輿慈察覺到身後撲上來的勁風,卻有心無力,無法挪動身體避讓。
他絕望閉上眼,難道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可他還沒有告訴他的小王爺,他心悅他...
腦海中忍不住浮現的出他在書房埋頭苦讀,褚初栩搬了把椅子挨著他,端著添了決明子的花茶在他身旁喋喋不休的模樣。
正在那黑衣人的劍即將劈在秦輿慈脖頸上的千鈞一發之際,斜刺裡突然伸出一柄青蒙蒙的寶劍。
及時攔住了黑衣人的攻擊,另一隻手在秦輿慈腰間一攬,將人帶離原地。
青色的劍芒閃過,黑衣人順勢倒下,脖頸間隻有一道細細的血線。
其餘黑衣人見勢不對,果斷撤離四散奔逃。
秦輿慈原本以為在劫難逃,卻不想下一秒腰間被死死箍住。
鼻尖傳來的熟悉氣息讓他呆愣在原地,睜開眼,入目的便是褚初栩帶著怒意的俊臉。
“秦輿慈!”
褚初栩一想到剛剛那驚險一幕就止不住手抖,若是再晚到一刻,或是那劍再快一分...
“你......”
褚初栩還未發出的怒氣被秦輿慈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還未說出口的責備也被堵在喉間。
他遲疑片刻,緩緩伸出手將人抱得更緊,隨後將臉深深埋進秦輿慈頸間。
若秦輿慈當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恐怕會連夜趕回京都,做一回謀權篡位的臣子!
大雪紛飛中,兩人持劍相擁,雪花打著旋兒,飄落在兩人發間。
秦輿慈看著褚初栩眼中濃濃情意和擔憂。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一切是不是輿壽設的局已經不重要了,褚初翊是真的,他們的感情是真的,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