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巫闕感覺肺部似被隕石砸落一般遭到重重一擊,嘔出一口鮮血來,噴灑在潔白的石磚地上,疼得他麵部扭曲成了一團,軀體不自覺地蜷縮在一起,半弓著身子,直不起腰來。
巫闕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衣襟,劇烈地喘息著,死死盯著來人。
他布的五行大陣被人破壞了兩處陣眼。
原本體內源源不斷供奉著他的信仰之力如洪水開閘一樣流出體外。
“不……不……我的靈力,我的信仰之力……為什麼,為什麼,不……”巫闕神情逐漸變得癲狂,臉上的血色褪去,伸出雙手在四周亂抓,在旁人看來他此刻像是入了魔一般,頭發淩亂不成樣子。
可是信仰之力本就是虛無之物,看不見摸不著,巫闕此等情形隻是耗費精力。
江閒一手握著長訣,一步一步邁上那祭壇。
他從容不迫地直視雲姬。
雲姬對上他平淡的目光,皺起了眉,不過雲姬並沒有像第一次一樣不由分說地攻擊他,但雲姬的聲音還是沒有感情,不滿看向他:“為何要阻止我?”
他回答了雲姬的問題:“公主不希望你離去,既然巫闕可以成全你的心願,我自然也能成全公主的心願。”
說完,他冷眼對上巫闕那瘋狂嗜血的眼神,伸出劍直指巫闕的鼻頭:“巫闕在利用你,你根本不用犧牲性命去保護百姓和你妹妹。”
遠處的鐘聲敲響,綿長沉重的鐘聲響徹整個浮玉國——
子時已到。
待鐘聲消失,一切歸於寂靜。
子時已過。
可是浮玉國卻不像兩千多年前那樣,山崩地裂,岩漿噴發,國破家亡。
四下寂靜無聲。
雲姬聽到鐘聲的消散,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很快就反應過來江閒說的是真的,遂側頭厲聲質問巫闕:“你在欺騙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巫闕笑得肩膀都在顫抖,他咽下了喉嚨裡的鮮血,一手撐著地,顫顫巍巍站了起來,站直身子。
他的嗓音像是花紋漂亮,卻有劇毒的毒蛇一樣蠱惑人心:“你現在才知道嗎?雲姬。”
計劃被江閒毫不留情戳破,巫闕破罐子破摔,不隱瞞了:“世界上根本沒有九星連珠啊,雲姬你是真的傻,天外雲鏡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神女,居然還能成神,真是天大的笑話。”
江閒捏著手上的長訣,冷聲道:“兩千年前安夔國的九星連珠和滅國事件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巫闕拍了拍手,為他鼓掌:“不愧是鶴清仙君啊,與我針鋒相對了千年的對手,就是聰明……短短幾日就能戳穿我的計劃……嗬嗬……”
巫闕非但沒惱,反倒笑得越來越詭異,嘴角幾近咧到了耳根,令人毛骨悚然,不知意欲為何。
江閒看著巫闕手上裂了一條縫的星淵羅盤。
就連他都被巫闕騙過去了。
當年他是在天外雲鏡的藏書閣的書籍之中翻到了關於“九星連珠”的記載。
九星連珠之象必伴隨雙生子出生,一人乃“福”相,一人乃“禍”相,“禍”相十八歲之前必早夭,若是強行續命,十八歲之時將禍滿人界。
現在想來那本書上的記載也是巫闕編造的,就是為了迷惑他。
“你操縱星象,篡改命格,當年便是在她倆出生之時操縱了星象,使天上呈現九星連珠之象,蒙騙了所有人。再把雲月瑤的命格篡改成隻能活到十八歲的命格,又偽裝身份去皇宮攛掇國主,在兩個公主十八歲之時又引來天災,這個國家就是在你手上被摧毀的……”
“雲月瑤因為被你篡改了命格,每一世輪回都隻能活到十八歲,你可真是……罪大惡極,我倒是好奇帝君可知道你這般罪大惡極的行為。”
巫闕反倒是笑了:“帝君知道又如何?他又不會阻止我。這世間的星象由我掌管,天道本不容她倆,讓我誅滅她們,帝君又怎會阻止我?我隻是尋個合適的理由執行天道的旨意罷了!”
天道天道,又是天道。
江閒早就厭煩了天道這個詞了。
刹那,巫闕五官猙獰,眼睛裡燃著熊熊烈火,看起來恐怖極了,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樣,召出法杖,一股腦地將靈力全部凝聚到法杖頂端,靈力趁其不備朝江閒衝去!
“你不過也隻是一枚天道的棄子!”
江閒反應很快,長訣立於麵前凝出一道屏障,阻擋住了巫闕的攻擊,有三道陣眼的巫闕實力大增,雖不如五道陣眼,但是也不容小覷。
雙方你來我往對拚著。
巫闕本身實力就不敵江閒,體內的靈力迅速流逝,額頭爆出了青筋,拿著法杖的手微微顫抖——
反觀江閒。
他氣定神閒,清冷的眼眸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巫闕,右手握著長訣橫在自己眼前,藍色的靈力順著長訣逐漸吞噬了巫闕的靈力。
自從謝九霄將長訣之中殘餘的靈力收回之後,他就感覺自己與長訣仿佛融為了一體,使用起來更為得心應手。
“江道長!”
“小道長,我來了。”
兩行人出現在祭壇之下。
江閒側目望去。
隻見狐姝牽著雲月瑤,雲月瑤見到兩日未見的皇姐,眼眶霎時就紅了。
還好,來得及時,也幸好這位仙君阻止了巫闕。
“喂,為什麼我也要來,我來送死嗎?真是的……”
謝九霄身後跟著麵色黑得像鍋底的白澤,白澤不滿地吐槽著,但還是跟著謝九霄來了。
謝九霄沒理會白澤的吐槽,滿眼都是江閒。
他輕工躍上祭壇,當即從手中召出一把七尺長的重劍,重劍重重砸在石磚地上,石磚地被砸出了幾條裂痕,石屑從縫隙中飛濺出來,仿若是千斤重的巨石砸落,頗有地動山搖之勢。
重劍通身呈如火焰一般的紅色,劍鋒淩冽,周圍隱隱有烈火繞劍。
此等震撼寰宇之劍,給人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感,甚至能感覺到那劍上纏繞的烈火的壓製,光是看著就讓人望而生畏。
在不遠處的狐姝下巴都驚掉了。
這劍都有她人這麼高了!
七尺重劍在謝九霄手中像沒有重量一般,他單手提起重劍往巫闕的法杖斬去,嘴角甚至還帶著笑,殷紅的眼眸中在月華之下被照亮,閃著嗜血的紅光。
他爽朗的聲音打破了江閒與巫闕的僵持:“巫闕,真是許久未見啊。”
“隻可惜剛見麵你就得下地獄去了。”
江閒隻瞧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帶著紅色的火焰向巫闕衝去,宛若一條火龍,氣勢洶洶又遊刃有餘。
哐當——
刹那間,一道火光閃過,巫闕的法杖被重劍不費吹灰之力地攔腰截斷,法杖的頂端飛了出去,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巫闕附著在法杖上的靈力也隨之消失。
巫闕目眥欲裂。
“謝九霄!你為什麼還活著!”巫闕看出來了來人的臉之後,徹底癲狂了,恨不得將此人生吞活剝,斬之而後快。
謝九霄笑得俊逸飛揚,隨後又是重重一擊將巫闕擊退數十步:“真是不巧,我這人就是命硬,你們想讓我死,我偏要活下來,還要出現在你們麵前礙你們眼。”
巫闕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被身後突如其來的一把劍穿透胸膛。
噗嗤——
心臟被刺破。
汩汩鮮血從被捅穿的傷口處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巫闕握住了胸口穿透他的劍,扭過頭,想看清楚究竟是何人將他刺傷的。
他看到身後之人冷若冰霜的一張臉。
“去死吧,巫闕。”
雲姬手持一把金色長劍,直直穿透了巫闕的心臟,說出的這幾個字格外清晰,滿是殺意。
她將劍拔出,沒有了劍的阻擋,巫闕胸膛的鮮血噴湧而出。
巫闕嘴張張合合想說什麼。
他說不出口,眼睛瞪得大大的,變得空洞無神,身體逐漸變得冰涼,像一片單薄的白紙,最後撲通倒在了石磚地上,徹底失去了生息。
這是巫闕欠她的。
兩千年前的仇終於報了。
雲姬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釋然的笑。
“沒這麼簡單。”江閒收回長訣,穩步走了過來。
謝九霄也將那駭人的重劍收了起來,雙手插於胸前,附和道:“的確,他比我更命硬。”
江閒沒急著跟雲姬解釋為何,反而側目看向謝九霄,清冷的嗓音開口問:“你這把劍喚作何名?未曾見你用過。”
“耀火霄。”謝九霄歪了歪頭,“小道長喜歡?我可以贈予小道長。”
江閒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他自己扛著一把七尺大劍的模樣,總感覺不太符合他的風格,搖頭拒絕了。
“還是不必了。”
他們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在他們說話的空隙,地上已經沒有氣息的巫闕逐漸化為了一團濃重的黑色雲霧,緩緩升起,最後消失了。
巫闕的屍身不見了。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隻有地上那一灘刺目的血跡和一片狼藉的祭壇能證明,這裡剛才發生了何等激烈的打鬥。
雲姬不可置信看向那一團黑霧逐漸消散,猛然扭頭看向江閒,瞪大了雙眼:“這……是你剛才所說的?”
“是。”江閒看著那深深的夜空,透過那薄薄的雲層,仿佛在看九重天之上的天外雲鏡,“他這人不知究竟用了何等術法,千年前我和謝九霄也嘗試過殺他,但是無果。”
巫闕總能再次複活出現在他們麵前。
至今也不知是為何。
雲姬以為自己已經大仇得報了,卻沒想巫闕竟沒死成。
她此時心情如墜冰窟,一落千丈。
巫闕篡改她與她妹妹的命格,害得她們的國家一夜亡國,讓她妹妹陷入無儘的十八歲輪回,甚至還想讓她神魂聚散……
她以為她殺死了這罪惡之人,卻沒想到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雲姬那雙湛藍的眼眸暗淡了下來。
巫闕是個記仇小人,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江閒道:“他這次受了如此重傷,定要調養許久才會卷土重來,不必太過擔心他會報複你們。”
“我會在他下次出現之時就將他徹底斬於劍下。”
雲姬苦笑一聲:“希望如此吧。”
祭壇下的狐姝忽然驚叫了一聲,眾人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
“啊!”
隻見狐姝虛虛抬起雲月瑤的手,那潔白無瑕的手腕已經化作了白色的點點星光,消失不見了去。
雲月瑤呆愣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她命格還是一到十八歲就會夭折,這並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