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月色籠罩了整個浮玉國。
到了浮玉國的宵禁時刻。
浮玉國沒有了白日熱鬨的情形,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安靜得很,隻能聽到一兩聲尖銳綿長的貓叫聲。
白澤早就離開了狐姝的房間,去隔壁房間抽煙去了,在狐姝房間有謝九霄在一旁用陰冷的目光暗戳戳盯著他,防止他忍耐不住內心的躁動抽煙,江閒一望過來,謝九霄就跟戲劇變臉一樣,掛上了笑容,麵對這兩個人,他感覺自己像個掛在房間正中央的燈籠,早就受不了了。
謝九霄看他的眼神像跟針一樣,刺人得很,也就江閒這人會被騙到。
白澤千算萬算,翻來覆去地算,也算不出他想要的結果,他想算的和他算的大相徑庭。
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白澤怨憤地瞥了他們一眼,憤憤離去。
白澤走了,江閒用靈力探了下狐姝的身體狀況,發現狐姝的脈象確實從虛弱變得活蹦亂跳了。
狐姝大大咧咧一揮手,說她受了一次傷反倒如獲新生,反正她是九尾狐,少一尾也並無大礙,還給江閒晃了晃她身後的八條尾巴。
江閒見到狐姝心態還是如此好,這才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跟謝九霄也一同離去了。
江閒走出狐姝的房間,輕輕關上房門,往他自己的房間走,見謝九霄一直跟在他身後,連他推開了門之後謝九霄也有種要跟著一起進房間的架勢,他忍不住開口了,指了指自己房間旁邊的空房間:“你的房間在旁邊。”
謝九霄放低了聲音,聲音柔和:“有些事情要同小道長商量。”
“何事非要晚上來商議?”江閒嘴上雖這麼說,但是卻沒有阻攔,任由謝九霄跟著自己進房間。
步入房間,他走到桌旁,點亮了那桌上半截白燭。
滋滋。
一簇小小的燭火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江閒將手中的長訣放於桌上,自然而然坐到了木桌旁的椅子上,道:“正巧我也有事要同你說。”
謝九霄也坐在了江閒對麵,他嘴角勾出一個笑:“那我與小道長還真是心有靈犀。”
“小道長先說吧。”
江閒將桌上的長訣推了過去:“長訣本來就是你的,我幾年前在龍之穀懸崖下撿到,你不在,我代為保管,如今你已經回來了,現在長訣也應當物歸原主了。”
謝九霄搖了搖頭:“現在長訣是小道長的了。”
江閒側了側頭,疑惑道:“為什麼?”
長訣是上古神獸龍族睚眥的佩劍,是上古神器,其威力撼天動地,雖睚眥已在不知道多少萬年前就隕落了,甚至比龍族滅族還早,但是長訣留了下來,長埋於龍之穀。
如此神器在龍之穀,也沒神仙敢進龍之穀去撿拾。
龍之穀殘留的龍魂威壓太過強大,普通神仙是受不住的,長訣也就深埋龍之穀萬年,直到謝九霄誕生,謝九霄便拾回了長訣。
謝九霄正巧是睚眥的後人,與長訣乃是相輔相成,有了長訣的謝九霄也是如虎添翼,第一次被帝君追殺正是靠長訣才從帝君手下活了下來,殘留了一條命,這才在人界遇到了他,被他所救。
“這幾年來小道長一直用靈力壓製長訣的戾氣,想來也不好受,也幸好它也算個認主的。”謝九霄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撫上了長訣的劍鞘。
謝九霄眼神晦暗不明,似是對長訣不大喜愛了。
不過謝九霄嘴角一直掛著笑,在昏暗的燭火下,江閒倒是看不出謝九霄有何變化。
謝九霄當年在龍之穀懸崖以長訣刺入胸膛而墜懸崖,長訣吸食了謝九霄的龍族心頭血。
雖說這也算是以身殉劍,長訣也威力猛漲,可稱是三界第一神兵,但是它是殺了自己的主人,因此成為了凶劍。
江閒從龍之穀懸崖底下拾到長訣的時候,長訣渾身散發著戾氣,按道理來說凶劍有了自己的意識,是會主動攻擊他人的,但是長訣卻沒有攻擊他,他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了長訣,等待著有朝一日歸還謝九霄。
這幾年他一直用靈力壓製著長訣的戾氣,防止長訣傷他人,試圖將其淨化,卻不料被反噬得厲害。
謝九霄的手挪到了長訣的劍柄上,將長訣拔出劍鞘,露出雪白的劍身。
鋒利的劍鋒閃著寒光。
謝九霄毫不猶豫將食指放於劍身上,指尖微動,劃破了一道小口子,殷紅的鮮血順著傷口處汩汩流出。
“你乾什麼?”
謝九霄動作太快,可以說是毫不拖泥帶水,江閒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謝九霄就將自己的手指劃破。
他想阻止,卻被謝九霄攔下。
長訣嘗到了自己曾經主人的鮮血,貪婪地吸食著,劍身泛著隱隱紅光,頗為詭異。
倏然,長訣劍中的紅色靈力噴湧而出,龐大的靈力如濤濤江海,順著謝九霄的手回歸謝九霄的體內。
謝九霄殷紅的眼眸愈來愈深,江閒抬眸望去,與之對上,那雙眼深邃不見底。
謝九霄柔聲:“將當年留在長訣上的靈力收回,長訣便屬於小道長了。”
長訣劍上那顆紅色玉石也逐漸變成了藍色,裡麵蘊含著江閒清澈強悍的藍色靈力。
江閒感覺到自己體內被長訣反噬的靈力變得越來越少,最後化為虛無,隻留下了他自己的靈力。
謝九霄在方才與長訣作鬥爭之時,額頭滲出了絲絲汗珠。
謝九霄收了手,將長訣重新插回劍鞘中遞給了江閒。
江閒接下了,猶豫開口:“可是長訣是你們龍族的劍,我是天外雲鏡的人。”
“小道長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長訣是龍族的劍而你是天外雲鏡的人?小道長不也自龍之穀中誕生嗎?”謝九霄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雙手在胸前抱臂,眼底儘是笑意,“反正龍族如今就剩我一人,我想贈予誰便贈予誰,也沒人攔著我。”
說出的話也是如此張揚自信。
江閒一時晃了神。
謝九霄仿佛一點都沒變,即使他與謝九霄千年未曾見麵,謝九霄還是如當年那般。
……
很快就到了離月祭當日,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士兵整齊有序地驅散著百姓,車馬百姓向兩方散開,為街道騰出了一條路來。
白澤懶懶散散地靠在牆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歪頭似是不解道:“為什麼我也要參與?我又不能打架,巫闕他一巴掌都能給我乾碎了,萬一我對上巫闕,巫闕那個變態要殺我怎麼辦?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江閒用冷清的目光掃了他一眼:“既然你同意出來了那就證明你不會被巫闕乾碎。”
被江閒毫不留情地戳穿,白澤想了起來自己還有個預知的能力,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的天賦,憤恨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煙鬥。
“狐姝呢?”白澤左望右望,就江閒謝九霄還有她,卻不見狐姝的蹤影,“總不能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打白工,狐姝躲起來休息吧,既然如此,那我也要休息。”
說完白澤扭頭就走。
江閒眼疾手快地揪住了白澤的衣領往回拽。
他淡淡開口道:“你也不可能算不出來我給狐姝安排了彆的事,而且這事狐姝去倒是有辦法逃脫,你去的話,被巫闕發現後巫闕會把你乾碎的。”
白澤被江閒輕輕一揪就揪得一踉蹌,差點摔倒。
他看向江閒的臉上寫滿了“討厭你”三個字。
他的視線在眼前並排站著的江閒和謝九霄之間來回掃射。
其實他隻是單純不想和這兩個人一起行動。
跟他倆一起總感覺自己比太陰仙君掌管的月亮還要亮。
得了吧,還摯友呢。
白澤心裡吐槽了一句,索性放棄掙紮擺爛了,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見白澤沒有再作妖,江閒展開了手中的宣紙:“昨日我已經從這裡百姓口中打聽到了浮玉國的離月祭流程。”
江閒手中拿著的是一份手繪的浮玉國地圖,是江閒昨夜不眠不休繪製出來的,雖簡略,但是能分辨出上麵浮玉國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
他指了指皇宮大門處:“巫闕和雲姬辰時會從乘步輦從皇宮大門口處出發。”
他在紙張上滑動著手指:“他們會依次前往西市、東市、北市、南市……最後,回到皇宮的祭壇處,那祭壇處燃燒著一個燎爐,奉樂獻禮後,在子時月華灑滿浮玉國之時,雲姬便會投身火海。”
“他這個行駛的路程你們可能看不懂,這是五行大陣,巫闕布下五行大陣為的就是吸收浮玉國人民的信仰之力。不過有陣法必有陣眼,隻要破壞了陣眼,陣法就無法形成,但是破壞陣眼定然會被巫闕察覺到,他這人精明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已想好了周全計劃,屆時白澤你守於西市陣眼,九霄你去東市的陣眼,我前往皇宮祭壇。”
“等子時前一刻便破壞陣眼,隻有三處陣眼的話,我有把握阻止他。”
雖不能保證能將巫闕徹底誅殺,但是也能將他重傷,至少得修養個百年才能修養回來。
謝九霄應下了:“等陣眼一被破壞,我便趕往皇宮助小道長一臂之力。”
“彎彎繞繞的真複雜……”白澤不滿地嘟囔,“你要是攔不住巫闕我可要為你陪葬了啊,你拿你的性命開玩笑就算了,彆拿我的性命開玩笑。”
江閒把地圖收了起來:“放心,我自有把握,等巫闕弄死你之前我會把他弄死的。”
此時,不遠處的百姓齊齊跪下,虔誠地將頭緊緊碰於地麵,不敢直視那鎏金步輦,嘴裡高喊著:“九天神女臨,日月同輝,敬天地靈祇,佑浮玉萬代無憂!”
江閒向後招了招手,示意謝九霄和白澤往後靠一些,他收斂了氣息,避免被巫闕發現,巫闕現在謹慎得很,他屏息斂聲後悄悄探出了頭。
他半掩著窗,隱在大片陰影之下,銳利的雙眼直直注視著繁華大街上遊行的步輦。
大抵是巫闕想多汲取一些信仰之力,所以步輦行得格外慢。
原本隻能看見遠處的黑點,逐漸靠近、放大。
行了約摸半柱香的時辰,才行駛到江閒他們跟前。
江閒這時看清楚了。
步輦很大,四處立著四根柱子,四周都掛著金色的紗幔,隱隱約約能看見那中間坐著的、衣容華貴的女子,巫闕立於座椅的右側,穿得也格外莊重,身著黑紫法袍,上麵印著萬千星辰,右手拿著他烏金色的法杖,左手拿著他的星淵羅盤。
步輦不徐不緩地行駛著,前麵有數十名士兵抬著步輦,其餘的士兵在旁邊控製著步輦行走的速度,也防止周遭的百姓上來衝撞了神女和大祭司。
隔得還是有些遠了,又有紗幔阻擋視線,江閒看不真切。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走過了這條大街,往西市行去。
等步輦徹底看不著了,江閒收回了目光。
“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