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 您姓郭名懿。(1 / 1)

初平元年,歲在庚午。

國祚四百年的大漢猶如風中朽木,岌岌將傾。

這年正月,出身邊陲小吏之家的董卓,正倚仗西涼軍,在雒陽武斷專行,渾然不知死亡無日時,諸侯已在汜水關外會盟,以袁紹為盟主,預備兵發雒陽,共討董卓。

漢室餘暉不足以照亮天下,亂世的帷幕在鼓角相聞,烽火煙塵中拉開。

之後數十載所有的浩蕩紛爭,始於此年。

潁川郡,陽翟縣。

新春剛過,天氣有回暖之勢,冬雪在煦陽照射下大半消融。午後陣陣南風裡,城郭早開的楊柳參差披拂,還未被戰亂殃及的潁川,尚且一片祥和。

郭懿緩睜開眼,窗外日光刺目,加之隱約泛起的頭疼,讓她整個人昏沉恍惚,還不待看清自己身處何地,就聽見身畔女子驚呼:“女郎醒了!”

“悄聲些,女郎病中聽不得叫喊。”一個婦人壓低聲音道,“我這就請使君和夫人來。”

聽著不明所以的對話,郭懿醒過神來,發覺自己正躺在床榻上,眼前守著個十多歲的女孩,應是方才說話的人,梳的雙螺髻,身上一件天縹青交領曲裾,像她在漢代磚畫上看到的人物。

平躺著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很不自在,她試圖從床上坐起來再問話,但渾身癱軟無力,僅僅是這一個動作就很吃力。

“女郎安然醒來,萬幸萬幸!你昏迷數日,水米不進,全家實在擔心。”女孩說話了,還帶著喜極而泣的哭腔,她用袖子擦了把淚,就要站起身去,“我這就讓庖廚們備飯。”

“且慢!”郭懿頂著疑惑,伸手一把拽住了女孩,真實的觸感讓她知道,這並非夢境也非幻覺,她心中顫顫巍巍,問:“我問一下,這是何地?你們是誰?”

“這是您的閨室,婢子是子規啊。”子規她在老家時,曾聽說有人大病一場後,什麼都不記得,莫非女郎也患此症。

她試著問:“女郎還記否?”

什麼婢子?什麼女郎?記得什麼?

郭懿驚坐而起,一陣旋暈令她眼前忽得發黑,她勉強手支著床,用最快的時間消化著眼前的一切,得到了一個結論。

——她穿越了。

看著眼前房間裡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低矮漆製家具,像是漢朝風格,有一股古樸之氣。

“如今哪一年?”郭懿勉強鎮定下來,總得先搞清現在是哪朝哪代。

“天子於今春改元,已是初平元年了。”子規憂容滿麵的看著郭懿。

郭懿呆愣住,她沒聽錯,是漢獻帝的年號,初平。

所以這是災兵四起,民生凋敝的東漢末年,董卓已經開始效伊尹霍光,諸侯此刻囤兵汜水關外,接下來就是天下大亂,有得玩了。

郭懿咽了咽口水,“那我是誰?”

子規皺著眉頭,耐心答道:“您是潁川彆駕從事郭則之女,單名一個懿字。”

怕郭懿著涼,子規拿了一件大氅為她披上,講起了近日外麵發生的事,“婢子聽聞,自董卓入雒陽後,縱放兵卒在城中搜牢[1],又殺了不少官吏,現下朝堂亂的很,怕波及到潁川來,使君正憂心著要辭官呢。”

郭懿在腦中梳理著子規的話,現在看來,自己身在潁川,有個當官的爹,但這爹為了避禍,馬上要辭職了。

在世家繁盛的潁川,荀陳鐘韓四姓最為顯赫,至於郭姓一族,不是高門望族,但目前看來富裕殷實,足以在東漢末年自保,說不定自己跟郭嘉還是一家子,她稍稍安心,至少眼前能平安活著。

又問了一通後,郭懿摸清了家中人口狀況,父親郭則沒有妾室,與母親何夫人伉儷情深,兩人是恩愛的模範夫妻。

自己在家行二,上頭有個兄長,還真被她猜中了,就是曆史上幫曹操一統北方的謀士,郭嘉。

對於目前是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群雄即將開始伐交的東漢末年這個事實,郭懿欣然接受了,畢竟現在看來,這個家世算得上很好。

她翻身下床,環顧整間屋子,不算富麗堂皇,但雅致非常。

床邊帷帳外擺著銅爐,裡頭炭火燒的正旺,另有熏籠,升起嫋嫋煙霧,屋側一扇精致屏風,是木板上漆彩繪後的板屏。

屋子正中,矮腳的案幾上擱著漆碗陶罐,和象牙做的喂藥器,內裡靠牆的書架上擺滿了竹簡,又有一方案幾,有序擺著各式釵環,一麵銅鏡。

終於看到了妝台上的銅鏡,郭懿拿起來舉到眼前,昏黃鏡子裡照出的臉,不是自己原來的。

這張臉明眸善睞,麵容姣好,還有幾分未脫的稚氣,隻合十四五歲的樣子,臉色些許浮白,應是久病沉屙的緣故。

郭懿這意識到,這個姑娘估計是沒熬過重病,才夭亡了。

古代醫療條件堪憂,一場風寒都能死人,再加之現在總好鬨疫病,王侯公卿的孩子也不好養活,可憐這姑娘早早離世。

正為這姑娘惋惜之際,門被推開了,郭懿回過頭,這是她郭懿第一次見自己現在的父母。

郭則喜極而泣,發表感言:“我兒幸得痊愈,實是上天庇佑啊!”

“若我兒有何閃失,母親隻怕也要不久於世了…”何夫人拉起郭懿的手,涕淚交零,哭濕了郭懿半邊袖子。

郭懿趕忙寬慰他們:“父親母親放心,女兒如今已無大礙了。”

何夫人才收了眼淚,煞有介事的講述著,她請來的人稱潁川小於吉[3]的道人,如何如何醫道高明,施過符水,就著手成春醫好了郭懿的病。

郭懿差點笑出來,家中竟還有個太平道信徒,不過在封建迷信滿天飛的東漢,這倒不算什麼。

對於母親講的怪力亂神,郭嘉向來是不信的,但也習慣母親如此,倒並未駁斥。見妹妹安然醒來,氣色好轉,又親耳聽到她說身體無礙,郭嘉擔憂的神情才舒展些,“若是懿兒當真無礙,阿兄也可安心往河內去了。”

郭懿看向郭嘉,她不清楚郭嘉現在年歲幾何,反正看起來很年輕,眉眼高挑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長身玉立,風流韻致。

史書中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麵前,還是自己的阿兄,這種感覺有些恍惚,又有些奇妙。

“阿兄要往河內去見袁紹吧?”按照時間線,郭嘉今年是該找袁紹去了。[2]

郭嘉麵露疑惑,“我似乎沒對懿兒講過,懿兒怎知?”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穿越的,未來幾十年的大事她全知道,於是將一切歸結為自己的推測,“我聽說為討董卓,袁紹、王匡囤兵河內,袁家是天下士族的領袖,阿兄自然是去見袁紹。”

袁紹是標準的世家子弟,他出身汝南袁氏這樣累世簪纓的家族,靈帝駕崩之後,袁家作為世家之首,極力對抗宦官,為世家爭取了不少利益,世家大受恩惠,多願意以袁家馬首是瞻。

十八路諸侯會盟,準備去找董卓搞事,袁紹也成了眾望所歸的盟主。

“正是。”郭嘉摸了摸郭懿的頭,笑道:“懿兒長大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郭則與何夫人也一齊感慨著孩兒長大了雲雲,郭懿有一種置身春節家庭聚會之感。

經受這半天精神衝擊,也著實累了,吃過飯後,郭懿靜靜躺在床榻上,認真的思索現下的處境。

漢末到三國這段曆史,她不能說通曉,但也熟知,她仔細回想著,初平元年是公元190年。

這一年要發生的大事,從十一路關東諸侯會盟,約定討伐董卓開始,到孫堅大敗董卓,袁紹占有冀州,劉焉割據益州。

換句話說,是打不完的仗。

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兄長可是郭嘉啊!背靠這棵大樹,理論上她隻用安穩躺平就行了。

不過問題來了,郭嘉三十八歲病逝,她能看著自己的阿兄英年早亡嗎?

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份,總得對這一家子人負責吧,所以絕不能躺平,她必須為這個家做些什麼。

【晚上好。】

漆黑靜謐的屋裡,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什麼聲音?”郭懿環顧四周,並沒有人,她開始懷疑這聲音,到底是不是人發出來的。

【民心係統為您服務。】

郭懿有些驚訝,隨即反應過來,“係統,做什麼的?”

【助您實現所願,】係統問,【所以您所願是?】

郭懿陷入思考,她的兄長是郭嘉,那個日後助曹操一統北方的謀士,這就注定了她們家不可能置身於曆史的洪流之外。安心躺平是行不通的,她不願意讓彆人安排她的人生,必須爭取自由自主的權力。

她明白“取乎者上,得乎者中”的道理,在險惡的光景下,或許隻有更大的誌向,才能包容下她心裡的微末願望,那不妨大膽一點,風雲際會中秩序的重建意味著機遇,是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的好時候。

郭懿深深低著頭,照進屋裡的隱隱月色,在她的臉上映出一片陰影,她緩緩說出了八個字。

“輔佐諸侯,平定天下。”

【任務綁定成功,您可以獲取民眾的好感,增加民望值,從而兌換您想要的物品。】沒有留給郭懿遲疑和反悔的機會,係統直接解釋道。

聽起來很有意思,郭懿興致高昂的問:“什麼都可以換嗎?意大利炮能不能行?”

【咳咳,這個倒沒有,由於係統級彆不夠,隻有初級產品,且您隻能選擇一類物品兌換。】係統尷尬咳嗽兩聲,打開了物品兌換界麵,【有醫藥類,典籍類,工農類……】

郭懿略有失望,但很快做出選擇,“那就工農類吧。”

她看過了這個分類裡,有作物種子,還有一些工具圖紙,農業解決饑餓問題,工業發展生產力,兩路並行將會是一統天下路上莫大的助益。

【宿主選擇“工農類”開啟民心任務,您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

【好,祝您功成願遂,也不負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