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鳴怔怔地看著應照時。明暗相交的燈光映照著他們的臉,應照時匆匆瞥了他一眼,移開視線落在離頁臉上。離頁問:“蕭亭呢?”
“不在。”應照時說,“離頁,明月七我們必須帶走。”
“收手吧,照時。”離頁勸告道。
“收手?如果收手我們就隻有一條死路。”應照時漸漸舉起了箭,對準了離頁,“動手吧。”
離頁靜靜地看著他。
從親朋到刀劍相向,背叛與疏離的話再無需多說,他隻覺得荒唐。或許從他們這群人相遇的開始,就注定會不幸,一段不完美的故事也由此開始。
各自堅定立場,離頁不肯作出讓步,沉聲道:“打得過我再說。”
應照時拉緊了弓弦,蹙眉道:“那就得罪了。”
話剛說完,“嗖”的一聲,利箭劃破空氣,呼嘯著經過愣住的花與鳴和北宮雪,直直向離頁刺過去。
離頁揮劍劈開,火光四射之時,身邊跪地的明月七徒然衝開了穴位,暴喝一聲,猛然站起,竟提起落在地上的劍,離頁隻覺得身後殺伐氣息如暴雨決堤,他輝劍立於眉間,鏗鏘脆響,擋下明月七橫劈過來的一劍!
電光濺到了醫院的地板上,沒等離頁緩過神,頭頂傳來了接連不斷的呼嘯聲,他抬眼,伶俐的眼神中,倒映著無數箭光急衝過來的身影!
他不慌不忙,持續輝劍將不斷衝擊過來的箭一一劈下,箭落地的“當啷”聲接二連三地響起,然而誰知道應照時手裡有多少支劍,打掉了不少,仍有數不清的裹挾著火光的利劍向他襲過來!
他劈掉幾支箭後,向後退了一步,下一秒,隻見,空中足足有數百支箭!那場麵實在是壯觀,如同千萬點燃的炮火,這些炮火一旦打在人身上,那麼這個人必然會在頃刻間被大火吞噬,繼而變成一捧焦黑的土。透過這些密密麻麻的箭和火光,離頁模糊地看見花與鳴飛身直上,從側麵“啪”的一聲,抓住應照時手裡的弓箭,當胸一腳把人踹向牆,應照時身後的牆壁竟然“哢嚓!”一聲,齊齊開裂。
而北宮雪向應照蘭狂奔急衝,在兩人快要撞到一起的時候,北宮雪徒然跺跺腳借力,當即高高挑起,一個旋身橫踢,卻踢了個空——
應照蘭當即滑跪了過去!
再來不及多看一眼,離頁持劍被眼前的數百利箭逼退數米,他聽見,身後的明月七冷哼一聲,說:“看誰廢了誰。”
離頁沒搭理他,垂手收劍,緊接著兩手交叉在胸前,原地旋身。他周身瞬間掀起漩渦般龐大的氣勁,巨大的氣勁掀飛了明月七,他被直挺挺地打出去,撞到牆又滑落在地,咳嗽著捂著胸口抬眸。
離頁蹙著眉,周身縈繞著的氣勁刹那間變化,在他轉回來麵朝百箭的時候,化作千萬尖銳的冰,隨著他兩指一指,齊齊直奔裹著火光的箭而去!
千萬寒冰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帶來了陣陣罡風,整個走廊裡瞬間被鋪天蓋地的寒意侵襲,以他為圓心的整個地麵被冰雪漸漸覆蓋,冰雪上一支又一支的箭掉落,有的與冰麵相撞碎裂了。
而就在他擊毀了所有的利箭的時候,明月七竟從他身後提劍巨力橫斬向他後頸!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由遠而近,北宮雪用渝州話暴喝:“龜兒子!”
北宮雪的劍在巨大的劍壓下倉促相抗,霎時間飛沙走石颶風四起,霸道無匹的黃金劍魂竟然被壓製得左支右拙,“鏘!”一聲被遠遠打飛。
北宮雪目瞪口呆,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我靠…”
花與鳴被應照時死死反手勒著脖子,斜睨了她一眼,艱難地罵道:“你個傻逼,直接化形更快啊!”
“我艸,”北宮雪躲開應照蘭手裡足以殺人的綠葉,飛身向後撤去,“你管好你自己吧!”
應照時死死勒著花與鳴脖子不放,伸手努力想把應照時的頭擰下來,卻無能為力,他的不安分的雙手被應照時“哢嚓”一聲,捆在了身後。花與鳴翻著白眼喘息道:“你想勒死我呀。”
“你已經死了。”應照時因為用力而顯得聲音緊繃繃的。就在他把話說完的時候,垂眸一瞥,走廊上的燈光閃動一下,他看見了花與鳴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的鮮紅色的勒痕。
他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鬆了一下。
花與鳴乘機狠狠踩了他一腳,掙脫的瞬間還不忘反手打他的臉。
應照時捂著半張臉後退,罵道:“王八蛋!”
花與鳴一聽就炸毛,懟道:“什麼?!你罵我是王八蛋?!”
應照時放下手,高聲回道:“是啊——”
花與鳴叉著腰怒喊:“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死了知道不?”
“那我還得謝謝你咯?!”
花與鳴:“……”
一聲巨響令他回頭。隻見,不遠處,離頁和明月七各提劍遙遙相望,明月七的臉上有幾道血痕,頭頂上方的燈已經碎裂了,碎片都在他的腳邊。須臾,他們看見離頁徐徐抬起手,隨即將那隻手抵在了劍上。
下一秒,就見他握住劍鋒的五指一緊,鮮血從掌心順劍身嘩然而下,隻聽他輕聲道:
“朱顏辭鏡!”
辭鏡劍的劍魂再次被喚醒,清嘯直上九霄,千萬道緋光在虛空中投射出血紅的袍裾、繁複的暗金繡楓,翻飛袍袖隨風而落,露出一名麵容冷峻、緊閉雙眼的仙尊幻影——那是他的法相。
因為缺少魂魄的原因,離頁從未現出過的法相,他已經記不清楚為什麼他的法相會現身了,潛意識裡也並不想要探究。
他緊緊握著辭鏡,劍身靈力成倍暴漲,僅單手一道橫斬,明月七瞳孔驟縮,哪怕應照時應照蘭化形趕過來相救也來不及了,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鬼魁擋在他身前,在所有人包括離頁驚訝的眼底,辭鏡將鬼魁的麵具生剖兩半,尖嘯著燒成了滾滾濃煙!
黑煙眨眼消失在虛空之中,離頁胸腔處聚焦了一團血從喉嚨吐了出來,踉蹌落地,身後那被劍訣召喚出的法相虛影隨之消弭於無形。
第一次現法相,損耗了他極大的靈力。
他用辭鏡支撐住身體,筋疲力儘地喘了會兒,才轉身走向老遠以外的明月七。
劍尖與冰麵“刺啦”劃了一聲,應照時和應照蘭及時以煙霧的形式消失,出現在明月七身前,“啪”的一聲各搭著明月七的肩膀就打算將人帶走!
幾乎是同一時間,離頁五指緊繃,冰蠶絲以穿破冰層的力量,急速纏繞住他們仨的腰,繼而攀爬上他們的雙手和腳,用力一縮!
卻很有分寸,力道控製得非常好,既能讓他們無法逃脫也傷不到他們。
三人臉色頓時煞白,齊齊往後退了一步,應家兄妹齊聲叫道:“離頁。”
與此同時,花與鳴和北宮雪趕到離頁身邊,直勾勾地看著應家兄妹,欲言又止。
而離頁卻把劍架到了明月七的脖子上,沉聲問:“我問你,那夥邪祟你當真不知道是誰?”
花與鳴看了離頁一眼。
明月七不服氣地看了他一眼,很有骨氣地偏過了頭。
這個表現……是知道咯。
離頁提高了聲音:“說!”
明月七轉回頭,冷笑一聲,反問:“你真的想知道?”
“它們一夥人殺了我們家那麼多人,你說呢?!”
“嗯……那個離頁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先回家咯。”花與鳴快速說完,轉身就想跑。
離頁和北宮雪納悶地看了他一眼,明月七這時高聲飛快地道:“就是他!你可以摘下他的手套看看!”
花與鳴聽到這話本能地停滯了幾秒,離頁飛快地皺了一下眉,急速對北宮雪交代道:“看好他們!”話剛說完,便急速追過去,“啪”的一聲抓住花與鳴的肩膀,“你跑什麼?!”
花與鳴反手抓著離頁的肩膀,將他重重摔到了地上,冰麵碎裂,離頁的眼神頓時變得凶狠,當即,用剪刀腿夾住花與鳴的脖子,腿間用力,花與鳴直直朝前栽了下去!
離頁急速騎在他身上,摘了他的手套!
無數細密的如同針眼一樣的小洞布滿花與鳴的掌心和手腕,而這些小洞周圍有明顯的凍傷!
離頁北宮雪以及應家兩人都瞪著眼睛,“你居然去過幽蒙穀?!你不是在陪雪兒過生日嗎?”
離頁的眼睛猶如一頭狼,瞬間掐住花與鳴的脖子,怒道:“你為什麼要去?我師父也是你殺的?!”
“靠!”花與鳴甩開他的手,掌心迸發出一道靈力,離頁眉心一跳,頃刻間起身離開躲過。
花與鳴鯉魚打挺起來,動了動脖子,說:“我是想奪命軸回去救自己的,不過後來你也知道,失敗了,至於你師父……我記不太清了,反正我很久沒殺過人了。我不能殺人,會擋了我輪回的路。”
“哼!”離頁依然很生氣,“你又是從什麼渠道在七年前就知道命軸的?”
“我手下的小鬼告訴我的。”花與鳴說。
即使花與鳴沒有親自動手,那也是他手下殺的。花與鳴又是千池的兒子,這讓他很難辦,這個仇是報還是不報?
他緊緊握著劍,死死盯著花與鳴,感覺胸腔裡有一團足以吞噬掉花與鳴的火在熊熊燃燒!
他師父,教他習武識字的師父啊……
花與鳴真誠道歉:“對不起,我們當初還不認識,我隻是想回去,我不想死,如果改變不了結局,那或許,至少讓自己不要死得那麼慘,那天陪雪兒的不過是……小白而已,我指使他的,因為我答應過雪兒,她的生日我不會缺席。”
白骨法術都不高,那必定是花與鳴用法術遮掩,他的法術竟然騙過了千池。離頁幾乎咬著後槽牙:“你!”
所有人都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恰在此時,一聲清脆的“哢噠”聲撥動了離頁緊繃的心弦,他下意識地朝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瞥去。而就是他分神的時候,捆綁著三人的冰蠶絲驟然鬆了力道,應照蘭道:“走!”
在北宮雪急切地呼喚中以及離頁向他們邁一步及時收緊冰蠶絲的瞬間,冰蠶絲斷裂飄落在地,他們逃走了。
離頁北宮雪一臉懊悔。
千池穿著單薄的病號服,未扣嚴實的扣子導致露出的胸口上是紅黑色的長長的血痕,他臉色蒼白地扶著門框遠遠看著他們,虛弱病態又強硬的嗓音響起:“讓他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