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心 離頁搖了搖頭,說:“但是我不會……(1 / 1)

千年三見 歎非晚 6027 字 10個月前

“啊—”黑袍太過用力,北宮雪下意識地仰頭叫了一聲。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素問瞳孔放大,上前一步道:“你放開她!”

黑袍隻微微偏了一下頭,撇著她手裡的劍說:“再過來一步我就掐死她!”

好俗的套路。

可素問不得不從,蹙眉提劍原地站著。

“百裡風吟,你女兒的命現在在我手裡,”黑袍邪惡地笑道,“等會兒你就會看到她死在你麵前的樣子了。”

千池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一邊努力掙脫鏈枷一邊蹙眉一臉憤怒地看著他,“你敢!”

“她在我手裡,一切由我來定,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黑袍說完,更用力了。

“啊——”北宮雪的脖頸頃刻間一片緋紅,因為呼吸困難眩暈感更強烈,她逐漸感覺到眼前發黑,手中的劍有些拿不穩。

千池掙紮得更為劇烈,他盯著黑袍的背影,想要儘快擺脫束縛。素問走過來掃了他身上不斷收緊的鏈枷一眼,持劍狠狠一斬。

鏈枷卻紋絲不動,素問抬眸對千池說:“怎麼會?”

千池道:“彆管我快去救你妹妹。”

素問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彼時,另一邊的北宮雪劇烈掙紮起來,雙腿纏繞住他的手臂,腰間用力一扭,便徹底脫離了他的控製。

她在冰麵上滑落,差點麵朝冰麵跪下,大口喘了幾口氣,再回過頭時就見素問已經和黑袍交打在一起了。

下一刻,北宮雪收劍叫道:“姐!”素問臉色微微一變,重重一掌拍在黑袍脖頸,接著騰空而起。北宮雪化出漫天烈火,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他襲來——

黑袍立刻回身以靈力相擋!頃刻間,火光與靈力相撞,巨大的氣流使得冰麵劇顫起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北冥的冰山一角,張牙舞爪的火焰映出北宮雪鋒利眉眼,低聲道:“三昧真火你也敢攔。”

黑袍並不在意她這麼說,此時,素問在虛空中倒立持劍而下,黑袍卻抬手同樣以靈力擋住。

——轟!

大地震顫起來,冰麵和冰山都有了要消融的跡象。

千池的鏈伽就是在這個時候掙脫的。隻聽“叮當”一聲巨響,千池竟然把鏈枷硬生生破開了。

他飛身站起,金黃梵文鏈枷堆積在地。明亮充滿殺氣的眼睛抬起,空手召回地上的寒劍,轉動腳踝,全身沐浴金光而來!抓起素問的肩膀將她撇開,接著一股靈力便阻斷了北宮雪和黑袍之間相撞的氣流。

瞬間旋身狠狠卡住黑袍的脖子,將他脫離冰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低聲質問:“怎麼樣?這個感覺好受嗎?嗯?”

不知是不是千池的錯覺,黑袍沒有掙紮沒有怒言,反倒很平靜。他帽兜下的眼睛閃動的頻率變快,竟在下一刻千池打算提劍殺他的時候,化成煙絲逃脫了。

千池一驚,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認輸放過他了。

他看著虛空不明所以,覺得奇怪。

地麵開始劇烈晃蕩起來,打斷了他的思路,他收劍轉身朝離頁那邊跑。北宮雪和素問緊隨其後。

離頁躺在冰麵上,嘴角帶血連帶著身上的衣服都碎了。千池蹙眉把他打橫抱起來,素問和北宮雪趕到問:“難道是剛才的氣流傷到他了?”

千池掃了懷裡的人一眼,便看向周圍搖搖欲墜的冰山,道:“先出去再說!”

他隻動了動手指便將他們四人帶回到了酒店樓下。

彼時長夜已過半,四周靜悄悄的。昏暗的路燈明晃晃地站在兩側,對麵乃至身後的高樓大廈一片漆黑,長長的路邊就隻有他們四個活人。

剛剛落地千池便扶著離頁旋身坐地,把兩道強有力的靈力打進他體內。

離頁飛快地蹙了一下眉,一邊的北宮雪摸了摸被黑袍掐紅的脖子,用劫後餘生的語氣說:“還好我機靈,要不然就嗝兒屁了。”

素問從地上兩人身上收回擔憂的目光,扭頭將目光落向北宮雪的脖子。隻見,她被手遮住露出的小塊雪百皮膚上赫然有幾道紅色的掐痕。

素問拿開她蓋在脖頸處的手,湊近仔細看了看,發現隻是被掐紅了而已,並沒有留下什麼彆的東西,例如毒藥。

她兩指金光拂過,北宮雪脖子上的傷便好了。北宮雪立即笑著說:“嘿,不疼了。”

素問真的很佩服她這種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笑出來的開朗性格。她被氣笑了,戳了一下北宮雪的額頭,說:“你還笑得出來。”

北宮雪嬉皮笑臉地挽起素問的胳膊晃了晃,頭靠著她肩膀,說:“這不是有你給我療傷麼,我的好姐姐。”

素問直搖頭。她片刻問:“這個黑袍到底是誰?武力值那麼高,還知道那麼多消息。”

千池收回手離頁便躺在了他懷裡,他掃了離頁一眼抬手給他擦掉嘴角的血,說:“普天之下知道我身上有鏈枷封印的沒有幾個,看黑袍的態度他好像完全不建議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個人就敢來和我們四個打,而且看身高和身手,還有最後竟然那麼輕易地走了,他的目的恐怕比我們想的還要危險恐怖,他搞這麼一出隻是為了讓我破除封印,後麵一定還有其他的計劃,我們得再小心一點。”

“啊?”北宮雪從素問肩膀上離開,“他怎麼這麼無恥惡毒,用我來威脅你,他到底是誰啊?”

“等等,”北宮雪問,“他為什麼不用離頁威脅你?明明用他威脅更快更有力啊?”

千池抬眸看她,忽然笑了一聲:“你雖不是我親生骨肉,但也是我一手養大的,世上沒有哪個父親會放棄自己兒女不管,雪兒。”

北宮雪有些愣怔地看著千池。她從小到大沒少惹禍,每次都是素問他們幫著擦屁股。但每次也是千池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一直沒喊過千池爹,是因為她覺得她是有親爹的人,這個稱呼隻能對著親爹喊,所以就一直喊千池掌門。

她是拿千池當爹的。

北宮雪聽到千池這麼一說,愧疚感油然而生,她匆匆瞥向一邊的路燈,背著手上半身僵硬著,“哦”了一聲。

千池倏地一笑。

素問又問:“那你可知道他是誰?”

千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落在一邊的地麵上,沉默了很久都沒有開口。直到懷裡的人有了些動靜他才輕聲說:“我不想懷疑他或是他們。”

這句話很輕,帶著惋惜和歎息,很顯然千池已經猜出來是誰了。素問和北宮雪對視一眼,皆抿了抿唇選擇沉默。

自古以後,好像人都逃不過親友的背刺。

離頁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了對麵明晃晃的路燈。燈光太刺眼以至於在剛睜眼的瞬間模糊成一團橘黃色,等到眼睛適應了光源,模糊的朦朧感才逐漸退去,眼前的景象變成清晰起來。

“醒了?”頭頂有聲音響起。

離頁頓了一下,繼而轉頭去看背後的人。

千池的衣物在出北冥的時候就換了現代裝扮,黑色羽絨服,長褲加身,額頭間的那枚魔族印記卻十分醒目。下一秒,他蹙眉問:“黑袍他就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了?額間的印記是怎麼回事?”

千池近距離地看著他,說:“他彆有目的,早跑了。”

“…什麼目的?”離頁離開他的懷抱,撐著冰冷的地麵站起,又伸手拉起千池問。

“我身上的鏈枷封印已除。”千池說著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那印記暫時是消不了了。”

離頁思索片刻問,“你是說,他是為了讓你破除封印?”

千池點頭。

離頁邊拍土邊問:“他說了那麼多,你應該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千池目光落在他臉上,與他對峙片刻垂了一下眼又抬起,歎息道:“不知。”

素問和北宮雪麵麵相覷卻誰都不說話,離頁更是蹙眉思索,喃喃道:“你身上有封印的事,估計沒幾個知道的吧?”

他還在試探,千池卻拉起他的手,說:“夜深了,我們投奔另一家酒店吧,明早出發。”

離頁心照不宣垂眸點了點頭。

到了新酒店離頁進去洗澡,千池就站在陽台上一邊吹著寒風一邊抽煙。

隔著緊閉的玻璃門潺潺的流水聲從衛生間傳出來,他無心去管那些,中食指夾著的煙一吸間又被風吹過便亮起了紅光,一張愁緒冥冥的臉在煙霧繚繞間映著。

黑袍究竟是誰他心裡是有些底的。

隻不過他不想去深究而已。

身高,身手看著都比較熟悉,也就是因為熟悉所以才不想去深究。

黑袍不想要他的命那到底是想乾什麼呢?

從緣息山放出血柯害人無數開始,黑袍就已經出現了,到後來又把血柯殺了。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是他們其中之一的話,怎麼忍心把血柯放出禍害人界呢?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金紅的火光亮起又瞬間黯淡下去。千池緩緩吐出煙霧抬眸看向繁星滿天。

他看了很久很久。

離頁吹乾頭發從衛生間出來四處找不到千池人影,再一看,就發現人在陽台上。

千池微弓著身子趴在扶欄上,有煙霧從他麵前飛起,明亮的月光下顯得有些落寞孤寂。

離頁再一偏頭就見到了千池偏離的手中夾著的煙。

煙已經被抽了大半,紅光點點,在夜裡顯得寂寞。

離頁有些驚訝,想不到千池竟然還會抽煙。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抽煙,

離頁抬腳朝陽台走去,拉開門時千池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過來一樣,把手裡快抽完的煙在一杯放水的一次性杯子裡熄滅掉,並回過頭微笑著朝他張開了雙臂。

即使有風吹著,陽台上依舊有煙味殘留,離頁剛張口就被濃烈的氣溫刺激到,偏頭猛咳了起來。

千池臉色微變,一揮手驅走濃烈的煙味兒,說:“不好意思嗆到你了乖寶貝。”

煙霧驅散,離頁止住了咳嗽,走過來便被千池抱在了懷裡。他身上殘留的煙味已然全無,離頁盯著他的眼睛,剛開口想和他說話,千池J將他當年在天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看離頁心疼的眼神,和解開迷霧的的表情,卻搶先一步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離頁還沒有消化完天界的事情,就被他問的一怔,蹙眉問:“你想我走?”

原來天帝真的是看他不爽才要殺他的,遭天譴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衝撞了天帝。

千池抬手撥了撥他剛吹乾的頭發,說:“是不得不想,我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大事,你留在這兒會有危險。”

離頁斬釘截鐵:“不。”

千池卻笑了,“你不是在想你到底是誰嗎?我到底是愛策玄還是你,這回我讓你離開,難道不是側麵印證我愛是策玄嗎?如果此刻是策玄在我身邊,我根本不會讓他離開我半步,我們會一起並肩作戰。”

離頁沉默地看著他,緊抿著唇,心裡五味雜陳。

千池把他的兩隻手牽在手裡,緊緊握住,柔聲細語:“但是你不一樣,今生你有其他身份,在這個身份的庇佑下你或許會平安無事,即使我非常不願意讓你離開,我很不想很不想,桃源鄉的時候我晚上做夢夢到你跟我說讓我忘記你,繼續造福為天下蒼生,要讓他們永遠生活在公平的世界裡,那時我,我是不願意的千百萬個不願意,你是我的執念,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可是,天下蒼生也是我的執念,我不可能棄蒼生不顧,也不可能丟下你,可自古忠孝兩難全,即使我說著不願意讓你離開,可真到了做選擇的時候,我也依舊會把百姓放在首位,對不起,對不起。”

等千池把這些話說完的時候,眼裡積攢的淚水奪眶而出。離頁愣怔地看著他,反應過來低聲帶著哽咽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想這些?想我到底是誰?”

千池含淚苦笑道:“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從醫院醒過來躲我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你不對勁,隻是沒有問,我等著你親口問我,但是你一直沒有。你去聽花穀真的就是去單純賞花?他以前根本不會一個人去賞,換作是你就更不可能主動去看花,你以為我那麼好騙嗎?”

離頁看了他良久,冷風吹過來,掀起他的劉海又落下。他好看的下顎線緊繃著,倔強地沒有哭,執拗地問:“那你覺得我是誰?我和策玄長得並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彆,就因為有他的記憶所以我喜歡上了你,你也愛上了我嗎?”

千池沉默著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他。

離頁喉結滑動一下,問:“不覺得有些荒誕嗎?我不想成天想這些。”

千池問:“我剛剛要你走,你為什麼不走呢?”

一句話直接把離頁問蒙了。

對啊,為什麼不走呢?

其實答案很清楚。

他隻是和自己過不去,隻是想要確定千池究竟愛的是自己還是策玄而已。隻要千池說喜歡的人是他,那麼他究竟是誰或許也可以不用糾結。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得猶豫不決患得患失,完全像變了個人。不像策玄也不像他更不像曼珠。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因為他本是冷漠霸道貪玩兒的人。

或許就如世人所言愛情使人麵目全非。隻有真正經曆過的人才懂得矯情。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你是明媚和煦的風,我便是那山林中的蒲公英,你匆匆而過,我便隨你浪跡天涯。

但人終歸是為自己而活,愛情隻是可有可無的調味劑,又不是鹽,少了會生病。

所以他才糾結。

但此刻他好像又不糾結了,他居然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不,站在離頁的視角說不,就證明他至少是對千池有感情的。

這段感情是不是愛情他還難以辨認,但此刻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啊。

長久的沉默中似乎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離頁垂下頭掙開千池的手,抱住他,在濃重的夜色中伴隨著寒風閉上了眼。

千池倏地一笑,捏了離頁後頸一下,問:“不問我了?”

離頁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清晰可聽,“不問了。”

千池卻自己答了起來,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桃源鄉我和你說過,喜歡是種感覺,從你進門的時候師弟就和我說過你的眼睛和策玄特彆像,在聽花穀我見到你的時候,可沒有因為這個對你手下留情,還記不記得你被我一掌震飛了?”

離頁依舊抱著他,睜開眼看著夜色,說:“記得。”

千池說:“在沒有弄清楚你身份的時候,我可懷疑過你啊,後來在雲溪城禁地你我配合默契,我對你也是刮目相看,在確定你身份之後才對你表現了一點點的喜愛之情哦。”

離頁問:“那你在聽花穀為什麼要放了我?”

“聽花穀本就沒有什麼,就算偶爾有新弟子誤闖基本都是口頭警告。”千池說,“老生就更加不會了,要說要賞花,如境都的花可多得是。”

離頁久久才“嗯”了一聲。他放開千池,就見他抬手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說:“這下解開心結了,還糾結嗎?”

離頁搖了搖頭,說:“但是我不會走的,我想留下來,命軸我會自己送回去。”

千池飛快地蹙了一下眉,問:“想好了?”

“嗯。”

千池身後的城市燈海璀璨如星,高樓黑影重重,房間裡的光亮照著各自的側臉,他們無聲地對峙了良久。

直到天上的一顆帶著尾巴的流星劃過才回神,一起並肩仰頭看著它劃過大半個天空最後落入群山的環抱。

回去時,千池問離頁怎麼不許願,離頁說事與願違所以不許,又問千池為什麼不許願,他說和你一樣。

沒有許願沒有期待就不會事與願違失望透頂。

這晚,離頁總算睡了個踏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