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亭篇 童弘毅如期地來了,他披著單薄……(1 / 1)

千年三見 歎非晚 4650 字 10個月前

童弘毅如期地來了,他披著單薄的黑色鬥篷長得高大,臉上滿是被歲月風沙雕琢的痕跡,皮膚粗糙乾燥,黝黑中透著些紅血絲,色斑皺紋不規律地分布著,從遠了看這人就好像是行走的藏人。

但實際上他是個鏢客,常年行走於黃沙之地,送運貨物。所以他的目光猶如一頭狼,不說話抬眸看人的時候,眼神寒光凜冽,常常讓人背後汗毛一立。

童弘毅來這兒,是來尋仇的。洗淨閣中有一夥山賊偷了他們雇主的東西,雇主位高權重,賞識他們才請他們護送,這要是找不回來他們就得死。

他查了好久才終於查到了他們的蹤跡。

童弘毅拿著憑記憶畫的一人的人像,沿街一路問過去,得到的結果卻是都沒有見過。

童弘毅緊蹙著眉,垂手放下畫像,他的隨從插空說道:“頭兒,咱要不去客棧酒館問問,那裡人多消息也多。”

童弘毅扭頭看了他一眼,一時著急他竟忘了這回事。聽隨從這麼一提醒,當即眼睛一亮,卻隻蹦了一個字道:“走。”

人算不如天算,正當他們往一家酒鬼的方向走時,那畫像中的一人倏地自己出現了。

麵相看著就像個痞子,他側對著童弘毅拿起一個攤販上的蘋果,放在鼻下嗅了嗅,當即罵道:“什麼檔次的蘋果也敢拿出來賣!”

他把蘋果狠狠摔到了地上,新鮮的紅蘋果摔得四分五裂,汁水流淌一地。

童弘毅遠遠看著他,拿起畫像比對了一下,一模一樣,就是他了。

他和另一個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穿得衣服華麗了些,腰上彆著玉墜子,儼然已經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樣子。前些天用計打劫他們的時候還穿得粗布,現在卻換了行頭,難道是拿著搶來的東西換了錢?

童弘毅眼睛眯了眯,怒火中燒,手背青筋暴起,他快走兩步,抬腳就朝那山賊的肚子踢了一腳。

“砰!”

童弘毅這腳力氣太大,將山賊踢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山賊落地撞壞了攤位上的彩燈,彩燈被他壓壞,癟塌一片。他的同伴原地愣住,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童弘毅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俯身揪著山賊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拖拉著帶走了。那山賊的同伴也被童弘毅的隨從拿刀架上一並帶走了。

街頭居民紛紛張望,直到他們遠去看不見影蹤才移開目光不做注視。

昏暗潮濕的房間裡,荒草之上的一把椅子上,被五花大綁的山賊,終於醒了。隻聽有人在他耳邊怒道:“東西呢?!”

幾乎是咬牙切齒。

山賊遊離的眼神逐漸聚焦,目光落於童弘毅臉上,慢慢與他對視,狼一樣閃著寒光的眼神讓他一愣,接著就是害怕,半晌,哆哆嗦嗦地問:“你誰啊?什麼……什麼東西?”

“你看到我還想不起來嗎?!”童弘毅依舊不善。

剛剛被打腦子不是太清醒,現在被他一提醒,山賊瞳孔一縮,顫道:“是……是你。”

“說!東西呢!”

“……我,”山賊眼神飄忽不定,恐懼占多,他結結巴巴地說,“賣,賣了。”

“賣了?”童弘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麼重要危險的東西他們竟然真的賣了!

“你賣給誰了?”童弘毅怒道,“知不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

山賊瞬間就跪了,他幾乎要哭出來了,仰頭看著童弘毅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無知,我不知道販賣軍火會殺頭啊!”

山賊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販賣軍火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大罪!

童弘毅的臉都黑了,他抬起狼眼掃過眾人,“你叫什麼名字?”

山賊目光掃過他,接著瞥向尖銳的劍尖,最後又看向他,顫道:“狗蛋兒。”

“把東西賣給誰了?”

“……藩王。”

童弘毅覺得手裡的劍都快拿不住了,“什麼?!”

當今皇帝正與藩王關係微妙,若是此時藩王一個不高興用他們的軍火攻打中原之地,稍有不慎那他們所有人必死無疑。

“你膽敢……”

童弘毅氣極了,怒目圓睜之時……

蕭戊生采藥回家時從街頭走過來,忽然聽到幾個人閒言碎語的談論,從中聽到了殺人兩個字,連忙逮見一個農戶就要問上一問。

卻被小蕭亭打斷:“哥,我們回家吧,劉伯不是昨日約你在這個時候複診嗎?”

蕭亭交代小蕭亭今天不要走童弘毅經過的那條街,所以特意繞了遠路,走了好幾條街,又浪費了諸多時間,以為童弘毅應該這時候已經尋到了人走了,誰知道又鬨出來殺人這一出。

洗淨閣向來和平,能鬨出這麼大動靜的,隻有他了。

他還沒走。

蕭亭害怕重蹈覆轍,於是便戳了小蕭亭腦袋一下。這孩子倒也聰明得很,不用她多說自己就懂了,隨即靈光一閃在老伯今日來複診的基礎上添加了個時間。

蕭戊生不記得和劉伯約定了時間,思考之時,農戶見狀原地等他後話,聽蕭亭說有事就匆匆說了句:“來了個鏢客,抓了個人朝南邊走了,氣勢洶洶,估計是倆仇家吧。”

“江湖上無非這些事,沒意思,我走了。”他說完交代蕭戊生,“天快黑了,你趕緊回去吧。”

說完農戶匆匆走了。蕭亭一向記性不錯,此時蕭戊生將鏢客兩個字喃喃念了兩遍,然後垂眼看著小蕭亭的臉,茫然問:“我有說時間嗎?”

小蕭亭毫不猶豫地點頭。

蕭戊生關心病人,當即道:“那走吧,回去看看劉伯來了沒。”

說完他轉身就走,卻不料和童弘毅撞個正著。

他躺在了他家門口!

比千年前更加“無恥”。

他胸口中了一箭,鮮血流出將外衣浸得濕答答的。彼時仰靠在門前的台階上,緊蹙著眉,嘴唇緊抿,垂頭掃了眼胸口。

蕭亭站在蕭戊生一邊,死盯著他,此時拳頭已經攥緊,在蕭戊生沒反應過來之前,動了動手指。

童弘毅胸口的利箭往更深的地方刺去,穿背而過。

“啊!”

他不明所以地慘叫了一聲,頭瞬間仰起,蕭亭就那麼遠遠地看著。

可仁慈的蕭戊生卻是箭步上前,放下背上的藥簍子,從裡麵邊翻止血止疼的藥,邊對童弘毅說:“你先忍忍,我給你先找點藥。”

疼痛難忍,童弘毅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未問什麼。蕭戊生給他治傷,蕭戊戳了一下小蕭亭的頭,說:“快,彆叫哥哥救他,他就是那個人,快!”

小蕭亭徒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躺台階上半死不活的人,這個人居然就是屠城的凶手!

她反應過來“哦哦”兩聲,急忙跑過去,拉著她哥衣袖說道:“哥,他是壞人,不能救。”

蕭戊生顧不得理她,童弘毅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再不止住,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蕭亭說道:“他是做鏢客的。”

小蕭亭重複道:“他是做鏢客的。”

這下蕭戊生終於有了些反應,他動作一頓扭過頭問蕭亭:“你認識他?”

童弘毅也向小蕭亭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蕭亭冷靜道:“不認識,但你看他的皮膚乾燥起皮,還有血絲,臉卻是中原人的長相,再加上這身打扮,佩刀劍戴披風,很明顯就是做鏢局的,鏢局人多是江湖中人,參與無數紛爭,你救他咱們也會惹上禍的,還會連累全城百姓。”

小蕭亭將她的話重複了一遍。

本以為蕭戊生即使不會考慮自己,但一定會為了全城百姓著想,在確認童弘毅身份之前先將他置之不理的。

誰知蕭戊生卻說:“先救人再說。”

蕭亭急道:“哥!你這樣會害了所有人的!”

小蕭亭重複了她的話。

蕭戊生突然扭過頭,嗬斥道:“你從哪兒道聽途說的消息,以後事情沒弄明白之前不要亂說話。”

他說完就將童弘毅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之上,把他抬進了屋子。

蕭亭偏頭氣憤地“嗐”了一聲,這下該如何是好。片刻,她靈光一閃,既然童弘毅已經進了門,那麼不如就讓哥哥將他治了便是,讓他從今往後再也不要來這裡了,也好讓哥哥和他斷了來往。

此時,小蕭亭已經進了屋在和蕭戊生道歉了,她走進去時,就見蕭戊生在剪童弘毅胸口的衣服,對旁邊的小蕭亭說:“你先去念書,我一會去找你。”

語氣溫柔了些,很明顯蕭戊生已經不生氣了。

小蕭亭“哦”了一聲,轉身時眼珠四處轉了轉,往前走了幾步,小聲問道:“你還在嗎?”

蕭亭:“在。”

“我要走嗎?”

蕭亭:“走吧,待會兒再回來。”

小蕭亭“哦”了一聲,又說:“好吧。”

她這聲音量有些高,完全是意外,卻被蕭戊生聽了去,他停下剪衣服的東西看著她後腦勺,問:“你跟誰說話呢?”

小蕭亭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轉過來道:“沒有誰啊,我自言自語背課文呢。”

“背課文?”蕭戊生半信半疑,“什麼課文?”

“《尚書》。”

“……”蕭戊生沒和她計較什麼,“走吧,去後院去吧。”

小蕭亭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房間裡此時就隻剩下了三個人,蕭戊生輕手將童弘毅沾了血的衣服一點點地剪碎又小心翼翼地拔了箭扔到了地上。童弘毅則咬牙堅持著,而蕭亭就這麼站在一邊冷眼看著童弘毅。

當蕭戊生徹底給他包紮好傷口時,童弘毅突然嗤笑一聲,抬眸看向蕭戊生,說:“你不問問我是誰就救我?不怕我是什麼惡人嗎?”

蕭戊生看著他。

蕭亭眯了眯眼,心道:你TM還有點自知之明!

童弘毅的視線從平和的蕭戊生臉上收回,掃了眼包紮完好的傷口,下意識抬手想要觸碰卻停到了半途。他抬起眼,看著門口來往的人群,自顧自地說道:“多謝你救我,我呢的確是個鏢客,常年行走江湖,有得罪的達官顯貴,有對我湧泉相報的人,你妹妹沒有說錯,救我有很多未知的風險,你就不問問我,這傷是怎麼來的嗎?”

蕭戊生問:“怎麼來的?叫什麼名字?”

“童弘毅,仇人來了,他想我死,可我不想死,他的東西是被山賊拿了。”

蕭戊生點點頭,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蕭亭”身上,若有所思。蕭亭看著她哥,知道他哥一定會再問下去。

她蹙著眉走到她哥身邊,急躁中帶著祈求:“哥,哥,哥,你可千萬彆再問下去了。”

鏢局運送貨物有時是金銀財寶,有時是平常之物,而有時他們為了獲取高昂的利益,會選擇鋌而走險,運送一些足以掉腦袋的重大東西。

不管是哪一種東西,對於他們老實人來說不知道要比知道得好。

蕭亭知道蕭戊生很有可能會再問下去,因為她哥的好奇心一向很強。

她站在邊上一遍遍地重複讓她哥不要再問了不要再問了,後果我們承擔不起的話,但蕭戊生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她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團團轉。

可就是她焦急萬分之時,蕭戊生忽然放下了一直擦著手的毛巾,並掃了眼那個沾有血跡的毛巾,說:“既然你的傷我已經包紮過了,等等我會配些藥給你,你就走吧,我也算是送佛送到西天。”

蕭亭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她沒聽錯吧,她好奇心賊重的老哥這時候居然不問了?

蕭亭歪頭看著她哥,一動不動。

感到意外的不止蕭亭,還有童弘毅。

聞言,童弘毅倏地一笑,緩緩扭過頭看著蕭戊生側臉。見他一直看著門外走動的人群,良久過後道:“我弄丟了他準備謀反的軍火。”

此話一說,蕭戊生眸光一顫,蕭亭瞬間將頭抬起,視線越過蕭戊生將詫異的目光落到他臉上。

這個人……這個人腦子抽風了吧?

這麼大的秘密竟然就這麼輕易地說出來了!

腦子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