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離頁工作回來洗了澡已經是深夜,回來之前他特意問其他工作人員要了幾支安神香,拿回來點上。房間裡飄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兒,千池早早洗了澡,將洗乾淨的頭發簡單地綁在了腦後,彼時正縮在被子裡,故意裝柔弱等著離頁投喂。
晚飯是安徽小吃,石蛙米飯還有一道素菜,外加一碗百合泥。
離頁在他麵前支了一張小桌子,把飯菜放了上去。飯菜不方便喂,他自己吃完,離頁剛好把他的衣服洗好搭到了走廊通風的地方,隨後回來撤了桌子,他就眼巴巴地等著。
離頁端起百合泥,坐在床沿見他遲遲不接,問:“你手剛才還不是好好的嗎?”
千池:“斷了斷了,用不了一點。”
花青:“他想讓你喂他,嬌氣。”
離頁瞥掃了花青,又看了眼眼巴巴看著他的千池,歎口氣終於盛了一勺,送到了他嘴邊。
花青飛過來往裡瞅了眼,“好喝嗎?我也想喝。”
“你喝不了,去喝果汁,石榴汁。”
“在哪兒?”
“桌上的杯子裡。”
花青飛到桌上,探頭探腦掃了眼紅色的汁水,舔了一下嘴角站在桌子上,伸手拉下紙吸管咕嘟咕嘟猛喝。
一碗百合泥下肚千池終於吃飽了,他擦嘴往後一靠,道:“飽了,我一會兒刷牙可能要光著身子去了。”
離頁:“那我關燈。”
“好嘞。”
一杯石榴汁喝完,花青砸吧咂咂嘴聽聞要關燈便飛回自己的窩蓋好了被子。離頁脫了上衣滅了燈,回到床上時千池進去刷牙洗臉去了。
花青在窩裡幽幽地叫他:“小魔王~”
“怎麼了?”
“你可以給我縫件衣服嗎?”
“我不會。”
“可是外麵真的很冷。”
這裡的氣溫比幽蒙穀低太多,花青從來沒有離開過家,突然來人間就要感受被“凍死”的低溫,身上光溜溜的一件保暖的衣服都沒有,是該添件衣服穿。
明天早上給千池做衣服的時候,把花青也帶去吧。不過帶一個精靈去,不知店家作何感想。
“行吧,你先睡。”
花青興高采烈地“嗯”了一聲,閉了眼。千池回來離頁給他說了一聲,千池卻說:“你把布料買來就行,我做衣服。”
“你會做?”
千池點頭,掀開被子上了床,拉過離頁胳膊枕了上去,縮進他懷裡,說:“睡吧,明天早上再給你交代買什麼樣的布料。”
“咱們不應該探討一下應對措施嗎?”
千池說:“哪兒有在床上談論的,明月七和神像的事情都暴露了,明天他們一定會出策略,要麼直接現身不裝了,要麼改變策略繼續在暗處和我們玩兒躲貓貓,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離頁默然片刻“嗯”了一聲閉了眼。
雨下了一夜,翌日清晨離頁照著千池交代的趕在上班之前去買布料。進店時那老板娘正和一個女子吵得不可開交。
“我都說了,要成為山神大人的信徒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都交了三千塊的香油錢了,怎麼還不行!”
“你知道山神大人乾過什麼事兒嗎?有多偉大嗎?連這些都不知道你不配成為山神大人的信徒!”
“……”
那女子臉色鐵青,瞪著老板娘,怒道:“我看你就是騙子!你們自己玩兒去吧!煞筆玩意兒!”
女子轉身抬腳就走,到門口撞了離頁肩膀一下,頭也不回出去時還罵罵咧咧的。
老板娘瞪著那女子的背影,翻個白眼罵她不識貨。罵完才把視線落到門口的離頁身上,翻臉比翻書還快,兩步走過來,笑問:“看公子氣質非凡,是來給自家娘子賣做衣服的布料的嗎?”
娘子?!
離頁製止:“不…”
“怎麼不見令正來呢?”
離頁有些煩,直截了當地問:“我就是來買布料,要素衣。”
長得貴氣一開口卻要了最便宜的布料,老板娘的殷勤笑容凝固在臉上,緊接著臉色一變,語氣冷淡:“要多少?”
離頁報了個數。
老板娘轉身饒進櫃台,挑挑揀揀最後拿出來幾匹來,離頁上手摸了一下,還算舒適,便讓老板娘打包。老板娘邊打包時離頁問:“成為山神信徒還需要交錢啊?”
“那當然,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那聽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山神都乾過什麼偉大的事情了?”
“那當然。”老板娘興奮起來。接著把那一套說辭一字不差地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損方才那姑娘不識貨,眼瞎。
這老板娘是被洗腦者還是同明月七是一夥兒的?和那姑娘又是在演哪一出?一個信一個不信,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來增加可信度嗎?
離開了店,離頁去街邊打包了一屜包子和一份芋泥麻薯,老板遞過來的時候朝他笑笑,見他穿得單薄,提醒道:“天涼,多穿點。”
“謝謝。”離頁朝他一笑點點頭,接著他眼眸一轉,問:“生意如何?”
“還不錯,糊口沒問題。”
“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看天。”
離頁確認:“看天?”
“嗯。”
沒事兒喜歡看天,這是什麼愛好,離頁頓了頓,就聽他接著說:“雲在動,心也在動,上善若水,自然得道。”
他又不是修仙之人,要得道乾什麼?
但離頁沒說出來,萬人有萬種愛好吧,又問:“聽你的意思是無欲無求咯?”
“是的。”
“那還開店?”
“總需要吃喝嘛。”
離頁點點頭告辭了。
一個罵人不識貨還在為有人不信山神而憤怒,一個老頭勸他無欲無求,和讓千池醒悟有所作為的信念相斥,這夥人到底要搞哪出?
緊接著他遇到了第三種情況。
街頭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圈的人,桌凳菜葉雞蛋散落一地。驚呼聲一片乍起,離頁沒進去湊熱鬨,隻聽裡麵有人怒道:“操!你TM是哪兒冒出來的雜碎,敢這麼詆毀山神,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也配得到山神的庇護!”
“你長得有多好看,我交了錢的,為山神造了幾座廟宇,它卻不為我辦事,就是垃圾!”
“那你一定是作惡多端,山神才不鳥你!”
“我一件惡事都未做過,倒是你們到處給彆人吹牛,到處攪渾水惹得周圍居民雞犬不寧,你們才是罪大惡極!”
“你放屁!”
“他竟然敢罵山神,山神會降罪的,揍他!”
霎時間,好幾圈的人一哄而上,有人掄起板凳直接往他身上砸,有人拿起雞蛋朝他頭上丟,場麵一度失控。
離頁及時出手,抬手輕輕往那群人中間打了一道靈力。一夥人瞬間被打飛過去,“咚”的一聲落到地上,半天緩不過來。
離頁沒有上前扶傷員,他就站在原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他身上的傷倒很真實,板凳也是真的,隻是還沒有砸碎。
下一秒,離頁的餘光瞥向周圍人的臉色。
左邊一位大媽驚訝的麵容中帶著幾分“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怎麼做的”期待,接著看了眼對麵的幾個人。對麵那幾個人又短暫地和旁邊的人對視了一眼。
對麵的那個男人輕鬆了一口氣,好像終於等到他來了似的,撐著地麵站起來,臉上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接著怒道:“你TM誰啊?!”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是不會看對方的。一係列的小動作就在這短短的幾秒內完成,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夥人是故意的。
離頁沒搭理那個男人,芋泥麻薯和包子快要涼了。他轉身抬腳就走,那人被無視怒衝衝朝他走過來,邊走邊指著他就罵:“你丫是聾了嗎?”
快到跟前,那人伸手就想抓住離頁肩膀。
還沒靠近離頁就一偏頭怒目而視,周身氣流直起,那人立刻被嚇得不敢動。
離頁冷冷道:“滾開。”
他抬腳就走,完全不顧身後那夥人是什麼反應。
等他走遠身後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剛被打的那個不自然地喊了一聲:“你們等著!”隨後方才那人又說:“好啊,我等著。”
一個小男孩兒弱弱地問他媽:“媽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已經待了七天了。”
七天,他們剛好來這裡七天了。
果然都是演員。
他回到客棧的時候,千池正在和花青聊天。花青估計是和千池說了些離頁小時候的囧事,千池笑問:“他真的穿著開襠褲掉進了湖裡?”
花青興奮地瘋狂點頭:“是啊。”
離頁:“……”
“說我什麼呢?”他拎著東西走過去,放下問花青,“你是不是又背後罵我來著?”
花青飛到千池身邊,站在他被子上,道:“沒有沒有。”
千池笑著掃了他一眼,又看向布匹和帶回來的食物,說:“先把布拿過來我看看。”
離頁照做。千池拿在手裡摩挲了片刻就讓離頁放了回去。離頁將買的食物拿了過來,“先吃飯吧。”
包子還算熱,芋泥麻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氣。花青舔著嘴角,都快饞死它了。但是它不能吃,隻好在離頁驅退的眼神中摸摸夾起尾巴飛到桌上,舉起一個龍眼,把它扛出來,擱到桌上,啊嗚一口咬上了上去。
千池吃完飯,便聽離頁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他聽完過了須臾才說:“那看來我們猜得沒錯了,得趕緊出去才行。”
離頁點點頭,“怎麼出去?連接點還沒有找到?”
“神像。”倏地聽千池說道:“這裡人人敬重那個神像,黑袍還以此做局,八成跑不了了,明天再去看看,你說還有人勸你無欲無求?”
“那個賣早點的就是這麼說。”離頁說,“但很奇怪,搞不明白黑袍究竟唱的哪一出。”
“慢慢就知道了,哦,對了,你還掉進過湖裡?”
“……”
離頁緩緩扭過頭,用眼神警告道:“吃飯。”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前途比愛情更重要,可當你有前途之後你就會明白其實愛情也同樣重要。”
他腦子是不是又抽了?離頁為了配合,便道:“人是不斷變化的。”
“不,是因為你沒有,沒有的東西人們總會認為是重要的。”千池道,“當你兩者都沒有的時候,自然會覺得前途重要,因為有了前途愛情自然就來了,但卻不純粹了。”
“花海中花有無數,你匆匆而過總想著前麵一定有更好的,但當你走過去時,卻兩手空空。”
離頁咬了口包子,緩緩扭過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你……發什麼神經?”
“親愛的我在和你表白,你沒聽出來嗎?”
離頁搖頭。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