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 離頁看到貓咪時,輕笑了一聲……(1 / 1)

千年三見 歎非晚 5521 字 10個月前

千池走進去的時候,就見各仙家神官整齊地站在道路兩側,微仰著頭注視著高高在上的天帝。

注意到天帝的黑臉,大家就知道瘟神來了。

下一秒齊齊地扭過頭將視線投到他身上。

眼神有憎恨,有幽怨,有不爽,也有隨便一瞥的。

千池忽略掉那些令他不舒服的視線,忍著萬蟻噬心之痛,步履緩緩。

獨宿和奚落早就到了。見他來了偏過頭向他打了聲招呼,奚落穿著藍色的裙子,微笑一下朝他點了一下頭,獨宿亦是,和妻子奚落不同的是,他笑得幅度更大一些,像個陽光開朗的男孩兒。

千池向他們看了一眼,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到了第一排。

周遭一片嘩然。

“他怎麼有臉站在第一排。”

“遭了天譴不知收斂,鏈枷封印還沒有解開,就敢這麼囂張。”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獨宿和奚落瞥向千池,見他麵無表情,對這些難聽的話置若罔聞地站在那裡,對視一眼,千池一千年前不受天界待見,千年後亦是如此。

他不來這裡,是由於不喜歡天界,也是因為這些閒言碎語的緣故。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奚落和獨宿對視一眼,覺得千池還是不來得好。反正天帝要開會也總是先口嗨一陣子,到最後才說正事。

正事也就那麼點屁事,解決辦法永遠也說不到點子上。

姍姍來遲的,不止他一個,還有神官廖吾。

廖吾疾步而來,到離殿下幾步遠的位置,隔著台階朝天帝作揖,道:“臣有事耽擱了時辰,還請天帝息怒。”

天帝垂眸看他,“下次記得準時,免禮吧。”

廖吾起身道謝,和千池站到了一起。

廖吾和他站到一起,又引起了嘩然。

千池心道:位置就剩第一排了,他不站這裡,還有位置給他嗎?

“好了,都安靜!”天帝打斷他們的竊竊私語。

眾神仙才安靜下來。

“以後開會啊,都早點到,不要讓所有人都等著你。”

千池一臉不爽。

從最開始收到千紙鶴到他來天界,用天界的時間來算,不過過去了兩分鐘罷了。

兩分鐘都等不了嗎?

是的。他就是等不了。

天帝掃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就開口接著往下說。

他叭叭了很多無用的東西,直到底下眾仙及其神官表現得不耐煩時,才神情嚴肅地說:“最近人間有些動蕩不安,千池你可知道?”

千池看都不看他,隔了一會兒才回:“已經平亂。”

“平了就好,不過我希望你再多加小心,最近天象有異,人界恐有大難呐。”

千池飛快地蹙起了眉,問:“什麼大難?”

天帝摸起他的山羊胡,慢吞吞地說:“天機不可泄露。”

“你!”

千池還想說什麼來著,但被廖吾拱了一下胳膊,就不打算問了。

“自古叛亂者都沒有好下場,千池,你可了解?”

千池蹙著眉,心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嘴上答道:“當然知道。”

天帝看著他笑了笑,說:“知道便好,你守護人間多年,以後如果出現叛亂還望儘早鏟除。”

“明白。”

接下來天帝再沒說什麼大事。而千池千裡迢迢忍著劇痛來到天界就隻獲得了一件重要的信息。

天帝末了,交代一句:“千池好好守護人界”接著一揮手就散會了。

出了淩霄殿,獨宿和奚落才找到他。

“看你神色有異,是不是病了?”

這話是奚落說的。

奚落穿著簡單的藍裙,臉上也總是沒什麼表情,加上藍衣,就更襯得她清冷。

但也隻是看著清冷而已,實則外冷內熱。

千池對故人十分友好,當即忍痛說,“沒事,受了點風寒而已。”

奚落:那就好,對了,策玄的轉世已找到,我和獨宿本打算去祝賀的,一來二去,忙於政事,耽誤了。

獨宿笑說:“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天界,不如隨我們夫妻二人去銀河灣一趟吧。”

斬神使獨宿負責斬殺罪惡深重的神仙,奚落負責守護銀河,而銀河灣就是他們的居所。

千池答應了離頁早點回去,萬一耽誤時間他一走了之怎麼辦?

但他的確是好久沒見他們了。獨宿和奚落都是天界的上神,沒得天帝準許不得下界。

這些年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想來想去還是去一趟吧,快些就好。

“那走吧。”

三個人並排往銀河灣的方向走的時候,身後忽而來了個人。

“千池,等一下。”

三人回頭,就見廖吾笑著向他們走來。

獨宿輕蹙了一下眉頭,問:“有事嗎?”

廖吾到他們身前站定,說:“我來請千池去我那喝杯茶。”

千池對廖吾之前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因為千年前他曾經對妻兒痛下殺手,後來知錯悔改,苦心修煉,終於成神。

這些年也一直做善事,不計後果,所以對他的印象改觀了。

獨宿成神之前是他家妻子收養的一隻橘貓。在廖吾殺掉妻兒後,曾一度追著他報仇,但看他真心悔過,況且已經修煉成神,想必心中已無惡念,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最後還是放下了仇恨,和廖吾和平相處了。

大家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來一趟天界,做客總不能挑剔。

“好啊,隻不過我先答應了獨宿,等我…”

獨宿知道千池可能不願意在天界多待,於是便建議道:“那不如你也來銀河灣吧,省得他兩頭跑了。”

廖吾對此並無多大意見。

他說:“那好,我也好久沒去你那裡了,待我回去取了茶,再來。”

奚落善解人意道:“那我多備些點心吧。”

千池一聽,又是備茶又是點心的,估計他一時半會走不了了。

於是便傳書告訴離頁,讓他多等些時日。

人界如境都和緣息山同時下起了雨。

離頁坐到窗棱上,抱著胳膊,偏頭觀雨。風中夾雜著冰涼的雨水吹在他的臉上時,同時吹起了他的額發。

離頁在迎麵而來的風中很輕地眨了一下眼,明亮清冷的瞳孔中倒映著對麵山頂白茫茫的水霧,翠綠的因為靈氣而終年不敗的綠林因風而朝同一個方向傾倒,壯觀之勢仿佛流雲滾滾。

一隻濕淋淋的紙鳶穿破雲層和薄霧,揮動著翅膀朝他飛了過來,離頁愣了一下,伸手接住,展開。

千池:故人相見,需幾日才回,你再等等。

紙鳶最底下有一個祈求表情的可愛貓咪頭像。

離頁看到貓咪時,輕笑了一聲。

合上紙鳶,翻身下了窗戶,跪坐在書案前提筆蘸墨寫道:五天回不來,立刻就走。

寫好,折疊好,離頁走到窗前,把全新的紙鳶放飛,離頁看見小小的紙鳶穿過雨幕,向著九天而去,竟然笑了一聲。

千池不知道,他這一走人間已是十月了。

緣息山竹舍中,蒼老的無機被四個孩子包圍著,談天說地。

千池的紫蝶停到他肩頭,扇動著翅膀。

北宮雪說:“離頁脾氣可不好了,和您口中的策玄完全是兩個人。”

素問強調道:“本來就是兩個人。”

北宮雪頓了頓“哦”了一聲。

元機笑得有些吃力,嗓音有些沉,像是沒力氣似的,帶著倦意。紫蝶從他肩膀離開,到他眼前停了幾秒然後落到了他的臉頰上。

元機說:“我沒事。”

這話像是對紫蝶說的。

紫蝶在他臉頰上停了片刻才離開,重新回到了肩膀。

北宮雪指了指紫蝶,說:“你占爺爺便宜。”

紫蝶的“尾巴”朝她搖了搖。

素問和應照蘭以及應照時都笑了笑。

蕭亭在煮藥。藥壺中黑乎乎的藥材,咕嘟咕嘟冒著泡,她坐在一旁看著火。

元機年歲大了,身體不好得吃藥調理。山裡的幾個小廝會照顧元機,但千池總會來看看。有時忙不開了,素問和北宮雪就會來照顧。

那封信中,千池寫了幾味中藥。藥材得找陸嘯天的後輩幫忙。前幾天小輩們和陸玲集體去尋了來,元機將這藥已經喝了幾天了,身體有所好轉。

元機忽然問素問:“風暮最近怎麼樣?”

提起風暮,竹舍中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眾所周知風暮乃是一代魔尊,也和這些長輩有著不解之緣。

風暮千年來曾經不要臉地跑來如境都串過幾次門,千池總是會和他打一架。

風暮總說,他太孤獨了,這世間就他一個好友了。

千池總回懟他,“誰和你是朋友!恨月呢?”

他更是應衫曾經侍奉千年的老大。風暮為人亦正亦邪。他可以救一名流落街頭的婦人,為手下討要公道,也可以不說理由地殺害生靈。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讓素問傾心多年。

而風暮和素問認識以來,從未作過惡。

百年來,她見過風暮收留過遲暮之年的老人,見過他教訓仗勢欺人的惡人,也見過他助凡間精怪修行。

她堅信這是風暮向正的征兆。而她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喜歡風暮。

半晌,她將明亮的眼睛投向寵愛她的爺爺,底氣不足地說:“他,他還好。”

其餘的五個人都看向她。

北宮雪動動嘴唇,目光落到素問有些緊繃的側臉上,想說什麼的,卻被蕭亭打斷。

蕭亭嚴厲道:“還好是嗎?!從小就告訴過你,這種男人靠不住!他以前和我們可不止有仇!”

應衫對女孩一向比較溫和,但彼時也是比較嚴苛,“素素啊,聽我一句勸,他真的靠不住。”

應照時看著她馬上要哭的樣子,心軟道:“好了,你們彆說了,她自己心裡清楚。”

蕭亭還想罵幾句來著,應衫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就閉嘴了。

但安靜了沒多久,就把炮火對準了自己女兒。

“烏鵲白也不行,成天晚上在後院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應照蘭瞬間扭頭看著蕭亭,反駁道:“娘!”

蕭亭隨口一說,罵完了烏鵲白就爽了。

應照時很不喜歡烏鵲白,也跟著母親一起罵,“一個大男人,膽子還沒有老鼠大,你以後萬一出個什麼事兒,他跑得比你還快。”

應照蘭:“哥!”

應照時:“我難道說錯了嗎?他本來就是膽子小!”

應照蘭:“還不是你嚇唬他。”

“他活該!”

烏鵲白本來那天在應照蘭住的房間上方,盤旋了很久。打算落下去的時候,忽而聽到了一聲弓弦時,他以為自己被箭射中了,便“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可誰知,剛掉到地上,就聽到了應照時無情的嘲笑聲。

“驚弓之鳥。”

原來自己被騙了。

他化了人身,一臉蒙的樣子。應照時一手拿著弓箭冷冷看著他,接著瞥了眼匆匆從房中出來的應照蘭。他身上都是土,頓時羞紅了臉,連和應照蘭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便飛走了。

應照時總結道:“他膽子那麼小,還不如風暮。”

應照蘭差點對她哥翻白眼。

這時元機終於開口說話了。

烏鵲白的事暫且不提,他隻是膽子小了點,最大的問題是風暮。

元機鄭重地問素問:“風暮為人你應該最清楚不過,倘若那天他與你為敵,與風吟為敵,你要如何?”

素問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其實她內心是矛盾的,沒有準確答案。

千池曾告訴過她,風暮以前可和他們有仇。千池一向愛憎分明,不止一次告誡過她,不要和風暮走太近。

可是,那日天光正好,風暮剛被千池從玄吟居趕出來。他高大威猛,穿著一看就不是正派人穿的衣服,麵對緊閉著的竹門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踏著樓梯往下走。

她剛巧提著籃子,來玄吟居送些茶點給千池。

一進大門,就遇到了當時意氣風發的風暮。

風暮看到她,她也看著風暮。

素問覺得他麵生,就問:“你是誰呀?”

風暮作為魔尊,高傲自大慣了,一看這女娃娃竟然不怕他,就問:“你竟然不怕我?”

素問覺得這人莫名其妙。

魔尊得不到回答,差點厲聲將“回話”二字脫口而出,餘光瞥到依然緊閉著的竹門,便生生忍住了。

接著垂眸看到了她手裡提的籃子,隱隱約約聞到了一絲香氣。剛巧肚子餓了,礙於身份,不好直接要吃的,便問她:“籃子裡裝的什麼?”

素問年紀小,老實回答:“茶點,給我爹的。”

“你爹?你是說百……千池嗎?”

素問點頭。

“能給我看一下嗎?”

素問一方麵覺著他奇怪,但還是乖乖打開了。

誰知風暮竟然用法術順走了她兩塊茶點。看著憑空消失的茶點,素問驚呆了。

再抬眸時,風暮已經到了大門口,背對著她,道:“謝謝你的茶點。”

就這樣因為兩塊茶點,兩個人就此結了緣。

不過,他真的向善了嗎?

素問思考了很久才抬眸對元機道:“我知道該怎麼辦。”

元機注視了她許久,含笑說:“好。”

窗外雨勢不減,幾乎是大雨傾盆。元機望向窗外,意味深長地感歎道:“要變天了。”

幾個小輩納悶地互看了會兒,接著將視線同往窗外瞥。

中藥熬好了,蕭亭拿了個碗將藥倒了出來端到元機麵前,柔聲道:“喝藥了,天冷了,記得多穿點。”

元機慈眉善目,他穿得不算少,但蕭亭總覺得他穿得少。

蕭亭坐到了榻上,用勺子攪了攪滾燙的中藥,攪了好一會兒又嘗了一口,覺得溫度還可以,才盛了一勺,遞到元機唇邊。

元機笑道:“我自己來吧。”

蕭亭不肯,“哎,這可是剛出鍋的,燙著呢。”

元機也不多做糾纏,又笑了一下張嘴把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