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頁快速下樓,自然也就沒空管那破紙是飄了還是怎麼樣了。藏書閣和玄吟居靠得近,在百米之內。離頁來到這裡站到門前,就見守衛看見他倒是一點也不驚訝。
門口其中一人說:“不是和你說了嗎?沒有掌門法印不能…”
離頁把法印拿出來,晃了晃。
守衛們瞬間收了音,互相對視一眼,疑惑他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搞到法印的同時,隻能放他進去。自己說過要法印才能進入,現在反悔還要編理由。其中一個守衛妥協道:“你進去吧。”
離頁走過去把法印放到門前一個機關柱子上的凹槽裡,轉了一下大門便開了。
他收起法印,徑直跨門而入。
一股灰塵味和黴味兒撲麵而來,離頁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聽守衛說每月初一才準許進入,這裡難不成一個月打掃一次衛生啊。
他皺了皺眉,沒再管那麼多,抬腳往裡走。
閣中兩邊是數不清的書櫃,書櫃上是碼得整齊的古書。古書多大藍色書皮和簡書,還有一些牛皮紙。書背上有些已經結了網,台麵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果然是擁有千年曆史的修仙門派,書都比幽蒙穀多。
不過書多是多,好在書籍分類比較齊全。
離頁要找的是陣法圖。
穀中冰封是人為用陣法所困,所用冰用普通辦法無法化解。
離頁邊往裡走邊偏頭看著櫃上的標簽。
上古時期的異事,星宿圖、六界律法、天地靈物、地獄鬼魅。
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陣法圖的相關書籍。他隻能換個方向,向右邊的那一排書櫃走去。
沒多會兒,終於在這排書櫃的最後一排的某個書格中找到了一本,古陣秘聞錄。
離頁捏著兩根手指把它從眾多落了灰塵的書裡取出來。表情十分嫌棄,偏過頭,把書抖了抖。灰塵揚散,陽光透過窗子進來這些灰塵變得有跡可循。
離頁聞到了一股濃鬱的灰塵味,他瞥了眼有些破舊的書籍,想把它扔了。
三秒後,他沒扔,倒是忍著衝動將書翻開了。
古陣秘聞錄中記載頗多,從上古時期諸神之戰所布的陣法到魔界之陣,再到人界巫神。
涵蓋了六界,又有較長的時間跨度。
離頁翻了數頁才找到了和冰封陣有關的記載。
冰封陣為巫山所創。天地初開之時,人生活的環境特彆艱苦,不少人因病去逝。死後自身怨煞之氣濃烈又禍及他人,無奈之下巫山將這些死去的人,冰封於山體中,永不見天日。
後這些屍骨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和大地融為一體,自身怨煞也消失了。
那這個陣極有可能是巫山後人白蘇布下的。
是為了防止那些人再回來?
可是命軸都已經四散了,他們再沒有回去的必要……難不成族裡有殘塊流落?
接著往下,離頁看到了一個看起來眼熟而又不太複雜的陣圖。
這和六年前他逃離幽蒙穀時,匆匆瞥到了圖形極其相似。他接著又翻了一頁,紙張發出弱弱的“嘩啦”聲,頁數而過,他看到了解除的辦法。
要想解除陣法,需布陣之人鮮血滴於陣眼即可。也就是說要離頁的血滴到陣眼上就可以解除了。
離頁心中差不多已經有了答案。來這兒的任務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到聽花穀取了命軸就好了。
然後就可以去其他地方了,很快他就可以回穀了。
他是打算先回去解封幽蒙穀,然後再去尋其他碎片,順便調查六年前的那群人到底是誰,
事情解決了大半,他心情好了些。想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陣法,卻沒想到剛翻了兩頁,就見明明本該完整的書卻少了兩頁。
兩條不平整,布滿齒狀線,像是被人撕掉的殘紙還在書裡夾著。離頁蹙著眉,指尖剛觸碰到齒狀線時,藏書閣的門倏地打開了。
刺眼的光照到門口,投下一個清瘦又高的身影。
離頁顯然猜到了是誰,躲都不躲。
下一瞬,果然響起熟悉的聲音。千池朝裡叫道:“離頁。”
離頁還慪著起氣,理都不理他。自顧自地把書放回去又因為好奇心,把它又拿出來了。
千池往左邊那排書架走了過去,邊走邊喚他。離頁拿了書越過右邊的排排書架,片刻就到了門口。
他瞥了千池一眼,見他已經走到了倒數幾排,嘴裡咕噥一聲:“傻子。”就抬腳出去了。
千池從書架裡拿了本書,剛轉身,隻見到了離頁寬大的袖袍從門口一晃而過。
他追了出去,離頁被守衛攔住了。
離頁拉著一張臭臉,站在門口,誰也不看。
千池將視線投向守衛問道:“怎麼了?”
守衛道:“他拿了本書出來,沒登記就想帶走。”
千池聞言,瞥了離頁一眼,柔聲問:“書名可以告訴我嗎?”
離頁沒有看他,硬邦邦地說:“古陣秘聞錄。”
千池轉頭對守衛說:“登記了。”
“啊?”守衛蒙了。
沒寫書名沒寫借閱時間,這也算登記了。
離頁餘光睨了千池一眼,抬腳就走。千池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補充道:“我知道了,我會看著他把書還回來的。”
他說完就跟著離頁走,一前一後。藏書閣的台階不是太高,鑒於昨晚的事,千池不敢靠他太近。兩人隔著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一段距離。
離頁頭微微向後偏了一下,破解冰封的辦法已經找到,掌門法印也就沒用了。
他抬手取了腰間彆著的法印,向後一拋。
“還你。”
千池穩穩接住,掃了眼手中的法印,又看看周圍茂密的草叢。離頁看都不看就扔,也不怕丟到草叢裡麵。
他收了法印,笑問:“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聽花穀?”
“不用。”
離頁覺得一定不能讓千池跟著去,去了不就暴露了嗎?
“你曠了一節課,就是為了來找這本書?”千池問。
“我好奇,翻來看看。”
“哦?”
離頁腳步一頓,等千池下了最後一級台階。和他並排到達平地時才抬起眸瞥他一眼,說:“怎麼?”
千池故弄玄虛,“就是好奇,我看你的樣子倒像是懂得挺多,但為什麼學曆信息顯示為,文盲。”
離頁:“……”
千池文盲兩個字咬得比較重,像是故意說給他說的。
離頁要生氣了。他轉過頭白了千池一眼,大步往前。你才是文盲!
千池答應了判官不能張揚,隻得自己引誘離頁自己說出目的。
這樣才好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幫他。可奈何這小子一定是覺得他彆有用心,往前走的步子都跨得大了,似乎是不願意和他走到一起。
一連幾天離頁都沒有搭理他。離頁幾次要去聽花穀,他都要跟著,然後差點被離頁揍了。
無奈離頁暫時就不去聽花穀了。
上課練劍回來,他笑問:“今日練功可是辛苦?”
離頁坐到榻上安心打坐。
回玄吟居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進了門,他見狀急忙上前拿了藥膏,問:“是不是摔跤了?我看看。”
離頁木著臉,越過他就走。
最後還給他摘了桃花。這下離頁終於忍不住了,對他喝道:“你彆過來!有完沒完!”
千池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他垂下拿著桃花的那隻手,頓了頓看著離頁,說:“你要不喜歡這些我可以換些彆的。”
離頁脫口而出:“你什麼都彆做,我就很喜歡,還有,我去聽花穀你不許跟著我。”
千池猶豫了一下。他采取了緩兵之計,說:“好。”
離頁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這個人怎麼突然一下子就答應他了。離頁維持著打坐的狀態,沉默片刻,問他:“那兩個人有什麼動靜嗎?”
“那天大概是驚動了他們,這幾天安分了很多。”千池說,“暫時搞不清楚他們的目的,還是先觀察吧。”
“哦,”他不敢進門,隻敢倚靠著門框,“素素要請你吃飯,一會兒去趟雙棲閣吧。”
“吃飯?為什麼?”
“主要是北宮雪想請你吃飯,大概是為了向你賠罪吧。”
離頁蹙了一下眉,偏過頭問:“他們不會知道我是你故人的轉世了吧?”
千池點點頭。
就知道,她們那天晚上在院門口一定全聽到了。
離頁想拒絕的,但千池立刻說:“有肉。”
如境都弟子的食物全是素,離頁雖然可以接受,但還是比較饞的。之前在柳家吃飯時,離頁吃飯看見肉的餓虎撲食,就知道他有多饞了。
千池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露出一個笑容。
當天晚上他們雙雙去了趟雙棲閣。同樣來吃飯的還有百裡落。百裡落一直盯著離頁看,離頁企圖以眼神擊退他,可沒多久就失敗了。
“你不要老看著我。”離頁說。
百裡落“哈哈”笑了兩聲,“隻是許久未見,想多看看罷了。”
離頁:“……”
素問的廚藝不錯,北宮雪釀的酒也差不多好了。桌上飯香四溢。有素有肉,有湯有甜點和柳雲溪那日擺的餐種類相差不大。
中間空了一點,等了片刻就見北宮雪端著一條魚從門口進來,叫道:“來嘍!”她快步把魚放到桌子上的那個空位,然後坐到了百裡落身邊。
離頁看著中間的那條魚,吞咽了一下口水。
隔了幾十秒鐘,旁邊遞過來一個東西,他扭頭瞥了一眼,發現是一套白色的西服。目光上移,他看見素問一副笑盈盈的樣子看著他,說:“給,雪兒送你的。”
離頁和她僵持著,他沒有穿西服的習慣,但千池用胳膊拱了他一下,他掃了他一眼“哦”了一聲接了過去。
“噥,這套給你,你原來的都已經舊了。”素問把另一套給了千池。
千池順手接過,素問就走開了。離頁手中的西服被千池拿了過去,和自己的那一套放到了桌腳邊。
離頁回身就見北宮雪和素問小聲說著什麼,沒多久北宮雪斜嘴一笑,素問說了句“小意思”,然後就再不說話了。
離頁收回視線問千池:“可以開飯了嗎?”
千池偏頭看他一眼,問:“餓了?”
離頁點頭。
“開飯吧。”千池說。
眾人這才動了筷子。本來這個飯局素問和北宮雪是早早就準備了的,但是酒沒有釀好,就隻能一推再推。
千池夾了一個雞腿給離頁。離頁眨眨眼睛看看碗裡的雞腿,接著瞥了眼一旁淡定吃飯的千池,然後…他拿起筷子夾起雞腿咬了一口。
這時,北宮雪給自己倒了杯酒,站起來對離頁說:“那個,離頁。”
離頁抬眸看著她。
北宮雪似乎很難為情,抿抿嘴唇,又道:“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懷疑你,這杯酒我喝了,你自便。”
離頁頓了頓說:“給我也倒一杯吧。”
北宮雪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給離頁的酒杯倒了酒。離頁仰頭喝光了。
接著平靜地說:“此事揭過,你們,也不要懷疑我了,我來如境都並非有惡。”
他這句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話音剛落,飯桌上鴉雀無聲。北宮雪和素問以及百裡落麵麵相覷,片刻將目光齊齊落到離頁身上,說:“那是自然。”
離頁這才放心。
矛盾都化開了,吃飯自然是香。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仿佛是頓過年回家的團圓飯。千池和百裡落一向食不言,離頁更是沒什麼要說的。
倒是北宮雪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沒了。
素問偶爾配合著她,點點頭,嗯嗯兩聲。
曾幾何時,千池和百裡落也是像這樣圍坐在一起,和師父和策玄和如境都的眾師兄弟們一起談天說地。
那時,他們還都是些毛頭小子,策玄的話最多。他常說,要趕快學會所有武功和法術,師父教導他,欲速則不達。
隻是後來的一場天譴,和他們一起吃飯練劍的人就少了大半。
千池苦尋多年,終於找到了策玄的轉世,連著喝了很多酒。微醺之時,他一手搭到離頁的肩膀上,側目看著他。
離頁目不斜視,卻好像被他的目光灼傷。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有點用力,也有點燙,他自始至終沒有偏過頭,低垂著頭似乎不知道該應該應對。
看見他緊抿的唇,千池的手自覺地離開離頁的肩膀,扭頭接著喝酒去了。
感覺肩膀上的手離開了,離頁才終於偏過了頭,見他倒了滿滿一杯的酒仰頭一口悶了,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他覺得千池傷心了,是他把他弄傷心的。
但這麼多人他實在做不出來或者說些什麼,反正他倆住一起,晚點再說也沒關係。
但他不知道,此時,素問和百裡落眼裡儘是無奈與心疼。
看看一杯接著一杯喝酒的千池,又看看麵無表情的離頁,心裡五味雜陳。
素問想攔著千池,讓他少喝點的,但百裡落朝她搖了搖頭。意思是:隨他去吧。
素問隻好作罷。
沒過多長時間,千池就醉倒在桌上了。他頭磕到桌上時,幾個人都向他那看了眼。離頁手搭到他肩膀上,搖了搖他,他也沒有反應。
北宮雪是個人來瘋,不多時一個人就喝光了兩壇酒。
她臉頰通紅,半眯著眼睛,上半身癱軟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素問垂眸看她一眼,覺得今晚有罪受了,她指著離頁,喃喃道:“百裡策玄原來就是你啊…”
“百裡策玄?”離頁蹙眉,“他和百裡風吟是什麼關係?”
素問就坐他對麵,她和百裡落都是先驚訝後有點意外地看著他,片刻後臉色就變得越來越難看,似乎是警惕,接著立即問道:“你怎麼知道百裡風吟這個名字的?”
離頁察覺到不對,但還是老實交代道:“之前和柳雲溪提起過血柯,他說它被如境都大弟子百裡風吟封印了。”
素問和百裡落瞬間鬆了口氣。
緊接著,素問飛快地蹙了一下眉。掃了眼喝醉的千池,把視線落到離頁身上,看了他片刻,對他說道:“離頁,你和我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