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頁拿起劍忍著劇痛站了起來,看了掌門一眼,動動嘴唇道:“沒事。”
千池從那具腐屍身上移開視線,聞言向他看了過來,目光和他對視一眼,幾秒後將視線落到了他脖子上的傷口處。
離頁的脖頸處遍布著幾個大小不一的洞口,血跡順著脖頸流下來將衣領被染紅,再加上他臉上之前的疤,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駭人。
一指紅光拂過離頁的脖頸,他的傷便自愈了。離頁動動嘴唇向千池道謝。
千池沒搭理他,治好了傷就徑直走向了方才那具腐屍。
離頁收了劍隨後。
它的眼睛還是紅色,隻不過顏色淺了些。此時正打量著困住它的東西。
那東西其實就是一個結界,與平常結界不同的是,這個如果觸碰到邊界會立即把困在裡麵的人彈回去,且力道不小。
它想撞開它試了好幾次,次次失敗但仍不死心。離頁看到它撞擊的連額頭都流了血,卻還在堅持,撞擊的聲音極高,連大地都在震顫。
千池站在結界外,看著它。
離頁這時回過神來,偏過頭問千池:“你不是說會保證我們的安全嗎?剛剛有人喊你們,你們怎麼不來救他們?”
千池蹙著眉盯著它看,分神回道:“用來監視你們的銅鏡臨時出了些問題,叫了人來修,花了些時間。”
離頁又問:“那你們平時的弟子考核都玩這麼大嗎?有人死了怎麼辦?”
“你的問題有點多啊?”千池懶散,“我到底該先回答哪一個?”
離頁:“………”
他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想罵人。但又想不到罵人的話,就一直沒說話,也沒再追問。
離頁觀察起它來,見它放棄了撞擊站在原地不動了。他抬手指了指它,問千池:“它你打算怎麼處置?”
“不問剛才的問題了?”
離頁覺得這個人是故意的。“……不問了。”
千池睨他一眼,笑說:“當然是打死了。”
離頁看了它一眼,又看看千池,不解地問:“……它不都已經是一具骷髏了嗎?”
“不是。”
千池抬手透過結界向它體內注入了一股靈力。
起初,它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多兒會身體就開始蠕動,兩隻枯手抱著腦袋伴隨著痛苦的“咳咳”聲,劇烈扭曲著上半身,麵部逐漸猙獰起來。片刻後地上就流了一攤鮮血,血中混合著蛆蟲和白色的骨骼,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兒。
離頁:“嘔———”
他扭頭就吐。
千池淡淡掃他一眼,“出息。”
離頁:“嘔——”
五秒鐘後。
千池不耐煩道:“吐完了沒?乾活了!”
離頁擦了擦嘴巴,頭都沒回,問:“乾什麼活兒?!”
離頁覺得嗓子特彆難受,他咳了好幾聲。卻聽不到千池答話,於是站起回頭。
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隻見,幾步之遙,剛剛“死”了的腐屍又活了過來,不僅活了而且還衝破了掌門設的結界。千池已經用專門捉鬼的籠子——鬼籠,將它死死捆住,不讓它動彈。
“它”沒有臉沒有頭也沒有身體,整個就是一團黑霧。黑霧中閃著兩隻綠色的眼睛,兩隻黑霧所化的手,眼側而出,伸向籠壁。
此物可以稱之為鬼影。
千池看他吐完了,就朝他嗬道:“幫忙!”
“幫不了。”
“為什麼?!”
離頁誠實道:“因為我靈力有損耗,等會兒才能用。”
千池無語:“你是奧特曼嗎?還有時間限製?”
離頁脫口而出:“奧特曼是什麼?”頓了下又說,“哦,是不是還有一句,你相信光嗎?”
千池:“………”
離頁本就長著一張冷峻的臉,武力值較同齡人高很多,就是說話冷冰冰的毫無感情可言。
這樣的人放在人堆裡絕對是人中龍鳳,可偏偏說了這麼一句,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隻見離頁站著,擺著一副冷峻的臉……紫蝶停在了他肩膀上。
“叛徒。”他小聲地自言自語,略施小法將紫蝶從離頁的肩膀上吹落了。
鬼影的力量比腐屍更強,彼時鬼籠裂開了一道口子,他對離頁大聲說:“過來幫忙!不然取消你…”
“來了!”離頁秒慫小跑過來幫忙。要是取消了考試資格,那就拿不到命軸了。
他覺得為了命軸他暫時可以忍受千池的嗬斥,但如果次數多了那就說不定了。
兩指藍光頃刻之間注入鬼籠中——他沒有撒謊,靈力隻恢複了一星半點而已。
有了他的幫忙,鬼籠裂開的口子逐漸修複完整。但鬼影還沒有消散。難道他們就這樣和它耗下去?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離頁施法的同時偏過頭,問千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千池看著鬼影緩緩吐出幾個字:“撐到天亮,見了日光,它就會灰飛煙滅。”
“天亮!你在開玩笑嗎?現在天才剛黑。”
千池不回答他的問題,自說:“死了的那個叫張貴旺,前幾天失蹤回來沒幾天死了,他爹還給他辦了葬禮,人都埋了沒想到屍體到這兒來了。”
離頁接話猜測道:“是被它附身了?”
千池看他一眼點點頭,“它被稱為鬼影,人一旦下葬它們就鑽進棺材裡食人血肉,吃飽了附身其上為非作歹或者為免受日光之苦到人間玩樂,如境都從不拿弟子性命開玩笑,這山中最多的就是些小精靈而已,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離頁立即道:“那些失蹤的人會不會和它有關係?”
“你知道這件事?”
離頁愣了一下,差點露餡,反應一秒立刻說:“雲溪城不就在如境都山腳嗎?自然知道。”
千池順著問:“柳雲溪是你什麼人?”
“……舅舅。”離頁隨口胡謅道。
千池“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看著鬼影道:“和它有沒有關係還有待調查,現在先殺了它再說。”
離頁問:“你把它殺了線索不就斷了嗎?”
千池過了半晌扭過他,不答反問,“它長嘴了嗎?再說招魂之術也不能施展。”
“那還是讓它死了吧。”
二人再未說過話,儘心竭力困住鬼影。直到天光熹微之時,鬼影忽然掙紮得劇烈起來,團團黑霧重重地撞擊鬼籠。
“咚!咚!咚!”
地麵振動,玉蘭落了些。
千池一人苦苦支撐,夜裡離頁靈力損耗過多,靠著樹打了個盹,淩晨爬起來繼續,現在又在一旁休息。
彼時他抱著胳膊,在玉蘭樹下看著千池,心道:“他不是一派掌門嗎?區區一個鬼影竟然還需要我出手相助?難不成是因為那滿身業障?”
此時,太陽爬過山頭,光照了進來。鬼影的“身體”也就是黑霧逐漸減少。黑霧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飄蕩撞擊,速度很快,感覺應該很痛苦,特彆想逃出去。
這時,素問從天而降,見到千池和他對視一眼,兩步向前,兩指金光穿籠而過,直擊鬼影。
鬼影加快了消失的速度。
千池抬眼看她,問:“弟子傷亡如何?”
素問:“六傷一死,其他人沒事,北宮雪和落叔叔已經把他們帶回山治療了,死者家屬那邊我明天去處理,林子裡還有很多這種怪物,太陽出來以後,已經被我們幾個聯手殺了。”
千池“嗯”了一聲。
素問仔細觀察了一下鬼影,蹙眉抬眸看著千池,道:“它會不會和血珂有關?”
“和它沒關係。”
一個如果逃出靠自己就能害人無數,一個卻隻能附於死人身上為非作歹,兩者毫無關係,倒是那些死了的人倒像它所為,但它還封著怎麼可能出的來。
素問:“嗯。”
一旁的離頁看他倆困著鬼影,一邊記住了血柯的名字,一邊又想著應該不需要他幫忙了,於是就站在一邊看戲。
想起一炷香的時間早就過了,不知道看在他剛剛幫掌門降服鬼影的份兒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剛張開嘴就見素問的視線越過千池朝他看了過來,問:“哎,你站著乾嗎?不幫忙嗎?”
離頁才不會幫忙,他們倆人還不夠嗎?何況太陽都已經出來了,鬼影一會兒就滅了,就不會需要他了。
於是離頁沒動。
他可是養尊處優的少主,憑什麼要動,以前是迫不得已才給小販打工的,現在還想讓他乾活兒,不可能。
隨著鬼影的消散,千池收了鬼籠,偏頭看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他是奧特曼。”
“什麼!”素問沒聽懂什麼意思,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哦,你的靈力還有時間限製啊?”
離頁:“……”
他瞥了眼千池,見千池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了一句:“你跟著素問回山,和他們解釋一下你會法術的事情吧。”
又對素問,說:“我去一趟鬼城。”
他說完抬腳越過素問就走,沒走兩步素問在身後叫道:“你不吃飯啊,一晚上了。”
“不了。”
素問看著他的背影,見他紫袍飄飄,黑長的頭發中其實有些白發……
素問不再看他,轉身走到離頁身邊,仰頭看著他,說:“走吧,和我回去受審。”
離頁:“我會法術就要受審?”
“你難道不知道大學沒畢業是不能來修仙的嗎?還有,平常人是不會法術的,你會法術就說明你有師門,我這麼說你懂了嗎?”
當然懂,這是把他當成彆派的奸細來偷學的了。
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為了防止穿幫,離頁打算將那晚和掌門的說辭再說一遍。
他們如果要問是哪個親戚教的,他就實話實說。他們如果不信可以去調查,反正那幾個親戚都在和賊人交手時死了,查也沒什麼好怕的。
結果離頁在璿璣殿說了以後,大殿中的幾位長老麵麵相覷,半晌北宮雪走到他跟前大聲地問他:“你撒謊!你娘親姓白,你舅舅怎麼姓柳?”
“又不是親舅舅。”離頁說。。
北宮雪翻了個白眼,兩手叉腰,反問:“你不會不知道結界有信息錄入功能吧?”
離頁:“知道。”
她怎麼那麼凶!
離頁不爽地看著她,凶什麼凶!
北宮雪皺眉也看他非常不順眼,閉著眼朝他隔著眼皮翻了個白眼,過了片刻轉身在殿中踱步。
他的一番話似乎有幾分道理,問完了會法術的事情百裡落和素問都沒逼問他什麼。
百裡落衣袍加身,歎了口氣,看了眼依然在踱步的北宮雪,又轉過頭與旁邊的素問商量了一下,隨後到離頁身邊,溫和地說:“時間不早了,昨天考了一天的試,也累了,廚房有飯去吃點,然後回房吧。”
“這就結束了?不懷疑我了?”
百裡落哈哈訕笑了兩聲,拍拍他肩膀,說:“不必在意,我答應雲溪讓你入門,卻沒想到你會法術,於雲溪而言的確不該這麼對你,但於如境都而言,我們不得不問你一些事情,一來新弟子入門他們手無縛雞之力,二來如境都也不能出事,否則山腳的民眾會恐慌,還請離公子理解,此事我也會如實地告訴雲溪並賠禮。”
說得有道理是一回事,可事情還沒弄清楚就把他當罪犯審,北宮雪的態度還特彆惡劣,掌門隻是說回來向他們解釋一下會法術的事,沒說是這樣的。
而且會法術就一定是彆派的細作嗎?
所以,綜上,他是特彆生氣的。
離頁可是少主,以前在穀中人人見了都得禮讓三分的高貴少主。雖然在人界有些年頭了,除了給酒店的老板娘打過工,可在她那裡也沒受過這待遇,來雲溪城的路上也是獨自一人,還沒,被人,被這麼多人,這麼審過!
離頁的臉很臭,硬邦邦地說:“那就煩請以後彆來找我事。”
說完轉身抬腳就走。
剛打開殿門,就聽身後的百裡落和素問想叫住他“哎!”了一聲,接著他跨門而出。
殿中的北宮雪大叫道:“哎,不對啊,幽蒙穀是什麼地方?”
離頁往前大步流星,頭也不回:“關你屁事!!”
璿璣殿內的北宮雪被罵特彆不高興,如果不是長老身份她早就衝上去揍離頁了。
她氣呼呼地指著離頁的背影,片刻問百裡落,“就這麼放他走了?他剛說的那套你們真相信啊?”
百裡落說:“掌門的意思,照做就是。”
北宮雪:“………”
素問盯著離頁的背影看了很久,見他一路上都沒有停過腳步,步子跨得極大,他人高腿長不一會便消失在她視野裡了。
她實在忍不住問百裡落,“他真的是他嗎?”
百裡落思索了一會兒,對素問說:“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眼睛和氣息都特彆像,但是眼神和他完全不一樣,他是嬉笑示人,而離頁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我也說不上來。”
素問扶著門框不禁感歎,“一千年了,什麼時候是個頭。”
北宮雪湊過來,一臉我知道了的樣子問素問,“所以,他一定來如境都彆有目的!”
百裡落:“?”
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