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味道我也很喜歡喲。”梁曹道。
話音剛落,一道電光在他臉上劃過,離頁看見他笑了一下,昏暗的房間裡,他的笑容顯得猙獰。
梁曹朝離頁撲了過來,離頁瞬間下床用被子蒙住了他的頭,看著鼓起的圓圓的凸起,和掙紮的身體,估摸了一下位置,手起掌落一掌劈暈了梁曹。
被子裡的梁曹停止了掙紮。
離頁等了幾十秒才掀開被子。
梁曹身上出現了一層薄薄的黑霧,黑霧圍繞著他的身體打轉,看起來很不友好,速度非常快,似乎在催促他醒過來。
梁曹身上的香火味道很濃烈,可以用刺鼻來形容,離頁皺了一下眉,彆過了頭。
司機明明交代過雲溪城最近有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失蹤了,這個梁曹還大半夜地去外麵上香乾什麼,之前問他,他也不搭理他。
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離頁敢肯定,一定和他去的廟或者是道觀有關。
他正在心中這麼想著,昏迷的梁曹忽然睜開了幽幽綠眼,離頁震驚的同時就見他張牙舞爪地再次朝自己撲了過來。
一雙人手似乎被什麼東西撕去了皮肉,血淋淋的白骨清晰可見,尖銳的黑色指甲上蔓延著層層黑霧。
這樣的一雙手,破風般直直朝離頁的臉頰而來,離頁閃著寒光的眼睛裡,倒映著他猙獰的麵孔。
“啪!”
電光火石間,離頁抓住他的一隻手腕,重重一拳打在了他胸膛上,梁曹被打地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但仍然不死心,再次撲了過來。
離頁蹙眉,這是酒店不能鬨出太大的動靜,否則他會很麻煩。
他就像一頭被逼急的兔子,暴雨般密集的拳頭砸在梁曹的前胸、頭顱、下巴、後者兩臂交叉護住頭,非人的凶性被徹底激發出來,徒然飛起一胳膊肘擊中了離頁的太陽穴,打得離頁一偏頭,猛地往後退去。
就在他還尚未清醒的時候,梁曹一把掄起地上沉重的行李箱,迎頭就朝離頁砸去。
千鈞一發之際,行李箱被砸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巨大的聲響在雨夜中昏暗的房間裡響起,連地板都震顫了一下,碎開的行李箱裡離頁看見了很多紙錢和黃表紙。
“翁!”
轟隆一聲巨響,離頁一腳踢到了梁曹的頭,後者身上的濃霧越發的厚重,竟然在他踢到梁曹頭的瞬間,纏上了他的雙腿,並急速沿著他的身體曲線蔓延而上。
曾經多少次的艱苦訓練讓離頁在此刻及時做出反擊,當胸一腳狠狠揣開他,翻身落地的瞬間掌心爆發出絢麗的冰藍色光芒,光芒瞬間凝結成無數支小小的晶體,呼嘯著衝向——
卻見梁曹邪魅一笑,閃電般原地消失,沐浴冰藍色光芒而上,狠狠一爪扼住了離頁的喉嚨。
離頁的後背砸穿了十三樓的玻璃,碎片撲簌簌而下,兩人一同出現在半空。
梁曹尖銳的爪子刺到了離頁的皮膚,他在高空中他死死盯著梁曹的綠色眼睛,片刻“啪”的一聲拽著他的胳膊,用力到捏碎骨頭的程度,翻身隔空上位扼住他的喉嚨死死掐住,在急速下落的同時,徒手喚了辭鏡劍出來。
寒光在雨夜的高空中閃過,劍高舉起,對著梁曹的眉心刺下的時候,長劍驟然變成了一把匕首,狠狠捅進了梁曹的額頭。
鮮血濺到了離頁的臉上和體恤上,他騎著死不瞑目的梁曹重重落地了。
梁曹的腦漿迸射而出,混合著雨水流淌一地,離頁保持著把匕首插/進去的動作沒動。
周圍因為剛剛那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而嘈雜起來,沒幾秒,離頁餘光瞥見有一個打著強光手電的青年朝這邊狂奔了過來。
強光手電的亮光打在他臉上,他適應不了這麼強的光,在抽出刀的時候本能地朝光源打過來的方向看一眼,那個青年突然停在了原地。
離頁抬手擋住了光芒,透過指縫卻看見亮光跟著青年在抖動,地麵忽明忽暗。
青年隔了很長時間才從嘴裡崩出幾個字:“我艸,殺人了——”
周遭的高樓之上傳來了一聲的臥槽,離頁立即朝青年喝道:“閉嘴!”
隻是,他喊得太晚了。
地麵上瞬間圍睹了好多人,看見腦漿和如小河般流淌的鮮血,他們倒吸一口涼氣,“……靠……”
離頁掃了他們一眼,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鄙夷和恐懼,片刻他站起來解釋道:“他不是人。”
“人現在死了你說什麼都行啊!”
離頁冰冷的眼神看著他,那人立刻梗了一下脖子。
離頁從他臉上收回視線,垂眸跨過梁曹的身體踢了一下他長著尖銳黑色長指甲的手,冷冷道:“自己看。”
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那裡,看清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離頁見他們的反應,扭過頭朝那青年看了一眼,由於背光他實在看不清楚青年的表情。
隻見,有兩道身影背光正朝這邊趕來,一個在狂奔,一個穿著寬大的紫色衣袍在虛空中緩緩飛著。
近了,他看見後者穩穩落了地,黑發披散在背,寬大的衣袖一揮放在身前,目光悲憫地看了眼地上死去的梁曹,繼而歎息一聲將視線緩緩上移。
一雙赤腳站在水淋淋的地麵上,視線往上,一對筆直細長的腿,目光劃過離頁沾血的體恤,看到離頁的臉時,他愣怔了許久。
離頁察覺他神色有異,飛快地蹙了一下眉,就見,那人朝自己緩緩走了過來。
漫長的好像一個世紀的重逢,那人身後的兩人,就是之前的青年和往這邊狂奔的人在交頭接耳地小聲討論什麼。
離頁往後退了一步,問:“你是誰?”
“你可還記得我?”那人問。
“我不認識你。”離頁警惕說。
那人怔了一下,轉而自嘲一笑,“也是啊,三百年期限還沒有到,他還沒有回來。”他接著道,“你好,我叫百裡落,是如境都長老。”
原來他是如境都的人,他對如境都有所耳聞,少時家裡長輩經常提起。
如境都是現世最大的修仙門派,門中有教無類,老師都很和善在人間頗受歡迎,尤其是他們的掌門千池更是受人愛戴,不光雲溪城中有他的廟宇全國各地都有,由此可見他真的為人間做過很多事。
“離頁。”他向百裡落自我介紹道。
百裡落掃了眼地上的人,對離頁道:“他的事情,你可能得和我們走一趟了。”
“去哪兒?”離頁問。
“如境都太遠,就柳雲溪家吧。”
“柳雲溪?!”離頁詫異道,又問,“他在哪兒?”
百裡落同樣驚奇道:“你認識他?”
離頁沒有回答,而是逼問:“他在哪兒?”
“我就是。”之前往這邊狂奔的一個中年人看著他說道,並向他走了一步。
離頁看著他。原來他就是柳雲溪,柳家是他們本族的分支,也可以說是被趕出來的。
柳家祖輩犯了族中禁忌,偷取命軸,於是流落人間數久。
後來鑒於柳家在人界所行善事頗多,抵去罪惡,便任柳家作為了人間的聯絡人。
柳雲溪問:“你認識我?”
有些話他不能在現在說,命軸和幽蒙穀牽扯眾多,所以他隻道:“認識,你爺爺應當認識我娘。”
柳雲溪的爺爺曾經與白蘇有過一麵之緣,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彆說他,就算是柳雲溪本人估計對他娘親也沒有多大的印象了。
果然柳雲溪思考了半天,突然看著他猛睜了一下眼睛,驚奇一聲又很快壓製下來,反應過來訕笑道:“哦,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見過你娘,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了。”
離頁沒說話,隻聽百裡落對他道:“既然二位認識那事情就好辦多了,”他掃了眼十三樓破碎的玻璃猜道,“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離公子能力非同小可啊,玻璃都碎了,不如今晚就住柳家吧。”
離頁沒表態,盯著柳雲溪。
後者立即會意,“是啊,今晚還下了雨,就住我家吧。”
離頁:“好啊,多謝。”
住他家裡剛好方便辦事情。於是當晚柳雲溪破財一般賠償了酒店的損失,身無分文的離頁去了柳家——他最後的一點錢都用來出房費了,打工賺的錢也隻是僅僅夠他買衣服罷了,老板娘管吃管住他就沒怎麼要工錢,反正賺夠他日後行走的車費和住宿費夥食費就成,沒想到一路上真的用完了。
他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被騙了。
柳家住在城北的古宅裡。一路上柳雲溪都在和離頁聊天,交代近況和柳家的情況,百裡落聽來就是平常很久不見的親戚之間的交談,並沒有覺得奇怪。倒是那個青年也就是柳清覺得奇怪,開車的時候好幾次瞥向後視鏡,卻每每都被離頁冰涼的視線逼退,幾次過後就老實了。
那房子是柳家族輩留下來了房子,柳家世世代代都居住於此,不搬遷不多加粉飾,保留著明代的風格。
柳家竟出善人,所以柳家不管在雲溪城還是如境都都很有名。
如境都弟子每每下山曆練有事都會居住在他家裡,一來二往柳家和如境都就有了剪不斷的關係。
那一帶較為清淨,居住在那裡的人大多住著高矮錯雜的平房。近了,離頁透過雨幕隔著窗子看見平房邊沿是籬笆圍起的雞舍。裡麵的雞群鑽到裡麵,露隻頭出來透氣。
路邊的樹影遭風吹雨淋,四方斜飛。沒開一會兒,就遇到了一家辦喪事的,門前倚靠著的花圈都濕了,蔫答答的。
也就是在此刻,他體內的命軸終於亮起了光亮,隻有一下麵朝著一群高山而特意的閃爍,車輛飛馳而過的時候,離頁在後視鏡裡看見了那絲稍縱即逝的光亮。
他扭過頭,就見對麵連綿數公裡的群山之上亮著燈火,燈火在山中閃爍,沒幾秒,山頭上的幾盞燈滅了,山巔暗淡下來成了黑色。
離頁指了指那裡,問車裡的人:“那是什麼地方?”
柳雲溪和百裡風順著他指的地方瞥了一眼,異口同聲:“如境都。”
原來那裡就是如境都。
在一塊命軸就在如境都,他要去的第一站就是那裡。
“怎麼了?”百裡落問。
離頁回頭看他一眼,說:“就問問。”
百裡落挑了一下眉,沒說話。
到了地方下車,柳雲溪和他共撐一把傘踏進了宅院。
宅院看著大,院中有一蓮花池,白玉路兩邊開著玉蘭花,幾瓣花瓣落到台階上,曲曲折折地向西走。
柳雲溪帶他過了月亮門,院中滿是玉蘭,兩人停在其中一間廂房前,打開門進入。
房間整潔無異味,牆麵光亮,連席墊都很乾淨。離頁掃了周圍一圈,對他說:“還挺乾淨。”
“最近城中出了點事兒,如境都的弟子和長老都暫住在這兒,廂房也是每天都打掃。”柳清道。
離頁看向他,安靜片刻,問:“你叫什麼?”
“柳清。”他不太高興地說。
離頁冰涼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開口問:“聽說最近雲溪城死了很多人還有人失蹤了?”
百裡落掃他一眼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邊看著他,“你倒知道的還挺多,的確如此我們還在調查中,這件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不如我們來說說剛才的事情吧。”
離頁回頭看向他,隻淡淡瞥了一眼就兀自落座喝茶了,一杯熱茶下肚身子暖和了些他才把在酒店的時候說了一便。
百裡風聽完深深蹙起了眉,“你是說那黑霧和廟或者道觀有關?”
“他去了一趟那裡回來就變成了那樣子,隻有這個可能,那你們往這個方向去查吧,奇怪的事情總有相似之處,說不定能瞎貓碰上死耗子一舉兩得順便破了失蹤案。”離頁淡淡道,“我說完了,可以走了嗎?我有些事要和柳雲溪私聊。”
百裡落目光如炬,離頁與他對視。
一種參雜著懷疑的和好奇的複雜情緒映在百裡落的眼裡。
梁曹死有餘辜,他沒殺錯人,他想百裡落不會還在懷疑,他是他什麼人吧。他想起來百裡落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你可還記得我。
可離頁的的確確是不認識他,幽蒙穀裡的人是不能與外界接觸的,除非像他這次一樣的特殊情況才可以出來,否則就算到死幽蒙穀的人也不會出來。因為穀中根本不愁吃不愁穿,儼然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片刻,百裡落突然溫和一笑,朝他揮揮手說:“走吧走吧,你如果有事可以來找我,能力之內我一定幫你辦到。”
離頁反問:“為何?”
百裡落鄭重道:“因為你的眼睛非常像我曾經的一位故人。”
哦。
原來如此。
離頁思索幾秒道:“那,多謝了,我想去如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