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腰間拿出匕首,往手臂上一劃,血液順著滴到地麵。
時默看懵了,怎麼開始小刀喇自個了?
一瞬間,她摸不準王子安舉動的目的,但是她知道除非眼前這個男人是隻會抓水母的海綿寶寶,他這麼做一定是為了害時默一行人。
於是,幾乎不經過思考地,時默猛地箭步向前,肌肉記憶般在掌心凝結出了一把淡藍色的冰劍,劍身透明修長,雕刻著精致的冰花紋路,流光溢彩。
每一次揮劍全身都傳來刺骨的痛意,靈脈被極致壓榨,仿佛一個破了洞的袋子一般吐出靈力,將劍氣都染得凜冽刺骨。
王子安左手掐訣,催動陣法,右手釋放風係靈力,將官兵都拉到近前替自己擋下時默的劍擊。
十多個官兵,即使是有江聽的雷係靈力輔助,對時默來說也過於吃力。
時默一個旋身躲過官兵的刀劈,隨後猛地一刺,劍光凜凜,攜帶著勢如破竹的尖銳閃電,將官兵狠狠穿透。
一個,又一個,直到連續殺死六七個官兵。
鮮血濺在她的臉上,時默突然一愣。
剛才的一切招式,無論是冰係靈力的運用,還是戰鬥時的劍技與閃避,似乎都是源於記憶深處的肌肉記憶,而這份變化正是從運用了係統的新功能開始的。
十年後的她......影響了現在的她嗎?
時默沒來得及多想,左腳後挪,一個側身躲過了近在臉側的攻擊。
白色長發被劍風吹得飄起,一雙冰藍色的眼眸透過眼前六七個官兵,直射向最後微笑的王子安。
她......真的能堅持到那裡嗎?
時默心裡升起一陣絕望與無助,即使如蠟燭一般燃燒自己,但有些事情就是無法做到。
由於疲憊,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下來,肌肉已經酸痛難忍,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關節都在哀鳴,躲過一次又一次官兵的圍攻後,她失誤了。
而一名士卒抓住機會,持刀向她砍來。
時默無力地抬手擋住,用儘最後的力量,催動靈力將周圍想偷襲的官兵冰凍住。
士卒的力氣極大,並且附加了靈力的增強,時默隱隱有抵擋不住的趨勢。
突然,她感受到腰間的鳴靈符動了動。
低頭看去,發現鳴靈符中央的空洞金光閃閃,暗流湧動,似乎有某種力量隨時噴湧而出。
而再度抬頭,士卒的長刀已經被挑飛。
“我們一起。”
時默震驚側頭看去,發現江聽站在她身旁,臉色蒼白,正側臉看著她。
驟然,鳴靈符湧出一股強大的靈力,金黃色的閃電圍繞在時默的周圍,親昵地保護著她。
“這是你的靈力?”時默喃喃。
她突然意識到為什麼江聽靈力損耗如此之快了,因為她給自己留下了許多。
江聽淺笑,“是。”
她左手持劍,輕聲說:“我已恢複了一些,可以教你此技。”
隨後,她周身靈力湧動,帶動著時默周遭的靈力一道活躍起來。
江聽口中的教,既非口述,也非身傳。
激昂的靈力包裹在時默身上,帶動著她運轉自身靈力,刺骨的冰冷與強大的破壞力難舍難分,空氣都變得粘稠灼人。
時默被靈力帶動著,如同一條繃緊的弦一樣握緊了手裡的長劍。
“破。”
隨著清冷聲線的一聲低語,時默被周身靈力溫和地向前推動。
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短短一秒內,她已經拔劍揮出數十下,冰劍削鐵如泥,下一秒,她已經出現在所有官兵的身後。
而旁邊是江聽沉靜的側影,被雷光剪影在石壁上。
下一秒,閃電和冰霜跟隨她們的殘影一路蔓延,穿透了官兵們的身體,血肉飛濺。
接連的幾下“砰”聲,幾個官兵接連倒地,到死都睜著眼睛,不知道自己為何就這樣死去。
時默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由於這一招耗費了她許多靈力,手裡的冰劍已經無法凝結而融化成水,但是......
拜托,真的超帥。
時默看向江聽,卻發現對方已經脫力,靠著牆,白皙的臉上流下了汗珠。
她對時默露出微笑,微微喘著氣,“學得很快。”
話音剛落,她便靠著牆,昏了過去。
“江聽!”時默失聲,衝過去扶住她。
看到江聽嘴角溢出的鮮血,她意識到這女人果然在逞強。
她咬牙,怎麼有這種人?但心裡湧起的恐慌與痛苦卻使她雙眼通紅。
突然,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哀嚎。
猛地回頭一看,發現灰狼妖竟然倒在地上,不斷地抽搐著,嘴裡發出胡亂痛苦的叫喊。
旁邊的楚府幾人都昏迷了過去。
不對,事情不對勁。
她緩緩看向王子安,發現對方臉上正帶著陰毒的笑意。
“大陣已成。”他緩緩地說。
什麼意思?什麼陣?
乍然,時默感受到心臟一縮。
隨後便是全身被擠壓的痛苦,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丹田給吐出來。
她猛地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小狼妖,你猜猜,為什麼隻有你醒著?”王子安緩緩踱步。
時默喘著氣,瞪向他不說話。
“因為禦妖司今日之舉從來不隻是為了楚府,也不是為了李秀蘭和灰狼妖,”他在時默麵前蹲下,說,“而是為了你。”
“你...什麼意思?”時默咬牙,吃力地說。
“冰原狼妖,費了我們如此大的心血才捉到的兩頭,竟然被一群該死的小妖搶走了一頭,”王子安沒有理會時默,自顧自地說,“我實在是欣慰至極,在我們的改造之下,你有驚人的成長速度。”
“你能在極北之地以外的地方生存,也是我們的功勞,”他突然一把掐住少女的喉嚨,目光凶狠,“但是你卻自廢靈脈,背叛了我們!”
時默喘不過氣,無力地用手推開他,聽到這句話不禁晃神。
她這具身體靈脈儘毀,竟是由於原主自己?
王子安看著不斷掙紮的少女,突然一笑,“我知道,無論我們如何對你,你現在都不會聽我們的話了。”
“這些人不會死,楚元翰還有這罪臣之女都會有另一種方式去死,而你......”
“會死在現在。”
王子安站起身,身邊走來兩個人,遞給她一把小刀。
時默滿頭是汗,努力地睜開眼看去,卻在看清兩人後一愣。
其中一個,是之前來襲擊江聽的黑衣蒙麵人,此時氣喘籲籲,全身的傷粗粗包紮過。
而另一個人......
竟是李秀蘭!
她遞給王子安小刀後,便退到陰影處沉默不語。
“為什麼?”時默喃喃。
明明根據楚元翰的講述,李秀蘭是禦妖司的受害者,卻受楚府庇護,被楚元翰視作家人。
原來她是禦妖司的人嗎?
“很驚訝嗎?”王子安說,“要怪就怪楚元翰是個蠢貨吧,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實在是可笑。”
“你可知,無論是你與那女人前來楚府,還是楚元翰這裡的暗門,都是他最信任的這位張夫人告訴我們的,還有那灰狼妖,真是蠢得可以,把事情全告訴了李秀蘭,不過是救過它一命,至於嗎?”
他看向旁邊的李秀蘭。
李秀蘭低下頭,疲倦地閉上眼睛,語氣顫抖,“事情結束了,你答應會放過雪嶺村的。”
王子安笑而不語。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
“娘親!”
時默側頭看去,發現楚仲方剛剛轉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正跌跌撞撞地往李秀蘭這裡跑。
李秀蘭一下子嘴唇顫抖起來,喃喃,“遠誌。”
她意識到什麼,恐懼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隨後對青年大喊:“彆過來!遠誌!”
王子安眼裡閃過一絲興味,直到楚仲方衝到他麵前撲向他時,抬手用靈力將青年禁錮在原地。
“你這混蛋!就是你要害我的父母!我殺了你!”楚仲方一邊掙紮,一邊怒吼,“娘親,你快走!我和時姑娘解決他!”
時默疲憊地閉上眼,突然意識到了楚仲方依舊什麼都不知道,李秀蘭於她而言還是那個撫養他長大的母親。
不是親生的,卻與生母無異。
李秀蘭語氣急促,懇求地看向王子安,“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我不會殺掉楚家的人。”
王子安看著她,嗤笑一聲,“我答應過你不殺楚元翰,何時答應過你不殺楚仲方?”
他慢悠悠地將手中的小刀擦得鋥亮,隨後遞還給李秀蘭,一雙狐狸眼表現出危險的意味。
“你...你什麼意思?”李秀蘭驚恐地急喘著。
“殺了楚仲方,我便答應你放過楚蓉蓉,”王子安笑了,“畢竟楚蓉蓉才是你們雪嶺村的人,不是嗎?”
李秀蘭愣住了,握緊刀的手不斷顫抖。
楚仲方聽著他們的對話,雙眼無神,連掙紮都停止了,愣怔地看著李秀蘭,輕聲說:“娘?”
李秀蘭轉頭看向楚仲方,渾身顫抖著,已經哭得淚流滿麵。
楚仲方雙眼通紅,語氣輕得如同在講睡前故事,“娘,你們在說什麼啊?”
李秀蘭再也控製不住,一隻手捂著嘴,痛苦出聲,哽咽著說:“對不起,對不起,遠誌,真的對不起。”
青年不說話,神色也沒有什麼改變,整個人像是抽了魂一樣,失去了所有力氣。
過了片刻。
“殺了我。”他喃喃。
李秀蘭瞪大眼睛,滿眼血絲,“什...什麼?不,不可能的,遠誌,娘親不會殺你的。”
楚仲方搖了搖頭,不知何時,王子安對他的桎梏已經消失了。
他一步一步緩緩靠近李秀蘭,將刀尖對準心口。
“我替蓉蓉死。”
他用力握緊李秀蘭的手,將刀尖往前送。
青年悶哼一聲,看著滿臉失神的李秀蘭,張口卻欲言又止。
“我一直拿你當娘。”
他猛地向前栽倒,刀尖刺破他的心臟。
隻留下這最後的輕語。
直到楚仲方失去生氣,倒下,李秀蘭的刀脫落在地上。
時默看著她的背影,女人久久不動,仿佛一座木雕。
許久,她緩緩彎腰,人仿佛蒼老了十歲,撿起了地上沾滿血跡的小刀。
隨後猛地轉身向王子安刺去。
卻被輕易地抬手擋住。
刀尖刺入了男人的掌心,刺骨的疼痛並沒有叫王子安的表情有任何變化。
他惡劣地微笑著:“再一次殺掉自己兒子的感覺,怎麼樣?”
李秀蘭身體震了一下,良久,緩緩抽出刀,朝自己的頸間猛地一劃。
她倒在了楚仲方的身旁。
她愣怔地看著楚仲方毫無生氣的臉,就這樣死去了。
王子安哼了一聲,搖了搖頭,似乎在遺憾於鬨劇結束得太快。
他看向時默,失了興致,隨手一揮,時默便被一道靈力擊中,失去了意識。
但是,在徹底昏迷之前,她在朦朧間聽到王子安和蒙麵人的細碎對話。
“還好......妖......心魔。”
“......妖丹......”
“罪臣之女......不能死。”
“你......處理。”
時默再也撐不住,便徹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