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魯太醫跟謝元玉都拿起那喝潤顏膏細聞, 還用手指抹了一些放在鼻尖聞了許久,過後,魯太醫先開口說他上了年紀, 鼻子不太靈敏,聞不出裡麵有什麼異樣的藥物, 因不知其製作過程,所以他沒法確定裡麵含有什麼。
倒是謝元玉還在細聞, 在魯太醫說完後才把那盒潤顏膏放下。
林翡兒看向謝元玉,眼神詢問。
如春耐不住,急著問道:“謝太醫, 這裡麵可有什麼不對?”
“這裡麵有麝香。”
魯太醫一聽有麝香, 又拿來細聞一遍,不過他雖然醫術了得,經驗豐富,不過在鼻子靈敏度這邊還是及不過更年輕的謝太醫,謝太醫是他收的徒弟, 對他的醫術還有他對那些藥草的了解程度,他是知曉一二的, 謝太醫平日裡幾乎醉心在那些草藥跟醫書上,可以說是孜孜不倦,從不懈怠,醫術一日比一日要精進,他說有,那便是有,他們這些太醫可不敢亂說話,尤其是在主子麵前。
“如春,你去把剩下那幾盒都拿過來。”
等謝元玉又將剩下三盒細聞一遍後給出結論, 這潤顏膏均有少量麝香,麝香本有香味,不過被其它香味遮蓋,不是十分了解麝香味道的人壓根聞不出來。
綠枝站在一旁都驚住了,主要想到這潤顏膏被娘娘用了幾年,都說這麝香是致人不孕不育的藥物,還會讓孕婦小產見紅,在宮裡可是禁藥啊,這內務府的人竟然堂而皇之地把含有麝香的潤顏膏送過來給娘娘,他們又是得誰的授意敢這麼做。
“這些潤顏膏,娘娘用了多久?”
震驚過後的綠枝趕緊回道:“有兩年多了,不過娘娘不是每日都塗抹,娘娘不愛塗抹這些,大概是每七天才會用一次,謝太醫,那要怎麼辦?這麝香是不是已經進入娘娘的體內,娘娘是不是以後都不能再生育?”
“能不能生育,微臣也不能斷定,不過娘娘都用了這麼久,體內必然已經含有麝香,娘娘並非每日都塗抹,這潤顏膏裡麵含有的麝香不多,隻是微量,娘娘體內應該含有的麝香也不多,這麝香進入體內,隻能等它自己慢慢消散,這麝香不僅僅會致人不孕不育,小產落紅,它還會讓胎兒畸形,娘娘,你三年內都不應該懷孕,哪怕懷孕,這胎兒生下來怕也是不全的。”
綠枝在一旁聽著已經頭皮發麻,後背陣陣發涼,那背後想要害娘娘的人心思真是歹毒啊,若是一直沒有發現,娘娘一直使用,那就真的造成不孕不育,有了孕身,這體內的麝香也會讓胎兒活不成,總而言之,那人就是不想讓娘娘生下孩子,她的心思真的是縝密又惡毒,若不是梁答應小產,自家娘娘有所警覺,那有可能她們一輩子都不會發現是這珍貴的潤顏膏有問題。
“沒有辦法將娘娘體內的麝香除掉嗎?”綠枝忍不住問道。
兩位太醫都搖頭,說這麝香已經在體內,很難根除,就像香味在室內,隻能等它自己慢慢消散,也就是隻能等時日久了,它才會慢慢變沒。
“謝謝兩位太醫,本宮曉得了,如春,你送送兩位太醫。”
謝元玉看著坐在那的表妹,比起兩個侍女的驚訝緊張,表妹還算淡定,似早有預料,這宮中艱險困難,防不勝防的生活,真的是表妹想要的嗎?
因魯太醫還在,謝元玉不能多說什麼,隻能擔憂地多看她幾眼,他們被送出去時,被各自塞了一錠銀子。
“魯太醫,謝太醫,今日之事,還請兩位太醫藏在心裡,不要對其他人說。”
謝元玉拿著那將近二十兩的銀子,隻是點點頭,隨後跟著魯太醫離開。
回太醫院的路上,魯太醫也跟他說此事要保密,不要對他人說起。
“元玉,在這後宮裡行醫,最重要的是要對宮裡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諱莫如深,更要守口如瓶。”
“師傅,徒弟明白的。”
“明白就好,這宮裡也不要有太多同情心,今日是這位小主遭罪,後日是那位小主遭罪,她們互相爭鬥,沒有誰是真正可憐的,我們這些做太醫的,謹言慎行就是了,還有就是彆卷入這些爭鬥中,明哲保身,對誰都一視同仁,彆偏幫了誰,你若是站在誰那一邊,那些主子的敵人便會針對我們,那些刀子也會落到我們身上。”
謝元玉明白他師傅的話,他師傅是宮中為數不多的中立派,老老實實行醫,沒有被後宮哪位小主收買,對上想要收買他的主子,師傅也都是裝作不懂糊弄過去,師傅醫術精湛,大家也就敬他三分,在這宮裡,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守則。
隻是他……恐怕做不到,他見到表妹在後宮過得如此艱險,他已經想要幫表妹,隻是表妹似乎不需要,若不是他跟著師傅過來,表妹恐怕都不會單獨叫他過來,她要跟他避嫌。
這一邊的林翡兒還坐在那,如春跟綠枝恨不得把那幾盒潤顏膏扔出去,隻是娘娘說不著急扔,她們才沒有動手。
如春見到自家娘娘一言不發,想到皇貴妃盼著娘娘生下阿哥,可現如今這樣,娘娘能不能生育都是一個問題,上次小產落胎已經傷了娘娘的身子,再加上這兩年多已經用含有麝香的潤顏膏,娘娘怕是已經不能再生育了。
“娘娘,是誰要這樣害娘娘,此人真的歹毒,這潤顏膏為何不扔?”
“扔了,我們到時候何來的證據,能勾結內務府的人,讓內務府的人如此聽話,此人還能是誰,你讓汪公公去查一下,內務府將這些潤顏膏都分給哪些小主。”
如春想到的人是太後,隻有太後有這等權力,能讓內務府的奴才照令行事,這宮裡所有潤顏膏都含有麝香,還是隻有送給娘娘的潤顏膏含有麝香,怕是太後隻針對娘娘一個人吧。
“奴婢等一下就讓汪公公去查,娘娘,這幾盒潤顏膏,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拿個封閉的盒子把它們都收起來吧,隻要不碰到不聞到應該就沒有大礙,這東西,指不定我們往後留著還有用,這些都是證據。”
這背後的人也是心思縝密的,這是由內務府送過來的,還經過內務府,等於是中間隔一層,真要往上追究到幕後指使者怕不僅僅是要這幾盒潤顏膏當證據,哪怕是告訴皇上,這結果也未必如她們所願,有可能隻能追責到內務府這邊,線索就斷了,人家不直接出手,而是一層層吩咐下來。
此事是不是太後做的,林翡兒也不能十足確信,這宮裡想要她生不出孩子的人太多了,此事還要細查,這麝香是融在裡麵的,怕是從製作中就被下了麝香,有可能是精通醫理的人製出來這潤顏膏,這裡麵涉及的人不少,此時不應該打草驚蛇。
“此事當做不知道,你們再去拿份例的時候,先跟往常一樣取這潤顏膏,不要打草驚蛇,梁答應那邊,本宮再想想如何跟梁答應說。”
她處在這個位置,果然暗處有人盯著,林翡兒在心裡歎口氣,這樣不休止的陷害還有她可能也要反擊拿起屠刀對準彆人令她心生厭煩,在這後宮是沒有真正安寧之日。
“梁答應會不會以為是娘娘要害她?”如春擔憂,梁答應如今這個樣子,誰也不知道她怎麼想,萬一認為是娘娘要害她,豈不是要生出怨恨,梁答應太渴求有個孩子了,不然也不會變成這樣子。
“那也沒辦法,總要告訴她,不然她不知情,一直陷入誰都有可能害她的情緒中,反而對她不利。”
梁答應一直認定有人要害她,送過去的膳食,她怕有人下毒,不怎麼願意吃,吃得少,人也就消瘦下去,因為所有東西在梁答應眼裡都有可能是被下了藥,下了毒,她整日疑神疑鬼,反而讓她好不起來,還不如告訴她真相,她知道後至少能恢複正常。
林翡兒帶著綠枝過去梁答應的房中,那拉貴人也在,她正陪著梁答應說話。
“娘娘,你過來了。”
見到梁答應跟她打招呼,林翡兒曉得此時的梁答應處在正常的狀態,芷桐很快為她搬來一個圓凳放在床邊。
她坐過去,屏退其他人。
“梁姐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找到害你小產落胎的原因了。”
“是誰?是誰要害我?”梁答應情緒立即變得激動。
林翡兒把事情說一遍。
“所以是那潤顏膏被人弄了麝香進去,你先前莫名胎停便是這個原因,還有梁妹妹此次小產,均是因為塗抹了那潤顏膏,是誰將麝香放進去的?”
林翡兒看向說話的敏姐姐,出聲道:“還不知道,不過我曉得那人是針對我,承乾宮隻有我能夠獲得潤顏膏,梁姐姐是被我牽連,若不是那日梁姐姐無意的幾句話,我都不會懷疑這潤顏膏有問題,我用這潤顏膏已經快三年了。”
“三年?那娘娘豈不是……”
“太醫說這麝香恐怕已經進了我的體內,我恐怕很難再生育。”
那拉.訥敏驚得嘴巴微張,這的確是針對佟妃的,承乾宮隻有佟妃位份高,也最得寵,這般難得的潤顏膏也隻有佟妃可以有,這樣一來梁答應好端端的就小產,還有佟妃莫名胎停就說得通了。
“是誰?”聽完後的梁答應眼裡閃著寒意,“是誰往裡麵下麝香?”
林翡兒說還不知道,還需要追查。
那拉.訥敏:“娘娘,此事,你想告訴皇上嗎?讓皇上來追查?”
“兩三年前的事追查起來不容易,況且隻有幾瓶有麝香的潤顏膏想要指控恐怕證據不足,我也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暫且不告訴皇上。”
“娘娘可有懷疑的人?”
林翡兒輕輕吐出太後兩個字。
那拉.訥敏心一沉,如若真是太後,那就難辦了,太後在後宮勢力龐大,她想要做的事情隻需要交代給底下的人,無需自己動作,想要人贓俱獲十分不易,的確靠幾瓶有麝香的潤顏膏來指控太後無疑是天方夜譚。
林翡兒握著梁答應的手,“梁姐姐,我先過來告訴姐姐,是想讓姐姐知道真相,也望姐姐不要再這樣疑心下去,不知我送給姐姐的那兩盒潤顏膏是否還在,若是還在的話,我讓如春收回去,姐姐萬萬不能再用,我不願意見到姐姐這個樣子,姐姐隻是用了一個多月,這麝香應該很快消散,不像我用了幾年,所以姐姐之後還會有孩子的,隻要姐姐好起來,皇上還是會翻姐姐的牌子。”
“太後未免太狠毒了,她這是讓你永遠生不出孩子。”梁答應眼神淩厲,沒有先前受刺激時的混沌樣子。
見到梁答應這樣子,林翡兒鬆口氣,她怕梁答應繼續再這樣神經錯亂下去,若真的受到刺激,變得瘋瘋癲癲的,那真是她的罪過。
“太後一直容不下我們姐妹兩,她能做出這事,我不意外,隻不過我發現得太晚了。”
“娘娘讓太醫調養身子,未必不能生,娘娘彆灰心才是。”
林翡兒笑了笑,看了看寬慰她的敏姐姐,她自己是沒抱什麼希望,也怕如謝元玉所說,她真的懷孕也隻能生下不全的孩子,那這樣還不如不懷孕,免得把孩子生下來遭罪。
“都不用安慰我,我現在隻盼著梁姐姐趕快好起來,其它事情之後再說。”
梁答應露出笑容,回道:“放心吧,我已經沒事了,月子已經坐完了,我讓芷桐把我的綠頭牌掛上去。”
林翡兒這才真正鬆口氣,隻要梁答應恢複正常,她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落地了。
三人在屋內聊一會兒,結束後,林翡兒把餘下的潤顏膏拿走,她還要找謝元玉看看這兩盒有沒有麝香。
……
寧壽宮。
皇帝過來請安,沒留下來用膳,太後是想要皇帝臨幸新來的蒙古格格,她的親侄女,可是皇帝反而臨幸起婭芬,婭芬這陣子得寵。
她想要皇帝做什麼,皇帝卻反著來,她不高興也不能跟皇帝直說,畢竟這紫禁城權力最大的人還是皇帝,她雖然也希望婭芬得寵,不過婭芬這麼多年肚子沒動靜,她自然是著急的,怕婭芬是難以生孕的人,難以生孕的人承寵再多次也沒有用,生不出來就是生不出來。
隻是皇帝又不願意寵幸她的親侄女烏日娜,還有她侄孫女希吉爾,另外一個蒙古郡主是與科爾沁部落交好,另外一個小部落親王策妄紮卜的女兒,這三人來京城這麼久,皇帝沒有要寵幸她們的意思。
她隻能讓太醫給婭芬送去補藥,期盼著她早日有好消息。
太後抽著水煙,問起承乾宮的近況,聽到翠喜說佟妃這幾日連著請了魯太醫跟謝太醫過去,她忍不住皺眉,這魯太醫跟謝太醫是負責女子婦科的,難不成佟妃又有好消息了?
這魯太醫醫術高明,不過這人老迂腐,不肯收受賄賂,收買不了,而謝太醫,她沒想過要收買謝太醫,謝家畢竟跟佟家關係緊密。
常太醫已經辭官,難不成佟妃想要收買魯太醫嗎?
“佟妃找魯太醫他們是為了什麼?”
“那病曆檔隻是寫著日常問診,給佟妃把平安脈。”
“把平安脈?佟妃是有好消息了嗎?”
太後眼眸微微眯起,佟妃落胎已經是上一年的事情,這身子是恢複好了嘛。
“翠喜,你讓小海子把魯太醫請過來,給哀家把把脈。”
翠喜點頭應是。
過一會兒,魯太醫帶著一個沒有官銜的太醫前來,太後在魯太醫給她把脈時,她幽幽道:“魯太醫,聽說你前日去承乾宮給佟妃把脈了,佟妃身子如何?”
“佟妃她體弱,女子體弱實屬正常,微臣給佟妃開了溫身滋補的藥方。”
“隻是體弱嗎?”
“是體弱,還有一點點宮寒,不過宮寒也是女子常有的病症。”
“除了這些,佟妃身子還有其它問題嗎?”
“沒有了。”
太後盯著魯太醫,這個老頭固執迂腐得很,不過人是不傻的,她往魯太醫臉上噴一口氣,冷冷道:“魯太醫,若是你有什麼瞞著哀家,哀家可不會輕饒你。”
魯太醫趕緊跪下來,求饒道:“太後娘娘,微臣不敢有欺瞞。”
“佟妃為何請你去把平安脈?”
“微臣那日當值。”
“那麼多太醫隻請你一個?佟妃是不是還跟你說了什麼?”
魯太醫趕緊否認道:“太後娘娘,佟妃沒跟微臣說什麼,真的隻是請微臣給她把平安脈,給她開藥方,佟妃身子弱,想要喝藥溫補身體。”
魯太醫在宮中行醫這麼多年,臉上露出惶恐,這心裡指不定是鎮定的,太後冷冷地瞥了一眼魯太醫,他話中並無漏洞,佟妃身子弱,找他一個負責婦科產科的太醫也是情有可原,佟妃怕是也想著趕緊養好身子懷孕了吧,她想要有一個孩子。
“哀家脈象如何?”
“太後娘娘身子無恙,脈象平穩。”
“可是哀家這陣子覺得胸悶短氣,魯太醫會不會把錯了,魯太醫是不是覺得哀家好糊弄?”
“微臣不敢,微臣願意再把一次。”
魯太醫把完後還是說太後身子無恙,脈象也是平穩的。
“哀家的身體哀家難道不比你這個太醫清楚,到底是你醫術不精,還是說你覺得哀家說謊了?”
魯太醫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太後,語氣似透著幾分畏懼:“那微臣給太後開一則治胸悶氣短的藥方?”
“若哀家身子無恙,你又何必給哀家開開治胸悶氣短的藥方?”
魯太醫明擺著是太後想刁難他,他不敢吭聲了。
太後任由魯太醫繼續跪著,她靜靜地抽著水煙,魯太醫還算淡定,不過旁邊的小太醫跪著跪著身子就開始發抖,一看就是嚇到了,她瞧著有人恐懼的樣子,心裡舒坦許多。
“魯太醫,你給哀家開一則補身的藥方吧,哀家若是喝了,覺得身子好些,哀家再獎勵你,若是哀家喝了,還是覺得身子沒好,依舊胸悶氣短,哀家就找你算賬,你這個太醫敢糊弄哀家,哀家就讓你瞧瞧哀家的厲害!”
魯太醫在心裡歎口氣,這是無病治病,好與沒好,全憑太後幾句話,所以在宮中當差實屬不易,主子想要刁難,他們也沒有辦法,都得老老實實承著,哪敢多說一句話反駁,他隻好回道:“微臣明白了,微臣這就寫藥方。”
魯太醫寫好藥方後交給寧壽宮的奴才抓藥,他們離開寧壽宮時都默默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