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溫雨熙知道沒人相信她, 那日的確沒人看到有人掐她孩子脖頸,當時月珍她們都顧著她,況且剛出生的嬰兒又不會掙紮, 隻要稍微一掐,無需用時太久, 人就能岔氣, 須臾之間的事情, 自是沒人能捕捉到。
連月珍也不相信她,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好端端的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就這樣死了, 她們不相信她,她相信她自己就夠了,那個王嬤嬤,她一定會找出來的。
皇上給她的孩子取名為承貴, 原本為承貴準備好的東西都被月珍收起來,不敢讓她看到, 她隻偷偷留下一塊小方巾, 這不到一歲的孩子常常會流口水,這小方斤是掛在領子下,免得滴下來的口水沾到衣裳, 她在小方巾上繡了承貴一字,想孩子的時候便拿起來看一看, 將方巾攥在手裡。
本以為皇上不會過來看她,沒想到皇上在她四十天的月子快結束時來看過她一次, 寬慰她幾句, 她難過地撲到皇上懷裡痛哭,皇上也沒把她推開,反而憐愛地拍拍她後背。
溫雨熙也貪戀皇上溫暖的懷抱,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皇上對她沒有過多情意,皇上真正喜歡的人是佟妃。
皇上來過之後,溫雨熙也不沉溺在悲傷中,慢慢地好起來,至少麵上是這樣的,下麵不疼之後,她讓月珍去把她的綠頭牌掛上,等著皇上翻牌子。
本以為她的孩子夭折,平常在的孩子會安穩長大,沒成想僅過了三個月,平常在的孩子也夭折了,同時宮裡傳來貴妃生病的消息。
貴妃生下十阿哥,有一段時日是比較風光的,不知為何,後來在宮裡就沉寂許多,皇上也許久沒翻過貴妃的牌子,再次聽到貴妃的消息竟然是生病,聽說病得嚴重,貴妃下不來床。
榮妃帶著鐘粹宮的小主一齊去探望貴妃,不過被貴妃拒之門外,說是身子不適,恕不接待。
她們隻是貴妃病重,不知究竟是怎麼樣,貴妃除了皇上,也不見其它小主嬪妃。
溫雨熙身子好了之後過去承乾宮找佟妃,見到三歲的愨靖白白胖胖,活蹦亂跳的樣子,她不免想到她的孩子,若是能活到三歲,應該也會像愨靖小格格這樣可愛吧。
“溫額娘,吃糖。”
愨靖往她手裡塞了一顆糖,溫雨熙忍不住摸了摸愨靖的小辮子。
愨靖分完糖之後又吭哧地自己爬上鋪炕。
“佟姐姐,愨靖真是太乖巧懂事了。”
“她鬨騰的時候,你是沒見著,夜裡都不讓你睡覺,大半夜非要大吵大鬨。”
“吵鬨一些好,鐘粹宮就太安靜了。”
林翡兒見溫答應眼裡閃過一絲哀傷,估計是見著孩子又想起自己的孩子了,此時安慰怕會起反作用,她讓愨靖跟溫答應玩拍手掌的遊戲。
“你拍一,我拍一……”
兩人玩的時候,林翡兒眼裡含著笑意看著她們。
……
春夏秋冬,眨眼間又到冬日,十一月初的京城突然下起雪,隻下了一日,不過也意味著今年冬季又開始了,小石子戴著手套穿著棉襖從承乾宮外麵過來,小跑到屋簷下。
碧荷姑娘正在外麵生火,準備把炭點上,炭還沒點著,容易生煙,怕嗆著人,他們一般在外麵生上火,銀絲炭燃得紅通通的,才將炭盆挪進屋內。
“碧荷,我方才得知一件事。”
“什麼事,快說,彆繞彎子。”
小石子在碧荷耳邊悄聲說了幾句,碧荷聽完後臉色一變,“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的話,你讓娘娘讓敬事房的奴才把名冊拿過來。”
小石子說的是昨夜紅葉侍寢的事,昨夜,皇上竟然翻紅葉的牌子,紅葉當主子這麼久,第一回侍寢,不知道這算不算得償所願,碧荷再次聽到紅葉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她一方麵也希望紅葉過得好,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一方麵又覺得紅葉既然背叛主子,她過得不好才是對的,是她的報應。
“你說這事要不要告訴娘娘?”
“算了,還是彆說了,省得娘娘為此煩心。”
小石子也點點頭,說他不會告訴娘娘,不過他會告訴如春姑娘。
“也彆告訴如春姐姐。”
“為什麼?”
碧荷瞪眼,不耐煩道:“我讓你彆說,你就彆說,總之聽我的,來,換你來,你生火。”
碧荷把蒲扇塞到他手裡,示意他扇風。
“那萬一紅葉還會侍寢怎麼辦,瞞得了一次,瞞不了第一次第三次。”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如春從屋內走出來,見兩人在嘀嘀咕咕,火生了這麼久還沒生起來,她催促道:“你們兩磨蹭什麼呢,趕緊生火啊,這屋內冷得很,得多添一盆炭才行。”
碧荷回過頭,笑道:“如春姐姐,放心吧,我們很快就把火生起來。”
“彆偷懶,小心我罰你們。”
碧荷左右歪頭,笑得很開心,在一起這麼多年,如春姐姐警告的話語,她早就不把它當回事,她又不會真的罰她,隻是口頭說說而已。
腦袋被推了一下,碧荷瞪人,“如春姐姐,你怎麼能推我?”
“就推你,趕緊的,小格格也在屋內呢。”
碧荷又催促小石子趕緊扇風。
小石子沒想到自己是最底層的那個人,隻好繼續扇風,扇得更用力一些。
碧荷跟小石子沒想到他們沒把紅葉侍寢的事告訴其他人,但是有人得知此事後就很快告訴娘娘跟如春她們,那人便是小才子,他們忍不住罵小才子大嘴巴,不過好在娘娘跟如春姑娘知道後都沒什麼特彆的表情,沒有生氣也沒有詫異,隻是聽一聽,聽完過後又做自己的事情,他們才覺得自己白擔心了。
侍寢而已,這宮裡有的是主子侍寢,這皇家要綿延子嗣,必定是要有很多小主嬪妃生孩子,反正這後宮,最得寵的還是他們家娘娘。
紅葉這陣子得寵,侍寢了三回,時間跨度持續十天,等於是每三天侍寢一次,大家都在議論宮裡又要起一位得寵的小主了。
承乾宮這邊還是照例過自己的日子,對紅葉的侍寢沒有過多置喙。
不過巧的是小石子跟芸香去內務府領份例時,遇到紅葉,紅葉正坐在轎輦上 ,似乎剛從乾清宮那邊出來,準備回延禧宮。
兩人是奴才,對著紅葉行禮。
轎輦就停在他們身旁,小石子抬眸對上紅葉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為侍寢得寵的緣故,紅葉的衣著打扮的確跟以前有點不一樣,那長長的銀耳墜在陽光下都閃著光,更彆說插在頭上的金藕蓮花步搖,連旗裝都是上好的織錦製成,今日穿著不同以往,十分華貴
“大膽,誰準你這麼直視主子的,你是哪宮的?”海棠斥責道,語氣囂張。
小石子在心裡默默翻個白眼,一個庶妃的宮女都敢這麼囂張,在承乾宮這麼多年,小石子在後宮行走也算是狐假虎威,畢竟誰讓他們家娘娘最得寵,又是宮妃,他絲毫不害怕那宮女的斥責,反而淡定地回道:“奴才是承乾宮的,奴才覺得羅主子應該認得奴才才是。”
海棠一聽到承乾宮三個字時,囂張氣焰蔫了一半,又看了看紅葉,不管紅葉再怎麼得寵,她們怕是都壓不過佟妃,承乾宮的奴才也有在宮中橫行的本錢。
紅葉反而笑了笑,說道:“是,我當然認得,小石子,芸香,你們這是要去哪?”
“去內務府。”
“哦,我忘了月初是領份例的日子,那你們過去吧。”
“奴才不敢,主子先過去才是,主子請。”
小石子側身,讓紅葉她們的轎輦先過去。
紅葉示意他們繼續往前走。
等她們走遠,小石子才撇撇嘴,再怎麼樣都是從承乾宮出去的,是娘娘的侍女,不知道在得意什麼勁。
“芸香,你沒看到她那樣,還以為自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是我看錯紅葉了,本以為她是老實本分的,沒想到是個趾高氣昂的,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主子,還忘記今日是什麼日子,真是晦氣。”
“小石子,你少說一點吧,紅葉如今就是主子了,我們彆跟她過不去,再怎麼樣,她都是主子,況且她跟我們也沒什麼深仇大恨。”
“我就是見不得她那樣,那居高臨下的樣子好像瞧不起我們。”
芸香並不在意紅葉的態度,他們就是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方才紅葉身邊的人聽到他們是承乾宮的都不敢在他們麵前囂張,這就夠了,隻要娘娘得寵,他們是娘娘身邊的奴才,也沒人敢輕待他們。
“快走吧,彆耽擱了。”
他們到內務府,見到發放份例的洪公公,洪公公都沒讓他們久等,立即差人把她們娘娘的份例拿過來,包括承乾宮所有人的月銀。
“兩位慢走。”洪公公態度畢恭畢敬。
看,這就是宮裡的人見到他們時的態度,奴才跟奴才也是有區彆的,跟了好主子,他們也能沾光。
紅葉再得寵也是庶妃,她都不配跟娘娘比。
兩人提著份例回去,跟碧荷綠枝她們聊天時,他們說起在路上碰到紅葉的事。
“你們做得很好,彆跟她們起衝突,她們也不敢跟我們起衝突,彆讓人抓住把柄,這宮裡誰不知道有些主子得寵隻是一陣,等皇上過了新鮮勁,誰還知道一個庶妃。”綠枝說道,娘娘都不在意,她們就更不在意,反正越不過娘娘。
“綠枝姐說得對,等再過一段時日,看她還得不得寵。”碧荷附和,“快,快分月銀,沒什麼比銀子更重要。”
大家夥開心地分月銀,並把彆人的月銀一一發下去,領到的人按個紅印,免得弄錯多領或是少領。
……
林翡兒喉嚨有些發熱,加上鼻塞,這天冷變季了,她似乎有些感染風寒的征兆,已經讓人將她的綠頭牌撤下去,她的確不把紅葉侍寢得寵的事放在心上,日子照樣過,上次她把病傳給皇上,此次不能再這樣互相傳染,生病都是不好受的,更何況皇上每日還要處理朝政。
她也不敢跟愨靖靠得太近,小孩子的身體更脆弱,隻是愨靖很黏她,越不讓她靠近,她越想跟你貼著,弄得你無可奈何,隻能用麵紗遮住口鼻跟她接觸。
“娘娘,薑湯來了。”如春把煮好的薑湯端過來,上麵還冒著熱氣,她還上手摸了摸她額頭。
林翡兒柔柔一笑,“如春,你這是把我當小孩子嗎?”
“奴婢隻是看娘娘是否發燒,隻是奴婢感覺不出來燙不燙。”
“沒有發燒,放心吧,我目前很好。”
除了喉嚨發熱跟鼻塞,她沒有哪裡不適,也沒覺得身子無力虛弱,她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喝薑湯,這薑湯裡麵不知道放了多少薑,入口辛辣。
“娘娘,小心燙。”
如春話語剛落,林翡兒就瞧見皇上進來,穿著麂皮長靴跨進來,身上的貂皮大鬥篷很是矚目。
如春注意到她的目光,回過頭見是皇上,匆忙行禮,“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你家主子生病了?”
“皇上,臣妾還沒生病,有生病的征兆。”
“生病就是生病,沒病就是沒病,什麼叫做有生病的征兆。”
林翡兒笑著解釋道:“那下雨前雷鳴閃電,烏雲密布,這不是征兆嗎?但有時候烏雲密布也有可能沒下雨,所以臣妾也有可能最後沒生病。”
“歪理。”
皇上的手掌放在她額頭,他剛從外麵進來,手掌還是冰的,凍得她一激靈,她沒躲開,就是乖乖地讓皇上摸,嘴上沒停:“皇上,你的手這麼冰,哪裡能感覺得到臣妾有沒有發燒。”
“有點發燒了,讓太醫給你開退燒的藥方,讓人去給你抓藥。”
“臣妾還沒發燒,臣妾喝薑湯就好了,等到臣妾發燒了,臣妾再喝湯藥。”
康熙盯著她,知道她不想喝那些苦澀的湯藥,他一個手指頭敲她光潔的額頭,“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怕喝藥?”
“臣妾雖然不是小孩子了,但湯藥還是苦的呀,皇上,你敲疼臣妾了,你手勁可不小,還有皇上,你不應該過來的,萬一臣妾又把病傳給你怎麼辦,你可是萬金之軀,不能生病。”
“可你不是說你沒生病嗎?”
回旋鏢紮到自己,林翡兒傲嬌地哼了一聲,繼續喝薑湯,也讓如春給皇上熬一碗薑湯,不能隻有她喝這麼難喝的薑湯。
“皇上,你彆看臣妾了,要不你去跟愨靖玩玩吧,愨靖也想她皇阿瑪了。”
“你讓人把愨靖抱過來。”
林翡兒叫來綠枝,讓她把愨靖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