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在遠處嘰嘰喳喳的叫著,淩晨的天空籠罩著一層薄霧,層疊綻放的花朵凝出水珠,墜下。
他仰頭,淺淡的光透過天使雕像落入眼眸。
車停在門口,熄火的聲音,腳步的匆忙,他知道,黎斯年來了。
等他再次睜眼時,就發現自己倚靠著這座雕像,身上的易感期也已經過去……但是那個將他抱出來的人,不見了蹤影。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他一個普通的omega,到底時怎麼知道他被綁架的地方的?到底時怎麼突兀消失的?
上輩子的他竟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可思議。
“幸,哥在這裡。”
溫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
他此刻衣服上手上染著大片大片的血漬,臉上卻除了有些蒼白以外,一如既往的平靜。
但是這種平靜在他人看來,隻顯得異常。
對於Alpha來說,哪怕是貼了抑製貼的Omega,隻要仔細感受,仍然可以輕而易舉的分彆出來信息素的氣味。
而黎斯年的信息素,是苦澀又溫暖的琥珀。
“彆動。”
冷淡的聲音使得黎斯年止住腳步,他看著自己的弟弟皺起了眉,臉上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黎幸沒有忽視黎斯年受傷心疼的表情,他深呼吸了幾下,壓下了那不適。
這幾天的被迫易感還是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他攥緊了手,語氣平淡
“叫盛助理過來,然後安排全套檢查和心理醫生,彆讓Omega靠近我。”
他說:
“哥,暫時離我遠一點。”
“……好。”
黎斯年答應,他沉默的站了一會兒,看著手下拿來衣服後,轉身朝著彆墅走去。
隻留下是beta的盛助理,緩緩朝著被天使雕像籠罩的Alpha走去。
他看見平靜的Alpha伸出了手,那白皙的手指被一層血色覆蓋,稀薄的陽光勾勒出他手掌紋路,那冰涼的徽章就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
徽章堅硬的棱角將掌心硌出紅印,外麵由獅子,寶劍和鬱金香組成,最裡麵是皇冠,皇冠下方鐫刻著大寫字母S.T。
——聖特斯裡安學校的徽章。
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徽章的來源,這是黎幸所上的學校。
但是他為什麼會在這種情況拿著這枚徽章?
黎幸將那徽章扔到一旁,眼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翻湧著,又被壓於一層薄冰後。
稀薄的晨光下,盛助理卻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是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衣服披上了那單薄的肩頭。
黎幸轉身朝著門口走去,身後,盛助理恭敬的跟隨著。
盛助理看著他的背影,黑發拂過,有混亂的Omega的氣息仍未褪去。
*
“……最近還在失眠做噩夢嗎?”
“嗯。”
“能講一下是什麼夢嗎?”
“……昏暗混沌的天空,湧過來的海水,生刺的花朵,紅色的月亮,踩空的斷崖,無儘的墜落……”
“你在夢中情緒是怎樣的呢?”
“憤怒,平靜,渴望,冷漠,隔離。”
“很好,那我們來看一下拷貝下來的視頻好嗎?然後你和我說一下感覺。”
“……”
大開的窗戶,牆壁上掛著簡約大氣的畫,圓形桌子上的百合綻放,點亮深色的沙發。
黎斯年靜靜的站在窗前,自從心理醫生到來後,他就一直是這幅姿態。
拷貝下來的視頻裡,他年輕的Alpha像隻折翼的鳥兒,在一次又一次的強迫誘導中假性易感,但是他又是那麼冷硬,寧願以痛苦為矛,刺穿那信息素築建的城堡,也絕不像本能屈服。
那棟彆墅裡,有一個Omega被挖去雙唇,綁縛在黎幸房間的樓上,鏡頭裡出現的幾個Omega都已被抓住,隻有最後那個一雙杏眼笑的溫柔的Omega失去了蹤跡。
——希望他藏得夠好,千萬彆被抓住。
黎斯年在心中想著,不然,光白家的人可不夠折磨。
穿著白大褂的心理醫生坐在棕色的桌子後,語調平緩。
“你看……因為不願意被強迫標記他人,所以你自我暗示厭惡和疼痛,以此來抵抗易感期的Alpha本能,但這隻是權益之計,就像是後來你被誘導失去了理智……是的,我知道……雖然你認為自己冷靜理智下的決定。”
“但是黎少爺,真正的失控就是潛藏在海底的漩渦,當時你已經到達極限了……因為藥物和易感的雙重作用,你……”
“這些過後,黎少爺你形成了Omega的信息素等於痛苦等於強迫等於厭惡的心理建聯過程,於是當你在看見Omega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抗拒,而當你聞見Omega信息素的時候,這種厭惡甚至影響到你的生理反應。”
“……建議您可以多和您信任的,親密的Omega靠近,這樣可以有效的打斷您不自覺的建聯……”
黎幸看著監控畫麵。
昏暗的房子綻放出血色,Omega打開門發出驚叫,隨後昏倒在地,畫麵由此消失。
那個抱他出來的人,沒有在監控中留下絲毫影像。
“黎少爺?”
座於桌後的醫生喊著麵前明顯走神的Alpha,他皺了下眉。
“嗯。”
黎幸應了一聲,掌心仿佛仍有著那枚徽章存在的感覺,他雙手交握,壓製住翻湧的心緒。
“上麵就是一些建議,我想你是可以克服的,那麼,你有沒有興趣和我講一下這個監控的最後。”
心理醫生的視線在他的手上閃過,若有所思的轉移了話題。
黎幸看著醫生將進度條拉到白休靠近的時候。
喉嚨和胃部又傳來沉甸甸的感覺。
不要探究,不要探究.
隻要克製住自己,就會有所改變吧。
他不禁這樣想到。
*
【滴——時間跳躍已結束。】
機械聲在耳邊響起,又悄然消失,黎幸猛地睜大了眼,急促的呼吸了一下,眼前已經沒了那遮天蔽日的白光,他感到自己正坐在一輛車上,透過車窗,他可以看見山道上,月亮高高掛起,灑出淺淡的光芒。
車輛正常的行駛著,就仿佛那記憶中的死亡和重來是幻覺一般。
腦海的記憶繁複雜亂,黎幸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這是去哪裡?這個山道很眼熟,像是去他的發小的家的路上。
手機嗡的震動著,他打開手機,點開熟悉的頭像
今天18:01
韓雍:[到了嘛到了嘛?]
他向上翻去
今天9:30
黎幸:[地址,時間。]
今天9:31
韓雍:[E·世—潭臣公館北門,晚上六點!!!]
他和韓雍約好了,今天去他家裡。
是的,他對這件事情又印象,為了不讓他哥擔心,他準備去玩一天散散心,然後第二天去上學。
但是他印象中,沒有出現過剛剛的事情......
黎幸感覺事情有哪裡不對勁。
【技能正在生效中——】
這是什麼聲音?
【宿主,歡迎回來。】
冰冷的機械聲又再次傳來
他豁然抬頭,看向前方,盤旋的山路上,一輛房車迎麵開來,防遮擋的車窗玻璃看不清裡麵的情形,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氣息傳來。
他瞬間想起了一切。
上輩子江映將他救出來之後,消失不見,隻留下了一枚聖特斯裡安學校的徽章,因此在學校看見他之後,他不由自主的對他產生了興趣,在他被欺負的時候,幫他解圍。
明明自己因為綁架對omega的信息素會下意識的厭惡,卻能夠接受他的信息素,甚至感覺到安全,於是接受他在他易感期的幫助。
他對他產生情愫,甚至忽略了他對彆人的撩撥,不斷的給他找著借口。
直到最後,在街道的一旁,他聽見了他和某一個東西交談時,說的冷漠話語。
【係統,任務完成了嗎?】
【還差一點,宿主。】
【真該死,黎幸這個alpha怎麼軟硬不吃,明明我已經把他們的好感度都刷滿了,就差他的愛情了,就差一點,差哪裡了?】
【我做了那麼多,一見鐘情的技能都用上了,為什麼不成功?!】
【宿主,冷靜。】
【我是不是還有一次新手福利?】
【是的。】
【兌換成讀心技能,我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這一點到底差在哪裡了。】
那人俊秀的麵容如此冷漠,眼中毫無麵對他時的愛意。
......
宿主?技能?
時間跳躍?
......
——他是他的攻略目標。
得出這個結論的他滿是不敢置信。
天色陰沉下來,遠處傳來尖銳的喇叭聲,伴隨著充斥眼眶的白光,他僵硬在原地,狼狽的,蒼白的,被撞飛於空中時,深入骨髓的疼痛才後知後覺傳來。
他在那個夜晚死去。
於此時重生。
原來如此。
黎幸緊緊的握著手機,腦海中的線索終於串聯起來。
上輩子的江映就是攻略者了,他為了攻略他,將新手福利兌換成時間跳躍,來到了他被綁架的時候救下了他,並且使用了一見鐘情的技能,使得他在後麵對他產生好感,並且因為最後他救了他,所以他對他的信息素不抗拒。
他雖然被技能影響,但是那一點是他的潛意識在掙紮,因此,他無法徹底愛上江映,直到死亡打斷了一切。
他確實重生了,但是重生的時候是江映剛開始進行時間跳躍的時候,也就是他被綁架的時候,等到他救完他之後,時間跳躍結束,他也返回了真正的時間中。
之所以上輩子的他對這件事情沒有記憶,甚至沒有思考他一個普通omega到底憑什麼比擁有勢力的黎家更先找到他,甚至憑空消失。
是因為江映從根本上改變了他的過去。
他在篡改他的記憶,隻因為他是他的攻略目標。
直到此時,那腦海中的朦朧才徹底褪去,黎幸定定的看著那輛房車即將和他們交錯而過。
被愚弄的怒火和被玩弄感情的恨意交雜,驕傲卻讓他保持住了最後的體麵,他冷聲道:
“攔住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