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出事了 許林宴做法事?(1 / 1)

到了道觀, 睡了一路的柳時陰也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著前麵閃爍的微弱光芒說:“我們到了?”

“到了。”許林宴讓柳時陰從自己的背上下來。

隨著走近,柳時陰也看清了許林宴口中道觀的摸樣。木門是漏風的,牆皮斑駁, 大門口掛著的牌匾, 三個字沒了兩個, 隻剩一個觀。

真是非常的破敗和老舊,說是道觀, 但看起來更像是廢棄了許久的老宅子。

伴著吱吖的聲響, 許林宴推開了那扇穿了幾個洞的木門:“進去吧。”

柳時陰綴在許林宴尾巴後,跟著走進了道觀。屋內應該還有其他人在,大堂內有燭火搖曳著, 映襯得整個院子散發著昏黃的光亮。

柳時陰借著這微弱的光, 掃了眼院子中的環境。

這一掃不打緊,直接就在牆角落掃到了好幾張人臉!

慘白無光的皮膚, 僵挺硬直的身軀, 一身壽衣,排排站立著,額前貼的符隨風飄起, 露出底下直勾勾的雙眼。

幸好柳時陰膽子大,不僅沒被嚇到,還膽量過人地眯著眼更加仔細地盯著那幾個人看了又看。

哦豁,越看越刺激。

那幾張人臉的主人竟然是幾具死屍!

柳時陰低聲說道:“這道觀它正經嗎?怎麼還學人養屍?”

許林宴正欲解釋, 一個肉球忽然從大堂內飛撲了出來。

“師兄!你回來啦!”

“嗯,回來了。”許林宴用手接住了他並問道,“觀裡就你一個人?”

柳時陰打量著來人,那是一個長得圓頭圓腦, 臉上肉肉,一看就很能吃的小孩,年紀大約和柳時陰這具身體差不多,身上還穿了一套和許林宴一樣的道服。

想來應該是這所道觀的小道童。

“師父說酒喝完了,要去村子裡找人買一點。他說師兄你快回來了,讓你回來後幫他看一下屍。”小孩巴拉巴拉地,跟個話嘮似的一開口就是一大段話。

“這些屍體是哪來的?”許林宴問道。

小孩說:“是梁三姑送來的。她家義莊突然倒了半邊屋子,這些屍體沒地方放,就暫時放到了師父這,讓幫忙看兩天。等義莊修好後,就把屍體請回去。”

小孩從兜裡掏出了一串銅板,兩眼亮晶晶:“梁三姑還給了我們報酬,有了這些銀子,我們半個月的夥食都不用愁了。”

柳時陰在旁邊聽著,大概有了數。這家道觀,加上許林宴,大概隻有三個人。至於小孩口中的師父,沒看到人,不清楚長什麼樣子,但一聽就不怎麼靠譜。而在道觀的下麵,還有一座義莊,裡麵有個會趕屍的女人。

柳時陰暗暗咋舌,那麵鏡子還挺會整,道士和趕屍人都出來了,接下來是不是準備整點彆的花活?

許林宴聽著小孩的話,皺了皺眉頭道:“我要是回來遲了怎麼辦?他就放心讓你一個在家守屍?”

小道童嘿嘿地笑了兩聲,從身上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疊符紙:“師父給了我好多符,說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就把符砸出去。”

許林宴臉黑了黑。

柳時陰笑出了聲,這個什麼師父也是人才。

小道童肉嘟嘟的,遇到危險的話,可能符都沒扔出去,小身板就遭殃了。是多心大的一個大人,才放心讓一個小孩看家。

許林宴揉了揉太陽穴,吸了口氣才道:“師父去喝酒了,那你晚上吃飯了沒?”

小道童有些可憐地比了兩根手指:“剛吃了兩個包子。不過冷的,不好吃。”

柳時陰覺得許林宴頭更疼了。

柳時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出聲道:“道觀裡還有菜嗎?不如我們弄點吃?說起吃飯,我也餓了。”

柳時陰說話後,小道童才注意到了在許林宴腿邊的他。

小道童睜大了杏仁眼,驚呼道:“師兄,這個小孩是誰?”

許林宴給他們介紹:“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叫柳時陰。這是我師弟,孟圖。”

許林宴看著孟圖又道:“他這幾天都要住在我們觀裡,小圖你要和他好好相處,知道嗎?”

“知道了,師兄。”孟圖乖乖點頭,但眼睛還一直停在柳時陰的身上,滿眼的好奇。

孟圖呆在道觀裡的時間比較多,除了來上香或者找師父做法事的村民外,平時很少有人會來觀裡,更彆說是同齡的小孩了。

現在看到自家師兄帶回來了一個,孟圖彆提多開心,總覺得自己有了新玩伴。

許林宴張了張嘴,到底沒打擊他,跟他說柳時陰並不是“真小孩”。

柳時陰跟孟圖打了聲招呼,孟圖立馬把他當做了好兄弟,纏著對方吧啦吧啦又話嘮了起來。

從觀裡後院種了蔬菜,養了幾隻母雞一路說到了他那個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唯有算命看相還有點厲害的師父。

柳時陰沒嫌他煩,反而聽得還挺有趣,孟圖停下的時候,還會催促他再多說點。

許林宴也沒打擾他們交流感情,兀自去了後院,摘了兩顆菜。在看到嘎嘎亂飛的母雞,許林宴腳步頓了頓,掉頭回去就抓了一隻飛得最歡,長得也最結實的。

淘米煮好了飯,蔬菜也洗乾淨切好放在一旁備用了。就是那隻大火雞,許林宴緊緊盯著,愣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殺雞……要怎麼殺?

還有,許林宴忙到一半才想起來,他不會做飯啊。

“咯咯。”母雞大概看出許林宴拿自己沒什麼辦法,笑得就像是在嘲諷他。

許林宴看著手裡的刀,又看了看母雞,心想著一刀把它脖子剁了算不算成功放血。

許林宴心一狠,覺得先試了再說。

在他舉刀就要劈向大母雞,被雞叫聲吸引過來的孟圖和柳時陰忽然從廚房門口探進來了兩顆腦袋。

孟圖道:“師兄,你在乾嘛?”

“這是在殺雞?”柳時陰看了看許林宴,又看了看雞,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一直生活在療養院,雙腿行動不便的許家小公子,許林宴他殺過雞嗎?會殺嗎?

答案感覺不用想都清楚。

視線移到許林宴握著的那把銳利得能反光的刀,還有他緊抓著雞脖子的手上,柳時陰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殺雞真的不會把自己的手也剁了嗎?彆殺雞不成,自己還受傷了呀。

不知道幻境內受傷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實際的身體,但以防萬一,柳時陰覺得這雞還是留給他殺比較好。

“我來吧,你去把水先燒開。”柳時陰急忙跑到許林宴的身邊道。

許林宴盯著隻到自己大腿的柳時陰:“……你行嗎?”

柳時陰:“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雖然他現在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男人。

殺雞刀最後還是到了柳時陰的手上,許林宴也不想忙了一晚上,到時候大家還得餓肚子,所以隻在一旁給柳時陰打下手。

孟圖也過來幫忙了,對於吃誰做的菜,他都沒什麼意見。反正從小到大,他已經吃習慣師父和師兄做的菜了,反正都是難吃,能吃飽就行,其他的不抱希望。

殺了雞,又給雞剝了毛,後麵肉一剁一炒,香味瞬間就出來了。

道觀雖然簡陋,但是該有的調料也都有,柳時陰還在籃子裡翻到了幾根乾辣椒,捏捏碎,扔進鍋裡跟雞一塊炒了。那味道更是香得舌頭都要掉出來了!

加水,再燜幾分鐘,就可以開吃了。

不過柳時陰覺得裡麵還少了點什麼,抬頭想要問許林宴有沒有土豆或者豆角,就看到了兩張垂涎欲滴,望眼欲穿的小臉。

孟圖吸溜著口水道:“還不能吃嗎?”

許林宴比較矜持,沒流口水,但眼神巴巴的,一看饞勁也起來了。

“快了,彆看了。”柳時陰把兩人趕離了灶台,“你們觀裡有沒有土豆或者彆的什麼蔬菜,我們一塊放進去,直接吃大鍋燉。”

大鍋燉,想想味道就絕。

孟圖連忙舉手道:“有有有,我去拿出來!”

孟圖跟個小兔子似的,一下子就竄了出去。很快,兩手就抱回來了一堆東西。

柳時陰讓許林宴幫忙,往裡扔了些土豆、豆角還有萵筍。等熟了後,柳時陰拿著鍋鏟一攪,土豆綿軟,一攪就碎,豆角軟趴趴的,一壓就出汁,還有雞塊,骨頭都脫了。

三人還沒吃進嘴裡,就知道這大鍋燉絕對很美味。

大鍋燉上桌,在三人迫不及待,準備夾菜開吃之際,一道五音不全,鬼哭狼嚎般的歌聲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歌聲漸大,緊閉的木門被人從外往裡推開,一個披著道袍,左拐右拐,手中還提著一壺酒的老道士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

孟圖看到來人,喊了一聲:“師父!”

“誒!”老道士聞聲應了一句,但是眼睛卻瞥向了角落的死屍群,嘀嘀咕咕道,“咦,小圖你什麼時候長那麼高了?你站在這是要歡迎師父嗎,真是個好孩子啊。旁邊的是你師兄?今天怎麼了,都出來迎接師父了,嗝。”

看著一會摸摸這個屍體,一會又摸摸那個屍體,最後還抱著屍體一口一個乖孩子的怪老頭,柳時陰沉默了一會,對許林宴說道:“這發酒瘋的老頭子就是你們的師父?”

許林宴:“……”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那的確是他的師父。

“師父,我和師兄在這裡。”孟圖從椅子上跳了下去,跑到了老道士身邊,拉著他走到了柳時陰等人的麵前。

老道士沒瞅見和桌子齊高的柳時陰,倒是鼻子聳動,先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什麼味道,好香啊,林宴你廚藝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小圖趕緊的,給師父拿雙筷子,正好師父也餓了。”

孟圖一聽,就去給他拿了碗筷。

筷子一來,老道士就旁若無人地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了嘴裡。

嘗出味後,他拍著大腿道:“好吃,林宴你小子可以啊,平時煮個粥都能燒穿鍋底,這次炒的菜竟然這麼好吃,是不是跟底下村子的小花姑娘學的。”

聽到許林宴的黑曆史,柳時陰笑嘻嘻地瞅向了許林宴。

許林宴被他盯著,耳朵都紅了。

當聽到小花姑娘這四個字,柳時陰更是對著許林宴擠眉弄眼了起來。小花姑娘是誰?不會是小道士你暗戀的對象吧?

這下,許林宴的臉都紅了。

柳時陰以為對方臉皮薄,被自己調侃到害羞了。但實際上,許林宴那是氣的。

既氣他多嘴的師父,也氣麵前這塊榆木。

柳時陰覺得自己好像被許林宴瞪了。

一定是錯覺,溫柔和氣的許家小公子怎麼會瞪他呢。

吃飽喝足,老道士的酒也散了一些,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他望著柳時陰,有些疑惑:“這小娃娃是誰?”

“我知道,我知道。”孟圖最先說話,“他是師兄的朋友,要在我們道觀住一段時間。”

“啊?”老道士橫眉冷對道,“林宴啊,你這是把我們道觀當旅館了嗎?怎麼能隨便帶人住進來,我們哪有那麼多的房間,那麼多錢再養一個小孩。”

許林宴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等老道士說完,才指著麵前所剩無幾的大鍋燉道:“師父,這是他做的。”

一句話還不夠,許林宴又加了一句:“你吃得最歡,大半鍋都是你解決的。”還若有似無地瞟了瞟老道士手邊成山的雞骨頭。

老道士:“額……”

兩眼一瞟,他突然笑哈哈道:“我們道觀雖然不是旅館,但好歹也是救苦救難的地方,不就住個人嗎,多大點事!彆說住一段時間了,就是想一直住都沒問題!”

老道士舔了舔嘴巴:“不過觀裡也沒多錢養閒人,這樣吧,小娃娃既然會做飯,這一日三餐就讓你由你來做,也算付了房費。”

柳時陰想到他沒幾天就會離開幻境,也做不了幾頓飯,便笑眯眯地答應了下來:“行。”

“小娃娃不錯。”老道士誇了他一句,然後盯著他的臉又咦了一聲,“這孩子的麵相,怎麼……”

“師父。”

柳時陰挑眉,心中被挑起了一絲興趣,正想聽一聽老道士會怎麼說他的命格,誰知道老道士話剛一出口,就被一旁的許林宴給打斷了。

許林宴道:“天色晚了,我們也要休息了,角落的那幾具屍體,是不是應該弄到屋裡來。”

“對對對,我差點都忘了,這些屍人可不能見光。”老道士經許林宴體型,連忙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從身上掏呀掏,掏了半天終於翻出了梁三姑借給他的鈴鐺。

隻見他手輕輕一搖,鈴鐺就響起了三長兩短的叮當聲。

那些站立在角落陰影中的屍體,聽到鈴鐺聲後,刷地一下抬高了自己的手臂,一個接著一個,整整齊齊地跳到了老道士的麵前。

孟圖大概是經常見這類事情,早就習慣了,還在撿著鍋裡剩下的雞骨頭啃著吃。至於許林宴,他輕輕地握住了柳時陰的手。

柳時陰以為他是在害怕,還用手指點了點他的手背,以此來安慰他。

道觀太小,能住人的地方就那兩間,現在又多了個柳時陰,這幾具屍體肯定不能安排進臥室裡去。

大廳也不能放,祖師爺會不會惱不好說,但白天若是有村民過來瞧見了,一定會把人嚇到的。

最後老道士糾結了片刻,還是搖著鈴,把屍體大哥大姐們給安排進了廚房。

雖然地方擠是擠了點,但背朝陽,明天太陽出來了也不怕被曬到,也算是個好去處。

“你們委屈點,在這裡呆幾天。”老道士對屍體們說道。

屍體們眨巴著眼,還能說什麼,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

老道士又叮囑了孟圖,還有今天新加入來的柳時陰:“你們進廚房給我小心點,做菜時也彆讓火星子燒到了他們的衣服。還有,他們頭上的黃符,可彆給我摘了,到時候被他們咬了,你們可彆找我哭。”

柳時陰又不是真的小孩,當然不會手賤去摘屍體頭上的符。所以他很爽快地跟著孟圖點了點頭。

重新回到大廳,老道士對許林宴道:“這娃娃既然是你撿回來的,那之後他就跟你睡一個房間吧。他身上臟兮兮的,上床睡覺前,你記得先幫他洗個澡。咱們被子不多,臭了可沒新的替換。”

柳時陰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窮的道觀。

“行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大家都趕緊去睡覺吧。”老道士打了個哈欠,就抱著孟圖走了。

大廳很快就剩下了柳時陰和許林宴。

許林宴和柳時陰對視了一會,才開口問道:“要我幫你洗澡嗎?”

柳時陰:“……”

許家小公子學壞了。

這是真當他是七歲小孩了嗎?洗澡他又不是不會。

廚房裡還熱了水,許林宴把水裝桶提到了房間,方便柳時陰擦洗身體。

在柳時陰洗澡的時候,許林宴拿了一件孟圖的道袍給他穿,道袍大了一些,但卷一卷,也還行。

兩人都洗好了澡就上了床。

床不算大,但許林宴和柳時陰年紀小,身體沒長開,睡一塊也不擠,還略有空餘。

今天玩了一天,還走了不少的路,柳時陰這具身體沒頂住,躺到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睡著睡著,本來躺得板正的人就咕嚕咕嚕地滾到了許林宴身邊。

小短手一揮,更是把許林宴當成了人形枕頭,緊緊抱住了。

許林宴見狀,也沒弄開他的手,反而把人攏進了自己的懷中。這動作仿佛做了上百遍,上千遍,熟稔,自然又親密。

月上柳梢頭,整座道觀都陷入了一片寧靜。

次日一早,柳時陰是被公雞的啼叫弄醒的。

他醒來時,許林宴已經不在身邊了。

他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間。一出來,就聽到了廚房那邊傳來了許林宴、孟圖還有老道士三人吵吵鬨鬨的聲音。

“這是在乾嘛?”

柳時陰不明白一大早能有什麼好吵的,遂循聲而去,便看到了三人蹲在一個燒焦的鍋前,你指責我來,我譴責你的畫麵。

柳時陰:“……”

孟圖最先發現柳時陰,他驚喜地叫出了聲:“時陰,你醒了!”

老道士眼前一亮道:“醒了正好,來來來,把早飯做了!”

許林宴看著鍋裡黑糊糊的粥,十分喪氣地耷拉下了肩膀。

柳時陰瞧見後,問道:“這是怎麼了?”

許林宴沒好意思說,倒是孟圖幫他回答了:“師兄想給我們煮南瓜粥,可是怎麼煮那米都是生的,後麵師父來了,說是水少了,又往裡加了些水。又說南瓜粥得放糖才好喝,放了半袋子糖,沒想到太甜了。”

孟圖大概是嘗過了,小臉蛋都皺到了一塊:“他們又往裡加了水,後麵煮呀煮呀,不知怎地,就把粥給煮糊了。”

老道士吹著兩撇八字胡道:“肯定是火太大了,這個鍋不行,下次等師父有錢了,買個新鍋再做一遍給你們吃,鐵定好吃。”

柳時陰:真有臉說這話啊。

誰煮個粥瘋狂加水加糖的。

看著許林宴垂頭喪氣的表情,柳時陰無奈地道:“你們都讓開吧,我來做早飯。”

老道士和孟圖最開心:“太好了!”

廚房不需要這麼多人在,柳時陰把最鬨的兩個人趕了出去。

等水上鍋燒開,柳時陰望著無精打采,還在數螞蟻的許林宴:“南瓜粥你想喝甜一點的還是淡一點的?”

許林宴眨了眨眼,下意識說道:“甜的。”

柳時陰聽了,就往鍋裡放了兩塊冰糖。沒放多,因為南瓜本來就挺甜的,還放了紅棗,冰糖就提個味,太甜就不好吃了。

看到他的動作,本來還有些沮喪的許林宴,瞬間愉悅了不少。

柳時陰瞧見後,心覺這人是不是被身體年齡給同化了,心情怎麼說變就變,跟個小孩似的。

不過看許林宴開心了,柳時陰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等粥好需要幾分鐘,柳時陰便和許林宴閒聊了起來:“你說沒我們在,老道士和孟圖平時都吃什麼?”

看他們煮粥的架勢,柳時陰都怕老道士要帶著孟圖餓死。

許林宴似乎看出了柳時陰的想法,笑著道:“餓死肯定是餓不死的,底下這麼多村子,拿錢去雇人幫忙煮幾頓飯還是可以的。”

但大部分時候,他們吃得最多的就是各種乾糧和饅頭。畢竟這道觀這麼破,哪來什麼錢次次都雇人。

而且水煮菜什麼的,難吃是難吃了點,偶爾調劑下也還行。

柳時陰笑了:“難為孟圖還能吃得這麼胖。”

許林宴也跟著笑了:“他也不是一直這麼胖的。”

粥這時候煮開了,柳時陰過去把蓋子打開。他用勺子攪了一下,嘗了一小口:“熟得正好。”

柳時陰讓許林宴把粥端到院子去,自己則把大家的碗筷都拿了出來。

老道士和孟圖已經搓著手等了很久。見粥來了,也不怕燙,先攪了兩勺在碗裡,哈著氣就吃了一大口。

吃完,一大一小連連誇起了柳時陰:“好吃,太好吃了!”

“時陰,你好厲害!”

“小娃娃可以啊,手藝不錯,以後要不要開個飯店?”

許林宴看著一邊吃一邊說個不停的人,沒好氣地道:“吃就吃,說什麼話呢,也不怕噎著。”

“唔唔唔……”

兩人鼓著臉頰唔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柳時陰和許林宴懶得管他們,自己也盛了碗粥,吃了起來。

他們吃到一半,有村民來道觀了。

“道長,道長,你明天有空不?”

老道士擱下碗問道:“咋了這是?”

來的幾位村民道:“我們李家莊的,家裡的老母昨晚上噎了氣,想請你去幫忙做個法事。”

“這樣啊,正好我……”老道士剛想應下來,門口又來了一波人。

走在前頭的人明顯富貴很多,大腹便便的,衣著華服,身後還跟了幾個下人。

他見著老道士,就像是見著了多年的老朋友,語氣熱絡非常:“章道長,久仰大名了。我是劉橋,劉家莊的。”

旁邊的村民小聲說道:“這不是劉家地主嗎?怎麼也上這邊來了?”

他附近的同伴道:“你不知道?他爹前幾天出了意外,人沒了,所以找人做法事也沒什麼奇怪的。”

又一個人道:“不對啊,我有個表哥的妻子就是劉家莊出來的。聽他說,劉家地主有認識的道長,在他爹死了第二天,就把人請去做了一場很大的法事。怎麼現在又跑來找章道長了?”

“算一下時間,他爹死了得有快七天了吧?這是想在頭七這天再弄一場法事嗎?”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法事一辦就是兩場。”

“的確,但怎麼來找章道長了?前頭那道士呢?”

劉橋沒聽到村民的議論聲,他握著老道士的手,說出了今天來的目的:“章道長,是這樣的,我爹後天頭七,我們想請你到家去做一場法事,價錢好商量。”

和村民猜想的差不多。

先一步來的村民怕被截了胡,趕忙站出來道:“章道長,我們先來請你的,我家老母你也認識,她死後,就想讓你送她最後一程。”

劉橋肥臉上有些不滿,但也沒在老道士麵前表露出來。

他拍了拍手,後麵的下人就抱著一個箱子走了出來。箱子是開著的,能看到裡麵滿滿的碎銀,粗略估算,起碼得有上百兩銀子。

在場的村民眼睛都發光了。

老道士也不例外,他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錢。

柳時陰低聲跟許林宴說話:“他不會為了錢答應幫這位劉橋吧。”

許林宴沉默片刻道:“不好說。”

孟圖在旁邊掰著手指不知道在念叨什麼,柳時陰靠過去一聽,就聽到他在數:“這麼多錢,我們是不是可以去鎮上最大的酒樓吃好幾頓飯了?烤雞應該能買三隻吧?還有冰糖葫蘆買十串應該不過分……”

柳時陰:“……”

這小子,錢還沒到手呢,就開始在做夢了。

老道士舔了舔嘴唇,說道:“這些都給我?”

劉橋:“當然,隻要道長你能幫我把法事辦好,除了這一百兩銀子外,事成後我再送你一百兩。”

這可就是二百兩銀子了!

在場除了柳時陰和許林宴二人外,其他人都被這個數目砸暈了。這也太多錢了吧,得多少年才能花完!

老道士兩眼已經冒了精光,手也蠢蠢欲動地想要去接過盒子。

柳時陰搖了搖頭,小聲說道:“為了一場法事,就給老道士二百兩銀子,我怎麼就不信世上有這種好事呢?”

許林宴和他一個想法:“這裡麵有蹊蹺。”

那位也想請老道士做法的村民更急了:“章道長……”

老道士震了震,到底還有點底線在,右手拍了下左手,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他一會看看李家村的人,一會又看了看劉橋,陷入了兩難之中:“這如何是好呢。我就一個人,沒法做兩場法事啊。”

如果時間分開也就算了,但現在兩場法事就隔了一天,李家村和劉家莊離得也不算近,一來一回都需要花時間,更彆說做法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準備。

老道士思考了數十秒,還是曾經的承諾占了上風。

他眼神有些不舍地從那箱銀子中挪開,嘴上則對劉橋道:“劉地主,不好意思了。我曾經答應過這位的母親,她死後的法事由我來做,我也不能做那不守信用之人。所以你這邊的事情,再找找彆的人來接吧。”

李家村的人一聽,高興得不行。

而劉橋,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

他狹小的眼裡滿是糾結難安,手背被他撓出了好幾道指痕,似是有話要說。

但他似乎又避忌在場的人太多,最後到嘴的隻有一段模棱兩可的話:“章道長,不是我不想找彆人,是找彆人沒用,我家的法事隻能找你來做。如果你不幫我,我爹他就沒法入土為安了呀!”

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道士忽然細細地打量起了劉橋的麵相,手上也跟著掐起了訣,不知道算到了什麼,他臉色驟變。

下一刻他的臉色又變了回去,他扯著笑,對李家村的人道:“你們的法事我接了,具體事宜待會我去你們村裡再細談。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去乾活吧。”

李家村人還能說什麼,看了看劉橋,又看了看老道士,隻能點頭應是,相繼離開了道觀。

等閒雜人等走了後,老道士才冷下了臉對劉橋說:“先進屋裡再說吧。”

柳時陰和許林宴對了一眼,也跟著進了屋。

孟圖被打發去斟茶倒水。

劉橋帶來的下人則被留在了院子內。

等茶水好了,老道士先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道:“說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

劉橋苦著一張滿是肥肉的臉,眼裡流露著驚恐道:“我家老爹他——炸屍了!”

詐屍?

柳時陰暗暗喲了一聲,有點刺激了。他換了個姿勢,一副吃瓜看戲的表情。

許林宴看見了,不僅沒讓他收斂,反而還讓孟圖去廚房抓了一把瓜子過來,一人分了一小把。

柳時陰悄悄朝著他豎起了個大拇指,看戲怎麼能缺了瓜子,這人真懂他。

老道士瞧著他們的小動作,胡子都氣得被吹了起來。怎麼瓜子也不知道分他一些,孽徒!

劉橋心思全在自家爹詐屍的事上,根本沒心思管他們。

老道士沒瓜子吃,隻能繼續跟劉橋對話:“你爹不是死了有幾天了嗎?出殯應該都弄好了吧,怎麼會詐屍。”

老道士認識的人多,前不久也有人跟他提過幾耳朵劉橋老爹去世的事情。

提到這個,劉橋就生氣:“之前我在鎮上認識了一位道士,以為是多了不得的人。我爹噎氣後,就請的他來做法事。可是他根本就不會做。”

“守靈那夜,他說不用我們的人來守,讓他兩位徒弟在靈堂看著就成。可誰知道他那兩位徒弟後半夜直接就睡了過去,讓野貓進了棺材裡麵!”

“什麼?!”

老道士雙目大瞪地站了起來。

“你們讓貓進了棺材?”

辦喪事的人都知道,貓進靈堂是忌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而貓進棺材,那是會引起屍變的,導致屍體長毛,長指甲,直接成僵!

而且成僵後,煞氣極重,是會鬨出人命的!!

老道士沉著臉,罵道:“你們這群蠢貨,怎麼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劉橋哭喪著臉道:“我們也不知道哪來的野貓,早知道……”

早知道什麼,不請那位道士,還是自己去守靈?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老道士問他:“你爹死幾天了。”

劉橋猶豫了一下道:“三、三天。”

“說實話!”老道士瞪了他眼。

劉橋霎時白了一張臉:“已經五天了……”

五天!

老道士頓時氣得嘴唇都在抖了:“五天,你們現在才來找我?”

柳時陰在一邊直接冷哼了一聲,五天,僵化肯定已經成了。

這些劉家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才找過來。再晚一些,他們直接過去替他們收屍得了。

許林宴眼神冷得可怕,孟圖瞄到時還驚了一下。

劉橋已經快要哭了,他的肉都擠到了一塊,本來就醜的人看起來更加的醜:“章道長,我們也是不知道啊,我們當時都怕死了,以為把他埋進土裡就沒事了,誰知道……誰知道他直接炸屍,把棺材都給弄碎了。”

劉橋是真的想回到過去給自己一巴掌。

他當時發現自家老爹渾身開始長白毛,指甲開始變得又黑又長,他慌是慌,但也沒把這事太當一回事,就想著繼續擺靈三天再下葬。

就這樣拖了兩天,劉橋他們發現劉老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白毛已經占滿了全身,指甲和牙齒鋒利得嚇人,甚至有一晚,有下人發現本該闔著眼的劉老爹忽然睜開了他的眼睛。

直勾勾的,特彆悚然。

大家都特彆地害怕,覺得劉老爹真的越來越像僵屍了。老管事見識多管,心覺不妙,連忙就找上了劉橋,建議他趕緊請個老道士回來,把劉老爹提前安葬了。

但劉橋那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豬油蒙了心,覺得提前安葬破壞了習俗,對他們家的風氣不好,也怕被外人知道了,傳他們的閒話。

就這樣又硬拖到了第三天。

下午,劉橋請了抬棺匠,就準備下葬劉老爹。

可誰知道,棺材才剛抬到了一半路,抬龍杠就斷了一根。這是非常不吉利的,傳說抬龍杠要是斷了,必有死人。

抬棺匠當時臉色都變了,可是劉橋出的錢多。大家怕是怕,但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把劉老爹的棺材給抬到了土坑中。

但棺材一落地,土都沒來得及掩,裡麵就傳出了砰砰砰的異響——像是有人在棺材裡敲著棺。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劉老爹的手就直挺挺地從棺材蓋上戳了出來。接著,整個棺蓋下一秒直接就被四分五裂地震飛了。

眾人嚇得慌不擇路,跑得跑,躲得躲。

這下,劉橋是真怕了,連忙讓人去找能解決這檔事的能人過來。

剛開始,劉橋找的是青檀觀的道長,可誰知道對方一來,一瞧這畫麵,白著臉就說他解決不了,話都沒說幾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後麵劉橋又找了和尚,但都是假和尚,誦經是一點用沒有。

就這樣拖到了第四天晚,才有個下人介紹了章老道,也就有了今天劉橋的上門。

劉橋簡略地解釋了一番,哭著鼻涕眼淚直流道:“前麵怪我糊塗,後麵我是真心想找人來解決這事的,可是沒找對人啊,這真不能怪我!章道長,大家都說你是在世神仙,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救我們!求求你了,我們一家數十口人的命,不能就這麼沒了,嗚嗚嗚……”

這何止數十條人命。

一個鬨不好,劉家莊還有附近的其他村莊的人命都得交代在成僵的劉老爹手上。

“這事我接了。”不接都不行,老道士深吸了口氣,額前的皺紋已經疊成了山巒。

劉橋那邊,倒是喜上眉梢,高興得不行。

老道士懶得看他,對孟圖說:“小圖,去把梁三姑叫來。”

“好咧。”孟圖應了聲,就跑出了道觀。

老道士轉頭看向許林宴:“明天李家村的法事,林宴你替我去辦。”

“行。”

許林宴應得也十分爽快,但沒人注意到他眼底深處劃過的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