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紅精神恍惚回去的時候，門診樓道上，好幾個人正在討論八卦，比以往都要興致勃勃，她原本沒注意，反正左右就是那些花邊消息，直到聽見胡先勇的名字，才多了幾分在意，也加入了進去。

宋紅果坐在辦公室裡，邊喝著紅棗茶邊看書，溫熱的暖水袋就放在大腿上，腳上的棉鞋是從商城裡買的，外觀其貌不揚，裡頭卻有一層短羊毛，她穿的又是厚實的絨線襪子，即便這屋裡冷的隻有七八度，她也坐的穩如山石。

係統跟她嘀咕，“外頭，那些人又在八卦了……”

“嗯？這次咋聲音這麼低？”她都沒聽見。

“說的是胡先勇和呂兵的事兒，那種醜聞擱在後世，倒是尋常，但眼下，多駭人聽聞啊，哪有好意思高聲嚷嚷的，都在悄咪咪的嘀咕……”

“這傳播速度還可以。”昨天中午的事兒，一晚上，就傳到鋁廠來了，廠裡一旦知道，那全縣人民都等同知道了。

係統猥瑣的一笑，“這種事兒，都快，單位越想控製，越跟那決堤的洪水一樣，眨眼就能席卷全城，信不信，用不了幾天，市裡該知道的也會知道，誰叫醜聞新鮮不說，當事人身份還不一般呢，胡家和呂家，這回可露大臉了。”

宋紅果淡淡的道，“活該。”

係統討好的附和，“對，自作孽、不可活。”

沒一會兒，許向紅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屬實複雜，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都顧不上先談正事，便忍不住道，“紅果，你聽說胡先勇那事兒了嗎？”

宋紅果故作茫然，“胡先勇？沒聽說啊，他怎麼了？”

許向紅一言難儘的道，“他，他跟呂兵，呂兵你認識嗎，就是呂豔她哥哥，倆人竟然，竟然大中午的在宿舍樓裡，那啥了……”

宋紅果無辜的眨眨眼，“那啥啊？”

這讓許向紅咋好意思直白的講明白啊？不得不說，這年頭的人實在保守，她尷尬的憋了會兒，才擠出一句，“就是兩人睡一張床上了，跟兩口子似的。”

宋紅果差點噴笑，控製好表情，做出恍然大悟狀，“明白了，感情倆人有斷袖之癖好啊，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許向紅嘴角抽了抽，“倆人都娶了媳婦，按說沒有你說的那啥斷袖……”

“那不是斷袖，怎麼攪和到一張床上去了？”

“現在都在傳，倆人是喝多了酒，神誌不清了，也有說遭人算計給下了藥的，總之，各種猜測。”

宋紅果揚起唇角，“眼下追究其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善後，到底是醜聞，傳的沸沸揚揚，他們各自的單位，沒說怎麼處理嗎？”

許向紅篤定道，“原單位肯定是不會要人了，他們臉皮再厚，也受不住這種指指點點，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趕緊調走，調的越遠越好，事情傳不過去，他們才能像正常人一樣繼續過日子，不然背著那樣的名聲和醜聞，這輩子甭想抬起頭來。”

宋紅果點點頭，“就是不知道他們舍不舍得到外地去……”

許向紅哼了聲，“那就由不得他們了，呂fs和胡局就算是為了自己，都會強硬的把他們調走的，你是不知道，這醜事的影響有多敗壞，亂搞還被鄰居們闖進去抓個正著，鬨得簡直驚天動地，但凡換個臉皮薄的，估計當場就得從樓上跳下去了……”

她聲音頓住，擺擺手，“算啦，不提這些糟心的，剛才我去跟張院長說了那凍瘡藥的事兒，他也用了，效果同樣顯著，也同意了咱們的安排，多找幾個人試用下，沒問題的話，就讓藥房去製了售賣，你放心，該屬於你的功勞，咱醫院會儘力為你爭取。”

宋紅果沒矯情的推辭，含笑應了聲“好。”

她原以為，憑借這醜聞的‘魅力’，怎麼也得值得大家‘稀罕’個幾天，誰知，到了下午，這事兒就沒幾個人提了，眾人有了更新鮮的話題。

“上午我家屬去那啥地兒，你們猜猜買到了啥？”

“啥寶貝啊，還值當賣關子？”

“羊毛線，摸上去那叫一個軟和。”

“哎，那確實是稀罕東西，不便宜吧？”

“十二塊一斤，但不要票啊，給我家閨女織件毛衣，一斤倒也夠用了，她都惦記好幾年了，總算能讓她得償所願了。”

“你夠疼閨女的啊，還挺舍得，有那麼多錢，去搶點毛氈和豬板油多好啊，那毛氈也暖和，還能隨便裁剪，縫衣服裡頭，或是鞋子裡，指定舒服，豬板油就更實用了，雖說兩塊一斤不便宜，但出油多啊，熬上一罐子，能吃這一冬。”

“倒也是……”

“聽說還有勞保鞋和棉線手套呢，質量竟然比咱廠裡給那些下礦的工人們發的還要好，一擺出來就被搶光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我還琢磨著給親爹買一雙呢，五塊錢，擠一擠還是有的。”

“我媳婦兒搶到兩斤棉花，還有一塊兔毛，縫在棉襖的前胸後背，也能擋擋風。”

“我家裡隻去買了幾塊豬胰子，對了，還有一瓶潤手膏，據說能治皸裂，也不知道效果咋樣，先試試吧。”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說道的很是熱烈。

“你們就不好奇，這麼多好東西，是從哪兒來的嗎？”

“好奇害死貓，少打聽。”

“我就是納悶兒，像那棉花和豬板油，誰有那麼大本事弄到那麼多？肉聯廠自己都勻不出來吧？”

“行了，咱們沒門道，不代表彆人沒路子，啥年頭都有有本事的人在，想不通就憋著，總歸人家弄來這麼多東西，咱們能得了益，不像以前，你們誰能買到這些稀罕東西？可千萬彆給人家招災，不然虧得還是咱們。”

“這話說的在理兒，往年到了冬天，就愁買棉花，現在終於不用發愁了，連葷油都能時不時的吃一頓了。”

“對，對，最好的還是糧食不咋稀缺了，隻要舍得掏錢，白麵大米都能買到，不像以前，拿著錢都沒地方淘換去。”

“所以，人家又賺了錢，又有功啊……”

公社這片的黑市，廠裡的人誰不知道？誰沒光顧過？一直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以前，物資稀缺，拿著錢去逛一圈，也隻能淘換點粗糧和雞蛋，或是山貨青菜啥的，其他的稀罕東西，得靠運氣，如今，這一狀況早已大大改善，雖說也不能敞開了買，但基本不落空，總能淘換到點想要的。

眼下的名氣，便是縣裡都知道的。

但誰都心照不宣的沒人去揭開，那不是斷彆人的發財路，而是斷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