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多,車子停在了一處僻靜的院子外麵,高大的楊樹遮擋了視線,宋紅果隻看到門口有人站崗,卻沒有掛牌子表明這是什麼地方。
霍明樓下車去交涉,李賀緊跟其後,等倆人走遠,王二妮才一臉苦惱的吐槽,“你說馮秋萍到底想乾啥啊?她是不是瘋了,這種時候提出見咱倆,這不是把咱倆架到火上烤嗎?生怕彆人不起疑心,胡亂猜忌是不是?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想臨死前把個墊背的?”
宋紅果沒有跟她同仇敵愾,聽完後,淡淡的提醒,“等下見了她,彆受她挑撥,儘量理智點,不要亂說話,彆人就不會抓住把柄。”
王二妮匪夷所思的瞪著她,“你咋就這麼淡定呢?不怕她出賣咱倆啊?她犯了死罪,馬上就下線了,人在死之前啥瘋狂的事兒乾不出來?你以為我不受挑撥就能躲過去?宋紅果,你咋這麼天真呢,這時候,誰也理智不了,隻要她張嘴,咱倆再否認,都沒用!”
“所以呢?”
“所以,咱倆也死定了,啊啊啊……這個馮秋萍,可真是心狠手辣,賤人!”
宋紅果沒再理她,視線落在霍明樓身上,他跟守門的人說了幾句話,對方就去打電話了,他麵無表情的等著,可她了解他,從他的一些肢體語言,就能判斷出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幾分鐘後,院子的大鐵門被緩緩推開,車子進去之前,又被仔細檢查了一遍,對方的嚴肅影響到了王二妮,她白著臉,坐立不安,像是隨時會被抓捕歸案的在逃犯,那種心虛和恐慌,全大刺刺的寫在臉上。
宋紅果都沒眼看了。
霍明樓見狀,眉眼沉沉,握著她的手低聲解釋,“這裡是一處療養院,安全性比較高,對外要保密的,馮秋萍就在這裡接受治療,公安和特殊部門的同誌都在,等會兒,你不用緊張,平時如何,現在照常就是,記住,你沒有任何錯處,相反,你是對鋁廠醫院有大貢獻的好同誌,是鋁廠的技術標兵和先進職工,還是市裡都承認的三八紅旗手,根正苗紅,榮譽無數,誰也沒有權利要求你做什麼。”
聞言,宋紅果笑著反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撫,“我不緊張,放心吧……”
緊張的分明是他,手都有些輕顫發涼。
霍明樓看著她,眼底流淌著複雜的情緒,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帶著她不負責任的離開,“紅果……”
宋紅果無奈的打斷,“明樓,我真不緊張,如你所說,我又沒做什麼錯事,來這裡,也不是接受審訊,不過是馮秋萍要見我,我配合組織,跟她說幾句話而已,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有,那也是不睦,她暗地裡算計過我好幾次,其他方麵,我們可沒有交集,我保證,我跟她,真的不一樣。”
這話極大的安撫了霍明樓,不過,他還是輕聲提醒,“記住,我就在外麵等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兒,我都會跟你一起麵對。”
他許下這樣的承諾,便是意味著,即便宋紅果跟馮秋萍一樣,身負秘密,是異能人士,或者特殊部門的同誌對她起了疑心,他都不會在意,不離不棄。
宋紅果瞬間被感動到,若不是還有旁人在,她都想撲過去親兩口了。
李賀一副見慣不怪的表情。
王二妮就忍不住泛酸了,跟吞了隻檸檬一樣,同樣都是穿越者,怎麼宋紅果的命就比她好這麼多?找的老公不僅顏值高、身材好,能力出眾、家世優越,最重要的是,還是深情不悔的人設,都到這份上了,眼看著很可能會翻車,依舊不離不棄,仿佛不管前麵是驚濤駭浪還是刀光劍影,他都無所畏懼。
反觀自己,先是鬨了一出悔婚分家,之後追求喬永輝接連被羞辱,進了文工團好不容易過了把海後的癮,誰想沒多久就翻船了,掉在了陳國偉那棵歪脖子樹上,以為拿下周生就能一躍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過上滬市名媛貴婦的生活,然而,卻是叫人騙色騙身,最終狼狽的返回老家,找了個四十多歲又醜又禿的老男人當接盤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尤其此刻看到霍明樓這幅要舍命相陪的樣子,她更是嫉妒的麵目全非,張明堂嘴上說著多疼她,可真遇上事兒了,還不是說撒手就撒手?
係統冒出來,小心翼翼的提醒,“宿主,王二妮情緒不對勁,她好像對你妒火中燒啊,男神對你好,把她給刺激到了,也不知道等會兒會不會作妖?”
宋紅果不動聲色的瞥了王二妮一眼,果然,她臉色難看的像旁人搶了她男人似的,“那你有辦法應對嗎?直接喂她吃啞藥?”
係統,“……”
它做不到啊,45號也不是擺設,他同事還指著王二妮賺流量呢。
幾人進了一座二層小樓,進門時,又被搜檢了一遍全身,那嚴陣以待的態度,無端叫氣氛緊繃起來。
“宿主,你真的不害怕啊?”
“害怕有用嗎?”
“……沒用,不過可以給自己想好退路。”
“什麼樣的退路?”
“比如也裝瘋賣傻?”
“……”
搜檢通過,有人領著他們去了二樓的一個房間,裡麵有兩位身穿軍便服的中年男人,一位神情肅穆、眼神銳利,仿佛任何人在他麵前都無從遁形,一位則態度溫和,唇角含笑,好像慈和的長輩,讓人很容易就卸下心防。
宋紅果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倆人,心想,這是給她們準備了一文一武啊,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膽子小、心思淺的,怕是三言兩句就能被掏空了秘密。
霍明樓上前,與他們寒暄了幾句,而他們待霍明樓的態度也十分客氣,隻是說到工作時,原則性的東西沒有半點讓步。
最後,霍明樓和李賀被請到另一間屋裡,端上熱茶,甚至還有瓜子點心,唯獨不讓他在場陪伴。
霍明樓離開時,憂心忡忡。
宋紅果回他一個安撫的笑。
屋門關上,彼此隔著辦公桌相對而坐,那倆人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都是特殊部門的同誌,嚴肅的那位叫韓平,溫和的那位叫徐長河。
韓平先給了下馬威,“知道為什麼把你倆請到這裡來嗎?”
他不開口就冷肅的讓人望之生畏,一張嘴,就更嚇人了,聲音跟冰碴子似的,四月的天,都忍不住打哆嗦,那眼神更是犀利,像刮骨的鋼刀。
王二妮本就心驚膽戰,聞言,就更是慫了,再不見以前那種穿越者的優越感,也沒了無視規則的肆意,她白著臉,搖搖頭,又下意識的去看宋紅果。
宋紅果平靜的看著對方,不疾不徐的道,“知道,因為馮秋萍想見我們。”
韓平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這位女同誌竟是不怕他?“你叫什麼名字?”
宋紅果報了自己的名字。
韓平皺了下眉頭,“你就是鋁廠職工醫院,婦產科的宋醫生?”
宋紅果點了下頭。
徐長河接過話去,聲音裡含著抹輕鬆的笑意,“百聞不如一見,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宋紅果扯了下嘴角,“您過獎了。”
徐長河道,“我是實話實說,你的大名,可都傳到帝都去了,宋醫生不簡單啊……”
接著,話題一轉,“根據我們的調查,宋醫生和馮秋萍的關係似乎並不親近。”
宋紅果一臉坦然的道,“對,我們之間有矛盾,還是很難調和的那種。”
“什麼樣的矛盾?”
宋紅果把之前跟馮秋萍的那些過節,大體說了一遍,期間,還涉及到王二妮,王二妮出聲附和,一副唯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韓平掃了王二妮一眼。
王二妮又僵硬的垂下頭,不過,臉上卻沒有心虛。
宋紅果為什麼事先沒跟她串好詞兒,就是因為提前演練好的應對都顯得很假,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壓根就逃不過對方的火眼金睛,不如本色出演,屆時,真真假假,才能唬住人。
徐長河步步緊逼,又連著問了幾個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難纏,稍微不注意,就會掉坑裡去。
宋紅果神色自若的一一回應,坦蕩而無愧。
徐長河暗暗疑惑,這樣的表現,可真不像是跟馮秋萍有什麼乾係的,難道他們的調查方向錯了?
他最後問道,“你覺得,馮秋萍為什麼要指名要見你倆?”
宋紅果剛要開口,韓平忽然道,“王二妮,這個問題,你來回答。”
王二妮下意識的又去看宋紅果。
宋紅果道,“實話實說。”
王二妮,“……”
實話實說,她倆還有命在嗎?還不得被當成怪物被抓去研究了?
“王二妮同誌,你在猶豫什麼?”
韓平一聲厲喝,王二妮嚇得哆嗦了起來,顫顫巍巍的道,“我,我是不知道該咋回答,我跟馮秋萍的關係更不好,我倆有大仇,我被她算計過,我現在的名聲不堪,就有她的手筆……”
王二妮說著說著,眼圈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她為啥要見我倆,我哪清楚啊,她不是殺了人嗎,殺人犯心理都不正常,誰知道她是不是想臨死前,拉我們當墊背?畢竟,我和宋紅果,都是她的仇人,她心存報複,故意往我們身上潑臟水……”
不得不說,關鍵時候,王二妮沒掉鏈子,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最是妥當不過。
換成宋紅果,也是這樣的回應。
韓平顯然不滿意,擰著眉頭問,“那你覺得,馮秋萍會怎麼往你們身上潑臟水?”
王二妮抹了把眼角,“那誰知道?馮秋萍心眼多的跟篩子一樣,我可猜不透她的心思和手段,她以前沒少算計我,我要是能猜得到,也不會上了她的套。”
徐長河接過話去,問宋紅果,“那宋醫生怎麼看?”
宋紅果道,“我跟王二妮想的差不多,她見我倆,多半是出於報複,總不能是聯絡感情,她眼下處境特殊,頂著殺人犯的名聲,旁人都是能躲多遠躲多遠,唯恐被牽扯連累,她若沒什麼壞心思,就該跟我們保持距離才是,可她偏偏提出那樣的要求,用意不言而喻,甚至,她都不用跟我們說什麼話,隻提出這樣的要求,就足以讓我們陷進來了……”
她頓了下,意味深長的看著對麵的倆人,“看看現在,我們不就被當成懷疑對象,在接受調查?不明真相的人,說不準會以為我們跟馮秋萍有什麼特彆的乾係,那我們以後還說得清嗎?造謠一張嘴,辟謠跑腿短,這件事處理不當,那就是我們的下場。”
徐長河笑意一僵。
韓平冷聲道,“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這點你隻管放心。”
宋紅果道,“我自然是相信組織的,可就怕等下馮秋萍會像瘋狗一樣的攀咬我們,屆時,我們是不是還要自證清白?”
韓平道,“我們會調查……”
宋紅果笑了笑,“那調查期間,你們會如何處置我們?”
韓平沒吭聲,怎麼處置?最好的處置方式,自然是先關在這裡,繼續調查,遲早能攻破她們的心房,查出所有的秘密。
宋紅果眉眼微冷,“若是你們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怕是不能配合了,首先我們並不是犯人,願意來,是為了早日將馮秋萍繩之於法,其次,你們也沒有權限隨意的扣押我們吧?”
現在的律法雖說沒那麼健全,但各級部門分工還是很明確的,就是抓人,也得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很容易造成仗勢欺人的惡劣影響。
最重要的,宋紅果不是尋常百姓,她頭上太多光環,處理不當,後果更不嚴重。
韓平聞言,頓時拉下臉,剛要說什麼,被徐長河眼神製止,他含笑道,“宋醫生說的很有道理,是我們考慮不周了,你放心,我們肯定會照規矩辦事,找你們談話,也是例行公事,沒有彆的意思,還要感謝,你和王二妮同誌,願意來這裡跟馮秋萍相見,希望你們等下能說服她配合我們的工作,都是為了國家嘛……”
宋紅果點頭,“可以,我們會儘力一試,若是馮秋萍不同意,那就沒辦法了,我科室忙的很,回頭我還要趕回去做手術,希望你們能理解。”
“嗬嗬,理解……”
宋紅果和王二妮被送到了另外一間屋子,進去後,就被眼前的畫麵給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