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魁梧挺拔，充滿了陽剛之氣，宛若雕像一般的身影，高大偉岸，宛若山嶽，博大寬容，仿佛海洋。

可是，蓋蕊貝安公爵卻隻覺得，那是一個廣闊的宇宙。

在一個宇宙麵前，她感受到了神秘莫測，感受到了浩渺無垠，但更多的確實來自於靈魂之中的深沉恐懼，就仿佛是一個普通人第一次麵對星空似的。在那個時候，在廣大的神秘感之後，隻會讓人感受到了卑微、渺小和無力，最後便隻剩下了巨大的恐懼，以及讓人想要頂禮膜拜的下意識舉動。

那就仿佛是來著生物本能的，對高緯自然產生的原始崇拜似的。

即便這位至尊，從來沒有特意展示自己的威能。

有趣的是，似乎越是高環的靈能者，便越能直觀地感受到皇帝陛下的威風。反倒是年輕的騎士學徒，普通的士兵和民眾麵前，他的形象卻總是顯得特彆的仁慈寬容溫情的一麵，甚至還能稱得上是慈祥。

“我已經知道了，蓋莉。”皇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和自然，聽不出任何不滿的成分。

可是，蓋蕊貝安公爵卻依然半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從計劃開始執行，我們就注定失敗了。我們一切都仿佛被人看穿了，從亞空間到主世界，從紛爭領域到戰艦之上，我們都在失敗。陛下，這都是臣的錯。”她又道。

皇帝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哎呀？你雖然是在請罪，但分明是在指責朕嘛。是的，你們的異蛻計劃烏七八糟，成功率確實不高，如果不是朕的默許，已經不可能得到樞密院的批準的。可是，雖然失敗了，可是小蓋莉，你不是很享受這一切嗎？”

蓋蕊貝安公爵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雖然是個變態，但變態程度應該是有限的，距離大選帝王們都有差距，根被說和皇帝相比了。

“彆裝了，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仿佛是直接在女公爵的耳畔中直接響起的，宛若直接在腦海中綻開的雷音。

蓋蕊貝安公爵頭腦一片空白，本能地抬起頭，迎向了皇帝那雙宛若曜日般璀璨的目光。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便已經率先開始動作了。

可是，她卻無話可說，隻是向木偶一樣麵對著皇帝陛下的雙目，像是在麵對兩輪正午的烈日。自己的一切秘密，在赤眼的陽光照耀下，都無所遁形了。

雖然她自認為，自己這個資深星見官，隻不過是皇帝陛下的一條忠誠的母狗，本就是沒有任何秘密的。

“嗯，不錯，這不是已經可以準備晉升八環了嗎？”伊萊瑟爾大帝笑道：“怎麼樣？和虛境領主的精神對抗，還是很令人成長的吧？”

公爵歎息道：“是的，必須要感謝這個計劃，我才有了在自己的主場，和虛境領主單獨對抗的機會。我們的艦隊在域外對著它狂轟濫炸，卻反而有了一種繼續勝利的機會。而且還不僅如此。和您看好的那個地球年輕人的作戰，也是養人的。微臣現在才大約明白了您的意思。那個人，確實已經得到了灰的認同。”

“你感受到了？你溝通到了？你捕捉到了？”皇帝的聲音和表情依舊平靜。

“並沒有，但我卻可以得出這樣的判斷。我的未來靈視讓我看到了這些。”蓋蕊貝安公爵雖然誠惶誠恐，但語氣中卻非常堅定。

她雖然隻是皇帝忠誠的鷹犬，卻也有身為星見官的驕傲。作為一個神棍，她必須對自己的“推演”和“預言”保持信心，保持最大的信心。

皇帝饒有興致道：“那麼，小蓋莉，你身為優秀星見官的未來靈視，可以看到更確切的未來嗎？到底什麼時候，他可以以挑戰者的身份，站在我的麵前？”

星見官有了轉瞬即逝的遲疑：“沒有。陛下，我隻是看到靈能中的變亂和動蕩。”

“和829年你的那次彙報一樣？”

“比那次更加混沌。”

皇帝不由得啞然失笑：“哎呀呀，小蓋莉，你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星見官。當初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弱點就是在於不夠純粹了，這是限製你的更上一層境界的最大阻礙。您應該是要引起重視的，必須要引起重視。”

“以這個標準，曆史上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合格的星見官。另外，陛下，您對每個人都這麼說的。”蓋蕊貝安公爵似乎終於已經適應了皇帝的氣場，姿態也輕鬆了起來。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被你比你小了一輪的布琳，搶走糖果的原因啊！”

“那是我在讓著她，陛下。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再怎麼說也不能和三歲小孩一般見識。”蓋蕊貝安公爵振振有詞，但瞪大的眼睛中似乎帶著明顯的屈辱。

皇帝不置可否，緊接著，他的笑容便毫無過渡地陰沉下來：“那麼，你還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

這一次，蓋蕊貝安公爵的猶豫比方才還要更長一些。

過了好一會，她才用自暴自棄的口吻道：“衛倫特王製訂了異蛻計劃，他說服了赫裡托·河文成為這次行動的死士，他拿出了搖曳的空中庭院。他為這次計劃付出最多，但他對計劃的成功毫不在意……不，我有這樣的感覺，他甚至更傾向於讓我們失敗。他希望這次計劃失敗，希望我們的艦隊失敗，甚至希望泰坦艦落到了敵人手中。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希望看到的。”

公爵的聲音顯得低沉而嘶啞，咋聽起來似乎是在用平靜的棒讀音來報告一段客觀事實，但卻帶著一絲癲狂，一絲猙獰。

皇帝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星見官，也沒有說話，似乎正在思考中。

“陛下，以星見官的立場來看，這場對藍星共同體的第二次征服戰爭，其實過於倉促了。而且給很多人準備了舞台。不管是對手，還是我們內部的野心家。”公爵又補充了一句。

這話確實是在指責皇帝了。蓋蕊貝安公爵覺得自己簡直是透支了三輩子的勇氣。

她再次閉嘴，把頭垂下去開始裝鵪鶉之後，皇帝卻又緩緩開口道：“所以，蓋莉，你認為，這是小捷的自行其是，還是蛇的用意？”

“我的靈視中，並沒有看到蛇的影子，但這不能稱之為證據。”公爵低著頭顫聲道。

“所以，你已經和小捷結盟了，是吧？”

小捷說的當然就是衛倫特王了。伊萊瑟爾皇帝很喜歡用昵稱來稱呼各路藩王，領主和大臣。對一個已經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而言，他有這樣的資格。

當然，對蓋蕊貝安公爵而言，就總覺得有點出戲了。她忍著卡在嗓子眼的老槽，坦然回答：“是的，我們結成了一個廣泛的攻守同盟。在樞密院，在元老院，在紋章院，都有我們的盟友。”

“決定選誰了？”

“目前決定不了。衛倫特王是我們的盟主，但並非我們的領袖。可是，我們卻能決定不選誰。”

皇帝再次發出了興致勃勃的笑聲：“布琳真可憐。為什麼你們總是在欺負她？”

可憐的明明是我們好不好？這一切都是你拉偏架引起的。為什麼堂堂的帝國至尊，就不能公平公正客觀中立呢？

蓋蕊貝安公爵一邊腹誹，一邊哼道：“誰叫她搶了我的糖果呢？”

她似乎終於放鬆了下來，甚至可以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了。

伊萊瑟爾大帝哈哈大笑，用讚許的口吻道：“這就對了嘛，你的骨子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女人，何必在我麵前掩飾呢？”

“臣惶恐。”

“好了，休息一下之後，整頓一下心情，等到傷口複原，就準備八環的儀式吧。你雖然被一個比你低一環，還比你年輕一輪的青年人毆打得體無完膚，但並沒有留下什麼心魔，內心反而更加堅定了。這其實是你的優點，小蓋莉。以你現在的狀態，進入半神的成功率是會很高的。”

請不要把我說得有什麼抖M的大病好嗎？蓋蕊貝安公爵繼續腹誹，卻也無話可以反駁。有一說一，之前的一戰，自己雖然被餘連毆打得甚為屈辱，但也確實收獲頗豐。於是，她的心態非常穩定，對餘連不但沒什麼怨言，甚至頗為感激。

好吧，我果然是有什麼大病？畢竟啊，能被毆打得如此爽的體會，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了。啊哈哈哈，我果然是個顛婆啦！

蓋蕊貝安公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皇帝又道：“索雷恩王的王位，我不會給你的，但你確實可以著手，準備接手星界騎士團的工作了。”

“明白。”女公爵頷首。

“至於和小捷他們的同盟關係嘛……啊哈！就好好相處吧。不要背叛他，他是一個敏感的孩子，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你要包容他。”

他確實是個可憐的家夥，但最可憐的就是上了你的菜單。蓋蕊貝安公爵心中充滿了衛倫特王的哀傷和悲憫，悲憫得甚至有點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