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並不是塞得要塞衝過來了。這玩意雖然比不上帝國的擎天堡，但畢竟也是個有直徑超過了60公裡，質量為上百兆噸的龐然巨物。

以目前的亞光速引擎技術，要想推動這種玩意，倒是可以采用一個力大磚飛的手法。裝上幾百個無畏艦或者大型運輸船的引擎，總是能讓它動起來的。可是，機動性和速度會有什麼具體變現，便實在是一言難儘了。

實際上，帝國軍的官兵們有多花了幾分鐘，才最終確定，是塞得要塞的一部分結構脫離了其本體，正在加速向大家撞了過來。

又過了幾分鐘，大家甚至連這部分的質量和輪廓都完全確定了。

“總質量為27億到30億之間？是聯盟海神船的2倍啊！”坦利安中將看著最新的報告：“是從要塞上剝離出來的？這不會對要塞產生什麼結構性損害嗎？”（注1）

“這個，或許是有吧，但具體影響如何，也不好確定。”副官道。

坦利安中將瞥了對方一眼，覺得等到自己打完了這一仗，不但要換參謀長，也一定特麼的要換副官。

副官大約感受到了一絲危險，趕緊又報告道：“其實，這幾年，塞得要塞以前一直是軍事要塞，但後來又多出了民用的商貿需求，便擴建過了好幾輪。它們采用的是魯米納的泰翁合金製成的磁力平衡儀為結構連接，這樣便可以控製成本……”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後來擴建出來的部分，所以拆卸起來比較方便？”坦利安中將道。

“這，或許是地球人早就處心積慮？”

“而且，這個部分是民用區域？”坦利安中將又盤算東奧。

不過，就算是民用區域，也很有可能已經被地球人改造成軍用區域了。反正土法啊綠皮啊什麼的，大家都懂的。在民用艙的貨櫃和星際旅館裡麵塞點炮塔什麼的，又不存在什麼技術含量。

可是，問題就來了。這樣的攻擊，有什麼意義嗎？

那玩意確實飛得很快，這一點倒也不算奇怪。如果那東西真的被裝上了一百台亞光速引擎，再往內裡的能源結構中注入足量的爆炸粉塵，不計成本和使用壽命地狂飆突進，或許是可以構成這種衝擊效果的。

如果再配上那不怎麼規則的圓筒狀，倒是真的有點宇宙滾木的氣魄了。

可是，飛得再快的，難道比得上炮彈和光束嗎？

“……這是準備撞擊自然紋章號？”坦利安中將挑了挑眉毛。

不僅僅是她，艦橋上的一眾軍官也都紛紛表示難以理解，一個個都在交頭接耳中。

“如果是撞擊半固定的要塞和太空站還有可能，戰艦的話……”

“要塞和太空站也不可能。現在誰家太空站上沒有安裝引擎呢？至少得在星球引力的拉扯中保持穩定嘛。”

“如果要塞不能動彈，不就可以在一個多天文單位之外，用軌道炮慢慢削甲了嗎？”

“這年頭，哪怕是行星軌道上的防禦衛星，至少也得跟著星球軌道動吧？怎麼可能會被這種東西撞到。”

“而且真要是撞，我還不如采點冰塊。”

坦利安中將的耳畔中，流傳著這樣的竊竊交談聲。她忽然覺得，目前的場麵確實是充滿了超現實主義的荒誕感，不由得有點想笑，但又想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是作為靈能者和女士的直覺，還是優秀將軍的經驗累積，她都覺得，這件事的真相應該絕不會這麼簡單。

“馬上給自然紋章號發報。從對方要塞……不明撞擊物的行動軌道上來說，應該會在十分鐘之內，和自然紋章號相撞。”女將軍吩咐道。

然後，在半分鐘後，她接到了回報。

“艾南爵士剛才已經回報了，殿下還在運轉陣列，不好打擾。不過，紋章號上的艦員都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隨時可以避讓。”

坦利安將軍點了點頭。畢竟是那麼大的一艘泰坦，哪怕是為了閃避衝撞整起漂移，應該也不會影響到觀星台裡的坦利安中將吧？大概……

通訊官開始回報：“敵軍突破黃色區域，進入橙色區域！還有半分鐘進入璐龐艦隊主炮射程之內！”

“璐龐艦隊來報，是否開始炮擊敵方的不明衝撞物。”

其實，照著坦利安中將的想法，就任由對方的不明滾筒撞過來唄。這東西雖然看著氣勢洶洶，但畢竟滾過來也得花上好幾分鐘，就連剛從航校畢業的菜鳥舵手都能提前預判。

不過，這東西畢竟是安裝了引擎了，滾過來的樣子威勢驚人，說不定還有轉彎的能力。到時候在己方的艦隊中橫衝直撞，就算是很難把船真的撞到，但侮辱性總還是挺強的。

他們畢竟是堂堂的銀河霸主的艦隊，被地球人的戰艦打得狼狽不堪也就罷了，要是再被對方丟過來的滾筒整得成鳥獸散，就真的是臉都不要了。

“準備炮擊！”

坦利安中將瞥了旁邊的自然紋章號一眼，發現對方閃爍著信號燈，挪動著龐然的身軀開始避讓了。如此一來，它應該可以讓開敵人那個“巨型宇宙滾木”的智慧姐衝擊，也為帝國戰艦們讓出了一個射界。

嗬……我還以為你要準備硬抗呢。坦利安中將惡意地想。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就像個小人，但並不準備改。

“敵人已進入射程範圍！”通訊官又大聲報告道。

坦利安中將把自己的右手重重地揮下，就像是用儘全力揮下砍刀似的。

“射擊！”副官大聲回報著司令官的命令。

“射擊！”這樣的命令也開始在全艦隊中擴散。

緊接著，熾熱的能量交織成了浩浩蕩蕩的光子巨浪，向那正在衝鋒的不明物體席卷而去。而這次之前，上千枚亞光速導彈在光束炮綻放之前，就宛若致命的箭矢一般，構成了白光和熾焰交織而成的屏障。

可是，也就這個時候，一封來著後方的通訊，宛若雪片般飄到了閻光龍號的艦橋上。

“雷神號上的羅薩奈歐上將的命令？”坦利安中將鎖了一下眉頭。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位老將軍在這個時候發來的請求，恐怕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參謀長迅速看了一遍電文，聲音中多出了一絲驚愕，甚至還帶上了三五分的惶恐：“提督，羅薩奈歐長官要我們立即停止炮擊！”

“停火？”

“是的，他說，這是一個陷阱！我們上當了！”

話說，一開始布下陷阱不是我們嗎？坦利安中將覺得自己的腦子又有點轉不過來了，這讓自己非常有挫敗感。

可現在，不管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宛若箭雨般密集的亞光速導彈已經將那個從要塞中分離出來的不明物體，籠罩在了烈焰的怒濤之中。

可緊接著，大家卻看到了一股奇景。

那一團又一團的爆炸開始融合，開始凝滯，開始離散。就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吸取著爆炸的光和熱。瞬息之後，一道虛無陰暗的星門，包裹著變化莫測的能量氣流，出現在了大家的虛空之中。

那仿佛一個巨大的美麗的日珥，就像是用太陽的聖潔光之紗線，編製而成輕紗，在星海的上空搖曳著變幻莫測的身姿，壯美得仿佛夢幻。

可是，大家所見到的變化卻不僅僅如此。緊接著，那輝煌的“日珥”之中，一個龐然的身軀緩緩地從期間鑽了出來，就像是莫可名狀的魔王，從地獄來到了現世。

於是，那火焰纏繞的光圈，便化作光明和黑暗碰撞的轉折點。那是極致的壯美，也是極致可怖融為一體的地方。

許多士兵們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慘叫聲。此時此刻，就算是距離這巨物最近的帝國戰艦，也足有兩三百萬公裡。他們根本不可能用肉眼看清那巨物的身影，頂多隻有一團模糊的光點。可是，通過監視器，他們便能看到，身高萬丈，仿佛行走根木一樣的莫可名狀之物已經踏在了殘破的飛行物上。

它……不，祂的身上應該不存在什麼像是眼睛一樣的器官，但大家卻分明覺得，祂確實在凝視著自己，凝視著每一個帝國士兵。

這或許是一種極致的巨物恐懼症，也或許能讓驕傲的人類們，難得的體會到一種被天敵吞噬的感覺。

隨後，那巨物已經從報廢的滾筒上一躍而起，龐大的身軀陷入了透明狀態，仿佛幽靈一樣飄向了目瞪口呆的帝國艦隊。

坦利安中將或許是艦隊中第一個反應過來了，她用近乎於咆哮的聲音大吼道：“開火！開火！攔下那個怪物！”

這個時候，羅薩奈歐上將的命令，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自然紋章號上，蓋蕊貝安公爵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讓自己的靈魂從深層次的精神世界中抽離了出來。現在，她已經可以確定，那個被稱之為“無眼之根魔”，“千眼之根魔”的虛境領主，應該已經降臨到現實世界了。

現在，祂應該正在破壞塞得要塞。

如果坦利安中將有基本的軍事常識，就一定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當然了，最好是要等那個虛境領主和地球守軍打到兩敗俱傷，才是收割戰果的最好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能成為最後弑殺“無眼之根”的人。讓虛境領主瞬間隕落的體驗，會成為自己攀登巔峰的重要一步。

在這一刻，她甚至有些雀躍。

曆史上，並不缺乏高位靈能者在虛境當中斬殺領主級虛境生物的例子。當然，也並不缺乏虛境領主降臨到現實世界又被高手討伐的例子。要知道，半個世紀前降臨在“盛原星區”的那頭虛空孽主的頭蓋骨現在都還在伊倫星呢，現在都被改建成博物館了。

可是，卻唯獨沒有把虛境領主當做武器，應用在國戰的決定性軍事攻堅當中。

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創造了曆史？

雖然策劃這種事的是衛倫特王，但執行的卻是我蓋蕊貝安嘛。

當然，作為一個非常講究體統的皇室貴胄，這種沾沾自喜的微笑隻是在她的臉上轉了一下，便旋即斂去了。

她掃了一眼陣列外側星位上的四個靈能者，他們都是三環的星見官，靈能者中的中堅序列。以他們現在的實力，想要主持這等規模的靈能陣列，即便是大輔助，當然也是需要竭儘全力的，現在自然便成了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樣子。

蓋蕊貝安公爵開始琢磨應該如何安撫和賞賜了。這幾位都是自己的死黨，這次又立了功，不可讓他們寒心。即便是自己掉到了騎士團，在星見閣中也是需要自己人的。

可是，她卻忽然覺得心口一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很不妙的氣息。

而這個時候，她在現實世界中的感知已經恢複了。投過了靈覺，公爵已經捕捉到了觀星閣外的波動起來的極端情緒。

那是複數位的茫然、慌張、驚惶，甚至正在慢慢醞釀成群體性的恐慌。

然後，真的有人在敲門了，自然隻可能是自己的女仆長艾南女爵士了。

蓋蕊貝安公爵歎了口氣，手指撫弄了一下手腕上的寶具，平複了一下激蕩的精神世界，深呼吸了一口，伸手用念力拉開了觀星閣的大門。

門外，以女仆長艾南為首的衛隊成員們都在，同時還有紋章號的大副杜達上校。

“殿下，本艦馬上要進入緊急機動運動狀態。”上校敬禮，一板一眼道：“另外，還需要您對目前的緊急狀態，做出決斷。”

蓋蕊貝安公爵都懶得去問所謂的“緊急狀態”是什麼了。

她已經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個莫可名狀的可怕靈能波動，正在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她扭過頭，從身側彈開的光幕上，看到了一個正在星空中漂移的巨物。那東西隻剩下半透明的模糊輪廓，但依稀也能辨識到一些形態。那是一個超過了萬丈的怪獸，像是一根長滿了枝丫的樹乾，卻沒有一片葉子。或者說，也像是一頭宇宙級的竹節蟲。

“那個不明目標正在向我們接近。”杜達大副道：“本艦護盾和引擎都已經全部展開。另外，主炮也做好了準備。隻不過，一會可能存在衝擊反應。”

大副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蘇米人老水手，或許是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表現得還是非常冷靜的。這其實可以理解，這種身高超過萬丈的龐然大物，如果在星球大氣層之內，自然是遮天蔽日的恐怖巨物，光是憑著填滿了天地的身軀，就足夠把大多數人嚇得魂不附體了。

可是，在宇宙中，這種體型便不算什麼了。如果從其一開始出場方式的震撼中恢複過來，便能意識到，比這它龐大得多的太空利維坦也都是存在的，而光榮勇敢強大的帝國軍又不是沒有收拾過。

“速度很快，目前距離我們還有三分鐘。”大副繼續道：“不過，我們已經計算過了。那東西的速度遠不是紋章號的對手。”

看樣子，泰坦艦已經做好放風箏的準備了。這也是帝國戰艦毆打巨型太空利維坦的標準戰術。

“其餘艦隊也都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炮火支援。另外，也不會讓地球人找到空子。”杜達上校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