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納爾艦隊損失六艘守衛艦,十艘武庫艦……還有四艘裝甲航母。”
如果隻算這前半句的報告,大概會再一次證明,防護艦這種傻大個,和武庫艦這種薄皮大餡,都即將推出曆史舞台了,而後半句報告便會讓最鐵石心腸的將軍都難免感受到痛苦。
大家都知道,帝國的裝甲航母上,最多的不是戰機和飛行員,而是以旅為計算的衝鋒隊和裝甲擲彈兵。
坦利安中將知道,光憑這幾艘戰艦的沉沒,瞬間化為宇宙塵埃的衝鋒隊和陸戰隊員,就已經在兩萬人以上了。
不過,她必須許久讓自己保持至少表麵上的冷酷和平靜。
“航母隊退回來吧。突擊要塞的時機已經失去了。”她命令道。
參謀長想了一想,道:“剛才這支地球艦隊的戰術運動,和攻擊選擇非常精確,非百戰宿將不可。”
“所以,是誰呢?誰在宙斯號上指揮?”坦利安冷冷道。
“希爾維斯特?”參謀長沉吟道。
“他?”坦利安中將想了一想,從大腦皮層的溝壑中捯飭出了一點點信息。她赫然意識到,自己和那位希爾韋斯特上將,倒是打過交道。那是十年前,在華胥的銀河文明議會,做軍事交流的時候。
……嗯,實在不像是個這麼狠辣的類型。當然,也不排除這十年時間,讓他從一個按部就班的技術官僚型的將領,變成了果決凶狠的猛將。
可是,少年人能如此成長倒是屢見不鮮了,可中年人還能這麼變化,也未免太缺乏說服力了吧?
“餘連,真的在那邊的伏羲號嗎?”參謀長似乎是在提出疑問,似乎也是在自言自語。
坦利安中將微微一怔,忽然覺得對方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便頓時陷入了沉思中。
而這個時候,他卻聽到參謀長又道:“本部艦隊是否要投入到正麵戰場?”
你特麼才是參謀長,難道不應該趕緊拿出幾個可執行的作戰方案嗎?提出了疑惑卻不解惑,要你何用?
坦利安中將深呼了一口氣,擠出了一個冷靜的笑容:“仗都打到了這個份上,就輪不到我們繼續唱主角了。讓全艦隊拉開安全距離,給自然紋章號做好掩護。”
她停頓了一下,又問道:“羅薩奈歐上將的艦隊到哪兒了?”
“I伯爵-T1星係,距離本星係還有六個小時。”副官停頓了一下:“另外,伊肯羅伽元帥的本隊也已經啟程了。預計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抵達這裡。”
“此地的戰報,已經發到四季神號了吧。”
女將軍的表情很平靜,但副官卻總能體會到隱藏的低氣壓。不過,在這個時候,他除了硬著頭皮點頭,也確實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好在,坦利安中將似乎也隻是確認一下而已。
她並沒有問兩位長官的意見,後者也沒有馬上要求即時通訊,其實已經表明態度了。可是,女將軍表示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她也是很絕望的。之所以沒有發飆,隻是覺得這樣會顯得自己特彆無能狂怒罷了。
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承擔,大不了不名譽地退役回家去養馬,但更多鍋肯定是不能背的。下輩子也絕對不可能。
這個時候,蕾妮絲·坦利安中將似乎感受到了遮蔽星光的陰影,不由得扭頭看向了左側舷窗。
比起自己所在的閻光龍號無畏艦還要龐大不止一倍的自然紋章號泰坦艦,像是巍峨的鋼鐵城塞一樣,緩緩地超過了自己。那龐大的艦體一時間幾乎遮蔽舷窗外所有的視野。
現在已經是12月7日,銀河標準時間的淩晨4時25分,自然紋章號從坦利安艦隊之間穿行而過,向著正一副淒淒慘慘戚戚模樣的紮納爾艦隊迎了過去,一副想要代替對方承擔主T的樣子。
“辛苦了!”蓋蕊貝安公爵主動接通了和所有將軍們通訊。
她的表情依舊平靜而凜然,但到這個時候,卻也總算是多了一絲感激的意思:“你們其實為此次作戰創造了有力條件,諸君有功無過。這一點,我已經要求副官做好了記錄,並且直接發送天域方麵了。”
得了,雖然是個我讓我最覺得頭疼的神秘主義者,但還算是個講究的殿下。坦利安中將想。如果要選您當新任的索雷恩王,我會投你的一票的。
當然,如果是選帝的話……那還是算了。皇帝可以是靈能領域的強者,或者說最好是強者,但絕不能是神秘學主義者。
坦利安中將道:“多加小心。殿下,願宇宙之靈和晨曦之龍賜福您的武運。”
“感謝您,坦利安將軍,真的非常感謝。我現在是確定了,果然還是這樣武風堂皇的祝福語,更適合我啊!”
自然紋章號之內,觀星台之中,靈光在繁複浩大的陣列之中流淌著。站立在陣列中央的靈能者開放了自己的精神人,讓煉金陣列產生的力量注入了體內,讓她自己也變成了這些靈脈循環的一部分。
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拋棄了自己的身軀,慢慢地蕩漾到了塞得要塞的上空。
到了這個時候,她終於可以以物理的方式窺探這座巨大太空都市的原貌。她的實現穿過了外層的能量護盾,內側的流體金屬裝甲,以及更內側的裝甲。她的意誌掠過了兵營和機庫,繞過了一層又一層的艙室。
然後,她感受到了這個要塞中最大的獨立艙室,或者說,那是一座由液壓金屬支柱和透明穹頂材料形成的半球形空間。
據說,在戰爭開始之前,希爾韋斯特上將是真的想要把這裡經營成民用的都市群。他差點就成功了。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不是戰爭,這個男人,其實是有資格成為一位優秀的星區執政長官的。
她終於感受到了一絲隱約的刺痛。蓋蕊貝安公爵知道,即便是以自己的力量,讓靈覺跨越如此浩渺的蒼穹,也會構成對精神的負擔。不過,她依然感受到了喜悅。
長時間對如此大規模靈能陣列的運轉,確實讓她的精神保持著極限的運轉。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感受到了自身的界限,更感受到了突破這個界限的契機。
……據說,皇帝陛下的意誌,甚至可以跨越以光年計算的距離,憑精神衝擊就取一個靈能者的性命呢。這是何等的威能?這又是何等的境界?
她曾經認為這是一個傳說,但現在,她已經看到了這種可能性。
有朝一日,我有可能成為達到這樣的境界呢?
蓋蕊伯安公爵的心中一片熾熱,對這個可能的未來充滿了憧憬和野心。
她並不認為這是一種不敬。一個靈能者,如果沒有攀登巔峰,抵達真理之側的野心,便是絕不可能成為聖者的。
可不管怎麼說,她還隻是一個普通的聖者,終究還是有極限的。沉重地疲憊感很快便構成了某種負擔,現實世界的影像觀測很快在她的腦海中消散,但相對的,精神視野中觀測到的靈能漩渦,已經化作了滔天的巨浪。
巨浪之下,莫可名狀的巨物似乎正在顯形。
“降臨吧。降臨吧。現實的星空,就是你的獵場!過來吧,無眼之根,萬眼之影,來獵殺吧。”
她在心中低聲念叨著,讓自己的靈能凝聚成了錨點,給那個莫可名狀之物指引著方向。
現在,蓋蕊貝安公爵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精神共鳴世界中。她當然完全沒有意識到,在現實世界的戰場中,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異變,已經發生了。
“要塞方向發生高能反應?”坦利安中將狐疑地看向了副官。
她現在早已經得到了情報,塞得要塞和周圍互為犄角的幾座分城上,都安裝了大功率大威力的重型要塞炮,射程極遠。
而地球守軍也從來不會吝嗇炮彈和能量,經常在有效射程之外,就對帝國艦隊開始轟擊了。他們要的不是擊中目標,而是遠程威懾。
塞得要塞有高能反應?這有什麼好報告的?
“總不會是已經打中自然紋章號了吧。”坦利安中將隨口說了一個笑話。她對蓋蕊貝安公爵,還是有不少怨念的。
副官沒法笑,隻能抽動著嘴角遞上來了報告:“不像是大威力炮擊,更像是要塞內部構成的能量反應。另外,還監測到了質量震動效應。”
“質量震動?”坦利安中將結果報告掃了一眼,頓時也驚呆了:“好家夥,30億噸?這也是虛空異蛻計劃的一部分?”
“所以,這個虛空異蛻計劃到底是什麼?”參謀長也是滿臉震驚。
“不知道,我也就知道那位殿下會搞個大的。伊肯羅迦元帥和羅薩奈歐上將應該知道,但他們也沒有說得太細,交給我們的任務,除了監視敵主力的動向,便是為自然紋章號和蓋蕊貝安殿下護航了。給他們發去警報吧。”
女將軍覺得,如果船上幾萬人不是都睡過去了,應該早就注意到這一幕了,理論上是沒必要做提醒的。不過,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參謀長吩咐了下去,又問道:“我們的艦隊要鋪開炮擊陣列嗎?”
坦利安中將沉吟了一下,微微頷首,又補充道:“紮納爾艦隊重傷艦船還是按照原計劃策撤往後方。不過,讓他把所有武庫艦留下來。”
“明白!”
實際上,自然紋章號的艦員們也已經注意到了這一幕。可是,普通軍官們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去打擾正在觀星台中的公爵。
實際上,就連公爵自己的衛士和侍女們也都陷入了猶豫。他們都是蓋蕊貝安殿下的最親近的近臣,甚至連女仆長都是靈能者。可正因為如此,她們才知道,高位靈能者運轉大型陣列的時候,是不能有人去打擾的。
他們之所以荷槍實彈地守在觀星台的出入口,不就是為了保證這一點嗎?
“嗯,要塞有高能反應就高能反應吧。地球人有什麼動靜,便交給坦利安艦隊攔截便是了。”到了最後,公爵的女仆長兼衛隊長,本人也有一等騎士侯爵位艾南莎女勳爵,做出了如此的判斷。
她依然覺得,自己的職責,還是讓主君不受打擾地運轉陣列。
而另外一邊,發生在本星係第7行星,那個蔚藍色氣態巨行星附近的戰鬥,也算是有了一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