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玩情報的都臟!餘連又想這麼說了。不過,他話到了嘴邊,卻成了:“呃,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都都快要被瓜給撐飽了。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也隻是普通的守法外交官,就是吃瓜就可以了。”
“不過,這段時間,天域戒嚴了,對普通共同體公民的影響很大吧?作為外交官,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對因此產生的,對我國公民的不公平待遇,提出抗議呢?”
“是的,必須要嚴正抗議!另外,還得讓帝國迅速向全銀河通報情況!這才是負責任大國的行為。不過,這種事情就和我們這些駐在武官無關了。還是直接交給大使閣下吧。”
“可這樣一來,先生不會太辛苦了嗎?”餘連想到齊先生為了把《綠》給儘快修改出來,前一個星期平均每天的休息時間還不超過五個小時。他也是一把年紀的老先生了,又給人家增加負擔,多少還是有點不忍心的。
“這你可就放心吧。具體的事務是有布利斯參讚做的,大使閣下隻要享受噴……舌戰群儒的成就感就行了。另外,你可是不知道,齊先生自己可是說過了,每次隻要看到帝國鬼子氣急敗壞卻又偏偏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他就覺得渾身被注入了力量。這才是讓他保持體力和精神的最好的休閒方法。”
說白了,這也是另外一種意義的享樂犯吧?
餘連仔細想了想,還真的能從齊先生那溫文爾雅的外表之下,感受到某些狂野的特質。
嗯,大概每一個戰士的心中都住著一個放飛自我的野猴子吧?不管他戰鬥的時候,是用劍,還是筆。
餘連本來還想和拉爾少將商量一些細則,看能不能從目前的局勢中占更多的便宜,但後者卻說見好就收。
“歸根結底,咱們國家的實力終究有限。我們的外交政策也是儘量不要招惹是非。做到現在這一步,能逼帝國暴露各地的暗樁,已經是極限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瓦特·拉爾少將很清楚,做情報工作,最需要的特質並不是什麼非凡的想象力和行動力之類的,而是謹慎和決斷。這樣的決斷,當然是包括了果決去做什麼,同樣也必須包括果決地不去做什麼。
“你這段時間已經很辛苦了。”
“我天天和聯盟的公主殿下約會,可真的一點都不辛苦。”餘連趕緊“分辨”道。
“對對對!和這樣貴不可言的大小姐約會其實也是很辛苦的。”拉爾少將道:“最近好像也沒有什麼你必須要出席的外事場合,給你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確實,和大小姐約會是挺辛苦的。真的羨慕能夠晚上一個人好好享受安靜時光的那些社恐啊!”
餘連誠心誠意地表達了對芸芸眾生的羨慕,然後拉爾少將就忽然氣急敗壞了起來,直接把餘連趕了出來。
不過,在辭彆將軍閣下,走出門之後,餘連才赫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想著把從翡林實驗室獲得的東西上繳政府。到底是因為他就壓根沒有信任過政府,還是骨子裡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反體製分子呢?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問題。
反正啊,不管是自己從實驗室中拿到的科技,還是那個足可以改變全銀河戰略平衡的大殺器,就算是送到了地球也都是燙手山芋,就不要讓地球的袞袞諸公們頭疼了吧?
這也算是在急領導所急了。像我這麼上道的好部下,不提拔我還能提拔誰啊?餘連美滋滋地想。
他剛剛才如此地想,接著就看到,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從自己麵前走過,正準備上樓。自然是齊先生。
這位共同體的文豪大使先生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二十歲,每一步居然都邁出了青春的味道。不過,布利斯參讚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不斷地擦著汗,一副膽戰心驚的社畜樣。
“閣下,您是真的想好了嗎?這個時候,這個時候和《民族統一報》的人會麵,時機未免太敏感了吧?這不會讓帝國懷疑,我國已經和民解運動達成了什麼協議呢。”
“《民族統一報》難道不是帝國的合法報紙嗎?”
“這個……當然是的。”
“他們也向我們發了邀請函。我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難道連接受采訪的權利都沒有嗎?至於什麼民獨運動,和我這個偶爾寫了個劇本的作家有什麼關係?”
《民族統一報》是現在銀河帝國國內最大牌的左翼報紙了,其政治宗旨是實現帝國境內全體民族的和解,統一,以及全種族的公民權。當然了,在帝國的政治環境下,這件報刊注定是不討好的,無論是發行量還是影響力都是有限的。登報文章的措辭也相當謹慎,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戰戰兢兢的小家子氣,一點都沒有戰鬥精神。
照著聯盟的說法,這家報紙唯一存在的理由,就是帝國皇室用來標榜自己言路開放了。
至於所謂的“民解運動”,其實就是被帝國征服的各種族的名流們組成的一個準政黨組織,宗旨同樣也是種族平等。
而之所以是“準政黨”,是因為它們現在連一個正式的議員席位都沒有。
餘連一直都覺得,這個組織之所以能在帝國存在至今,大概就是因為他們一直都在沉迷議會鬥爭吧。
可是,不管是多麼謹小慎微,《民族統一報》確實是一家左派媒體,對現在引起了話題的《綠》感興趣,也是很正常的。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對《綠》一劇進行了報道的,都是一些文藝和八卦刊物。而《民族統一報》卻是唯一一家上門采訪的政經類嚴肅媒體了。齊先生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這,這也是。可那是發給您個人的。”
“我現在就是準備以個人的名義參加啊!”
布利斯參讚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心想你這死老頭能不能不要任性了?你已經是大使,一舉一動都能代表國家利益。怎麼代表個人?靠嘴嗎?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然而,沒等他說話,齊先生便先道:“布利斯老弟,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到了本人這個地位上,文人的曆史屬性其實是大於外交官的政治屬性的,你可明白?這一次,《全民報》之所以會邀請我去參加專訪,卻是因為那一場《綠》啊!我是以一個劇作家的身份,回答一些關心我新作品的讀者朋友們的問題。”
“可是……”
“你沒有出過書,這種道理果然是不懂啊!”齊先生笑道。
我其實是出過書的啊!而且還是關於國家關係的大部頭著作哦!可是比你的高級的研究類讀物哦!
呃,雖然到現在總共才賣了不到2000本,但人也是得有點夢想的嘛。萬一以後就真的變成教科書了呢?
當然,想到這裡,布利斯先生的眼神便無限度向著階級敵人的方向滑落了。
然而,齊先生卻渾然未覺。他已經發現了一邊正在看熱鬨的餘連,眼前頓時一亮,上前道:“正好,真正的主創也在場,就和我同去吧。”
餘連心想我才剛回來,這就又被拉壯丁了?
“要不這樣吧,布利斯,我自己出門,做公交船,不帶保鏢,不帶秘書,不帶司機,這就完全不像是個大使了吧?這就可以回避我的政治屬性了吧?至於安全問題,有這小子跟著,你也就不用擔心了吧?”
布利斯先生沒有說話,當然不是默認了,而是直接被大使先生的腦回路震地徹底無語了。
而乘著這個機會,齊先生便拽著餘連跑向了大門。
大概是因為堂堂的大使兼大文豪迎著朝陽奔跑的動作實在是太有青春範兒了,一路人居然沒有工作人員來得及阻攔,就連側門邊站崗的門衛都隻能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蛋疼樣子,任由兩人直接出了大門。
緊接著,老人又以絕對不亞於年輕人的靈活動作,帶著餘連進了旁邊的林蔭小道,小跑著鑽入了後麵兩棟大豪宅圍牆之間的小道,一直鑽到了一個人流相對多一些的公園中。一直到這個時候,齊先生的步子才稍微放緩了一點。
一看就明白,這種事情,文豪先生應該是很熟練的了。
“這是自然的,怎麼著我也是創作者嘛,如果沒有生活,就不會有真實。沒有真實,當然就不會有共鳴了。你要知道,我每到一個新的星球,新的城市,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進到街頭巷尾的地方去,和這裡的老居民們聊聊天,找找上不了報紙和網站的街頭美食,聽聽他們流傳了許久的老故事。”
齊先生停頓了一下,又道:“養成了這樣的好習慣,我就能聆聽人間最真實的聲音。等到我學會尋找這些聲音之間的共性,於是,這方才成就了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