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翻天?又何妨!【求訂閱】(1 / 1)

人生1984 拾寒階 24498 字 7個月前

李雲海他們在手術室外等候。

張俊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外麵亂轉。

李雲海安慰他說道,這其實就是一個小手術,正常來說,十分鐘左右就能完成。

張俊眼睛裡噙著眼淚,對妹妹的擔憂之情寫滿了臉上。

不到一刻鐘,醫生便走出手術室。

張俊衝上前,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著急的問道:“醫生,我妹妹怎麼樣?”

醫生說一切順利,到辦公室再說,你們去個人照顧病人吧!

林芝說我去照顧她吧。

李雲海和張俊跟著醫生來到辦公室。

醫生摘下口罩,問張俊道:“你是病人的家屬?”

張俊急忙說道:“對,我是她哥!親哥!請問我妹是什麼病?為什麼會大出血?”

醫生輕輕搖頭:“她沒有病。她這是小產。”

“小產?”張俊還沒有結婚,也沒有交過女朋友,聽到這話,居然完全不懂。

李雲海輕咳一聲,問道:“醫生,她沒有生命危險吧?”

醫生說沒有危險,都清理乾淨了,休息半個小時就可以回家,至少要讓她休息半個月,不能做重體力活,不能洗冷水澡,注意補充營養。

張俊見醫生說得並不嚴重,倒也放下心來,可他還是不明白,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停的追問醫生。

醫生臉色古怪的看著他,說道:“小產,就是懷孕沒有懷穩,流了,你聽明白了嗎?這對女人的身體傷害極大,比生產還要大!你們以後一定要讓她小心一點!”

張俊聽了,有如遭受五雷轟頂,半晌才問道:“那、那孩子是誰的?”

醫生聽了,不由得好笑:“你問我?我問誰去?你們當家長的,都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嗎?平時也不管管她?也不教育她?出了事才知道著急?”

張俊啞火了,不敢再多問。

醫生開了一些藥,一一吩咐哪種藥怎麼服用,又特彆強調道:“補血的藥一定要吃,不然她底子就虧了。”

李雲海問了個關鍵的問題:“醫生,請問不會影響她今後的生育吧?”

張俊也道:“對對對,這個很重要。”

醫生說沒事,沒那麼嚴重。

李雲海又問了另一個更關鍵的問題:“請問可以留下標本,做一個親子鑒定嗎?”

醫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可是可以,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的話。”

李雲海考慮事情更加全麵。

張潔平時都是乖乖女,忽然之間小產,說明她和男朋友交往,起碼有三個月以上。但店裡這麼多的人,卻從來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誰。可見他倆都瞞得很緊。

那個男人為什麼不敢出現在店裡?為什麼不跟張潔回張家見親人?

這其中必定有隱情。

現在孩子已經不在了,那個男人完全可以耍光棍,不承認。

而親子鑒定就是最好的辦法。

親子鑒定古已有之,什麼滴血法、滴骨法、情理法等等。

到20世紀30年代,科學家們發現人類的血液,確實包含了一些關於一個人父母的明確線索,就是“血型”。

我們所知道的血型:A、B、AB、O等幾種。血型遵循一些不變的遺傳規則。例如,如果嬰兒有AB型血,而母親有A型血,那麼父親必須有B或AB型血。這樣,法官就可以運用這種實際的科學方法,來判斷一個人是否真的有可能成為一個孩子的父親。不過事實證明,這種方法也仍有很大的局限性。

當科學家們逐漸了解了人體基因的奧秘後,英國遺傳學家A·J·傑弗裡斯,在1984年發明了DNA鑒定技術,由於人體各部位的細胞都有相同的DNA,因此可以通過檢查血跡、毛發、唾液等判明身份。

但是這個年代,親子鑒定普遍用於警方斷案,一般人壓根就不會想到要進行這樣的鑒定。

所以當李雲海提出來的時候,醫生才格外的驚異。

張俊啥也不懂,懵然無知。

李雲海讓張俊去藥房拿藥,他來到病房。

張潔緊閉雙眼睡著了,眼角淚痕宛在。

林芝悄聲的說道:“我問過她了,她說孩子是她一個男同學的,他們談過戀愛,在野地裡,咳,發生過幾次、咳,就是那個啦!不過後來已經分手了,原因是父母不同意,因為那個男生沒有工作。”

李雲海聽了,點了點頭,心想隻要不是我們店裡的人就好。

林芝看著在睡夢中也在顫抖的張潔,輕輕歎道:“你說女人的命,為什麼這麼苦?男人拍拍屁股,什麼責任也不用負。女人卻要受這麼大的折磨!”

李雲海握了握她的手,說道:“所以有的時候,父母管得嚴格一點,並沒有錯。他們是過來人,真的是為了兒女好。”

林芝是個感性的人,眼眶泛紅的說道:“是啊!我也是那種不聽父母言的女兒!”

李雲海溫聲說道:“那可不同。我不會始亂終棄。”

林芝溫柔的看了他一眼:“你對沈秀蘭呢?”

李雲海表情一滯,說道:“你和她不同。我和她還沒有到這層關係。不然的話,我也不會離開她的。”

林芝抿嘴想笑,終究沒有笑出來。

回到宿舍後。

張俊像瘋了一樣,逼問張潔那個男人是誰?

張潔則像死魚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李雲海一把拉開張俊,說道:“你妹妹剛才告訴過林芝,是她的同學,一個叫呂健的。”

張俊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呂健?我認識他!瑪的!居然是他!我一定要宰了他!”

張潔忽然喊道:“哥,不要告訴爸媽,我求你了。”

張俊轉過身,痛恨無比的狠狠揮出一拳,砸在牆壁上,似要把所有的憤怒和煩惱,全部發泄在這一拳之中,然而他收獲的卻是滿手的鮮血和痛疼。

李雲海吩咐張潔,接下來的幾天,就在宿舍休養。

然後,他朝林芝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離開。

回到家裡,林芝緊緊抱住了李雲海,一邊親,一邊說道:“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我不要你離開我!”

李雲海將她攔腰抱了起來,說道:“我們永遠在一起。”

這一次,他倆如魚得水儘歡快。

因為張潔休息,店裡導購少一個人,李雲海第二天到店裡後,暫時讓丁苗當了導購。

張俊請了一天假,想去找呂健理論,結果並沒有找到人,聽說呂健兩個月前就到南方打工去了。

昨天壓抑了一天的烏雲,直到今天才下起了滂沱大雨。

那雨勢來得猛烈,叮叮咚咚的雨,在水坑中濺起一個個糖球大小的圓圓的水珠。

李雲海待在店裡,哪裡也沒有去。

繁華的五一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隻有偶爾駛過一輛公交車。

道路兩邊的綠化樹,在風雨中飄搖,仿佛似時可能斷折。

這場大暴雨下了足足半天,到中午才停。

人行道上都被水淹了,嘩啦啦的水流,像小河似的流淌。

李雲海想到家裡正在蓋房子,也不知道蓋得怎麼樣了?

家裡人可能都在忙,近來都沒有寫過信。

李雲海忽然間很想家,想回家看看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

他正打算回去做飯吃,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公交車站有個熟悉的人影下了車,往這邊走過來。

是林芝!

這傻姑娘,這樣的雨天,還敢來!

林芝穿著皮鞋,可是人行道上水太深。

李雲海趕緊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林芝咯咯笑道:“你乾嘛呢!我還想玩水呢!”

李雲海狠狠的打了一下她的屁股:“這麼大的雨,你還來?”

“我下了班,見雨停了,就坐公交車過來了。”林芝把冰涼的小手,貼到李雲海的臉上,笑道,“我下午請了假,不去上班。”

李雲海一路小跑回到店裡,這才把她放下來。

“你又請假啊?你們領導真好說話!”

“這算什麼,反正莪馬上就要調走了。”

“調到哪裡去?全總文工團?”

中華全國總工會文工團成立於1956年,屬於公益二類事業單位,被譽為是“廣大工人自己的文工團”。

“文化局!我以後也是股級乾部了哦!”

“你到文工團,就是當跳板的,是吧?”

“你才知道!文化部門都是閒職,以後我更好玩了。”

“那我得恭喜你啊!”

“是啊,所以我才請假,好讓你請我的客。”

“你真是個機靈鬼!我想回一趟老家。”

“家裡房子建好了嗎?”

“不知道,應該建得差不多了,估計家裡人都在忙,也沒有人寫信給我。”

“那也要等天氣好了再回去吧?我陪你一起回老家。”

“嗯,過兩天,看天氣情況。”

兩人回到住處,一起做飯菜。

林芝特意燉了雞,盛了一半出來。等兩人吃過以後,她端給張潔來吃。

張潔看到林芝這麼關心自己,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林芝幫她抹去眼淚,說道:“你小產呢,相當於坐月子,不能哭的。你感覺怎麼樣?”

張潔虛弱的說道:“就是痛。”

林芝把鋁飯盒打開來,說道:“痛就對了,你以後就記心了。”

張潔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以後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林芝輕輕搖頭:“男人也有好的,隻是你得張大了眼睛。那些隻想和你玩玩,從不管你死活的男人,就再也不要相信了。”

下午天氣放晴。

第二天又是個大晴天。

西鹿山上的楓葉紅透了,站在五一路上,能看到漫山遍野的紅葉。

李雲海早就答應過林芝,說要帶她去爬山,結果幾個月過去了,也沒有去。

連著晴了兩天後,正好是禮拜天,李雲海帶著林芝,坐著莊勇開的車,回了一趟老家。

家裡的房子已經建得差不多了,家裡人每天忙著給工人們做飯菜,自家菜地也要照顧。幾個上學的娃,一回家都要幫家裡做事,忙得不可開交。

施工隊按照李雲海的要求,先建好了雜屋,家裡人搬進了雜屋居住。

雜屋雖然不大,但好歹是紅磚瓦房,經過母親張淑文的一番拾掇,比以前的土屋住著還美氣。

李雲海巡察了一遍新屋,沒有發現什麼不好的地方。

紅磚用的都是一級紅磚,抗壓強度為MU30,鋼筋水泥用的也是優質品。

李雲海找到施工隊的負責人聊了聊天。

對方說再有十天就可以封頂,又問李雲海,要不要多蓋一層?反正蓋了兩層半了,隻要再多砌半層就行,牆體強度肯定夠,地基也采用了混凝土澆築,多砌半層沒問題。

因為老三執意分家,李雲海現在建的是240平方米的房子,經過設計後,每層有客廳、廚房、兩個洗手間、五間房,外帶一間堂屋。

而原來的設計中,多出60平方米,每層要多三間房。

李雲海想了想,說道:“那就三層封頂,上麵不要再多建半層了。”

負責人說明白,又說我們趕趕工,還是十天後可以封頂。

這樣一來,彆墅一共有15個臥室,六個洗手間,三個廚房,三個客廳,三間堂屋。農村的習俗,堂屋必須上下相通,堂屋上麵不能做臥室,不然的話,樓上兩層還能多隔出幾間房來。

不過有這麼多房間,怎麼說也夠用了。

多砌半層磚,也就是多一天時間而已。

李雲海找到父親,問錢夠不夠用?

李德明說夠了,你請施工隊來的時候,先交了一萬塊錢,我手裡有四萬,總共五萬塊錢了呢!

李雲海又拿出五萬塊錢交給父親保管,說道:“還得裝修,我跟施工隊都談好了,裝修也要用好料,所以也很費錢。剩下的,你們留著零用。”

家裡人隻知道他在外麵開店做生意,賺到了不少錢,但到底賺到了多少錢,沒有人知道。

就連在四海商店打工的丁苗也不清楚。

丁苗雖然是收銀員,但店裡真正的現金交易並不多,就連在店裡完成的交易也不算多。

李雲海真正賺錢的那些訂單,都是在外麵談成的,貨一到西州,就直接發送到采購單位去了,丁苗等人都不知情。

李五塊的名聲,叫得那麼響亮,大家都以為,李雲海賣一台機器,真的隻賺五塊錢,所以有時候看到店裡賣幾百台機器,店員也不以為意,畢竟大多數時候,店鋪都不開張呢!

李德明拿著兒子遞過來的厚厚的鈔票,忽然間感動得無以言表。

老漢不知道怎麼表達內心的感情,他拍拍大崽的肩膀,說道:“你給我們家爭氣了!全村的人都羨慕我們家呢!爸這一輩子活得窩囊,你給老李家長誌氣了!爸要謝謝你啊!”

李雲海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酸。

當那個一向高大、倔強的父親,忽然間在自己麵前變得謹小慎微,在乎自己臉色的時候,說明父親已經開始變老了,也是自己該承擔起家庭重擔的時候了。

老三看著麵前的大屋,怔怔的發呆,估計他心裡已經十分後悔了。

可是不懂事的他,仍然倔強的沒有向大哥低頭。

或許在他看來,既然大哥可以蓋起這麼大的房子,他以後肯定也可以。

李雲海懶得理睬他,兄友弟不恭,休怪他無情。

家裡人都擠在幾間雜屋裡,還得騰出地方來做飯菜。

李雲海和林芝實在是沒有地方睡覺,他們沒有在家裡留宿,當天晚上吃過飯就回了省城,等新屋封頂之日再回家來。

林芝對李家的新屋充滿了期待和向往,說等房子落成了,她要和李雲海一起回來吃酒席。

回到省城後,林芝說不回家了,就在李雲海住處過夜。

李雲海當然是求之不得。

自從林芝在他住處睡過一晚之後,李雲海就特彆想念那天晚上。

能抱著林芝一起進入夢鄉,再一起醒來,這是人世間最美妙的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四海商店偶爾能接一個單位采購單,賣上幾十台計算機,幾台複印機,賺個幾十萬、百把萬。

但一直沒有接到大訂單。

大訂單都是要依靠上門去談的。

那麼大的單位,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門推銷呢!

采購誰家的機器,還不是領導們做主?

李雲海工作之餘,仍然騎著摩托車,到各個機關單位、大中專學校、科研機構上門推銷。

他現在是省個協的會長,又是商業局的科長,不管進哪個機關的門,都很輕鬆,也能見到這些單位的負責人。

偶爾也能當場簽個訂單。

但像經委、省建工局那麼大的訂單,卻一直沒有。

轉眼又是十天過去。

李雲海記著家裡新屋封頂的好日子,準備回家。

彭癲子也知道他家有喜事,封了一個紅包給他,還說了幾句吉利話:“封天彩霞人歡唱,頂上添花事業旺。大吉大慶萬事順,吉祥如意美名揚。”

李雲海接過紅包,一摸便知道這紅包數量不小,拉著彭癲子的手,笑道:“彭叔,跟我一起回家吧!到我家喝喜酒!你也順便回家看看。”

彭癲子激動得嘴唇輕顫,說道:“我家裡沒有人了,隻有幾間破敗的土屋。你要請我喝酒,我是要去的。謝謝你,李雲海!”

李雲海帶上林芝、彭癲子、莊勇等人回家。

他們剛要出發,看到丁強開著卡車過來了。

原來丁強一直記掛著李雲海家新屋圓垛的事,知道他家今天圓垛,也要來討一杯水酒喝。

李雲海拍拍丁強的胳膊,笑道:“你有心了,丁哥!那就一起回去!”

林芝說,她家裡人知道李雲海家新屋落成,但因為工作忙,不能前往,隻好派她當代表。

李雲海當然明白,在自己和林芝確定婚事之前,林振邦夫婦都不會輕易去他家。

丁苗看到哥哥來了,跑出來說也想回去吃酒席。

“李經理,你同不同意嘛?”丁苗笑著問道。

李雲海指了指丁強:“你哥同意就行。我放你的假便是了。”

丁強自然說好。

汪麗麗、張俊、馬玉波等人都向李雲海道賀,也送了紅包。

“李經理,你隻帶丁苗走啊?不帶我們回家吃酒席?”張俊笑道,“是我們送的禮不夠她的厚嗎?”

李雲海哈哈大笑,說道:“這樣好了,等我回來,再請大家吃一席!”

張俊等人這才作罷。

李雲海他們開著兩輛車,回到了石板村。

今天的李家,那叫一個熱鬨!

村裡的人都跑過來看圓垛。

屋前屋後圍滿了村民。

李雲海早有準備,搬出在省城買的十幾箱煙酒來,放到賬房裡,開了一箱煙,給看熱鬨的村民,不論男女老幼,每個人都發了一包,給施工隊的同誌,還有幫工的村民,每人發了兩包煙。

他現在是商業局的科長,要買煙酒再簡單不過,再好的煙酒,也隨便他買,而且都不用議價。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雲海的慷慨大方,自然好話不斷。

新屋封頂,在農村也叫圓垛,或者叫上梁。

圓垛當天,四鄰八鄉的人都會來唱讚詞,主家有人站在屋頂,往下麵撒紅包。

唱了讚詞的人,就可以撿紅包。

李德明準備了一袋子紅包準備撒。

平時勤儉節約的他,今天決定大方一回,每個紅包裡裝的都是兩塊錢,這叫好事成雙。

唱讚詞的人此起彼伏。

彭癲子唱的最起勁,聲音也最為洪亮:“喬遷新居住新房,改變環境精神爽。棄舊迎新新氣象,一年更比一年強。讚嘍!”

李德明站在三樓頂上,聽到一聲讚嘍,就往下麵撒一個紅包。

彭癲子撿起紅包,又開始唱讚詞:“一讚高樓豪舍,熠熠生輝巍峨,二讚親朋貴客,名望尊崇顯赫,三讚新居陳設,品味典雅特彆。讚嘍!”

“一代祥光輝吉宅;四麵旺氣重門聚。三陽日照地平安;五福星臨吉慶門。讚嘍!”

“……”

讚詞唱個不停,紅包撒個不止。

像這樣的喜事,村裡難得有一回,會唱讚詞的人,能賺幾十塊錢。

有些不會唱讚詞的小孩子,也在會下麵喊一聲:“新屋落成好吉祥,讚嘍!”

李德明聽到了,也會撒一個紅包下去。

小孩子撿到了紅包,能高興好幾天。

唱完讚詞,李德明手裡的一袋子紅包也撒完了。

彭癲子喉嚨都喊啞了,讚了幾十個紅包,賺了一百多塊錢。

李德明撒完了紅包,說了幾句感謝四鄰幫助的話,請大家到新屋喝喜酒。

他轉過身,忽然看到主梁下麵壓著一把菜刀。

李德明這叫一個生氣!

農村建房子,主梁下麵壓什麼東西,是最有講究的。

新房上梁,有5樣東西是要放的,分彆是:一對古錢幣、一雙新紅筷子、五色新布條、紅線、一塊香木。

其中最忌諱放的就是尖銳的刀具!

因為這代表著主人家會有血光之災!

還好李德明發現了這把刀!

他當即把刀拿走,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不吉利的東西。

李德明下了樓,找到李雲海,把此事說了。

李雲海也是一震!

人家架梁你放刀,不是有恨是有仇!

李雲海重活一世,當然知道家鄉的這些老典故。

“爸,這是我家的刀吧?”

“是我家的刀。”

“爸,我敢肯定,不是施工隊的人放的。”

李雲海首先采用排除法。

施工隊的人都是縣建工局的,知道李雲海的身份來曆,不可能對他家如此不恭敬。

再者說了,新屋還要搞裝修,也是承包給施工隊的人在做,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李德明點了點頭,說能乾出這事情來的,肯定是我們村裡的人。

李雲海剛才一直在忙,沒有留意有哪些人上過屋頂。

而李德明隻顧著撒紅包了,也沒有看到誰到過上麵。

李雲海想了想,心中有了計較,說道:“爸,這事我們先記下。馬上開餐了,先招待賓客吃飯吧!”

新屋的一樓和二樓,都已經收拾乾淨,雖然還沒有裝修,但就是這紅磚屋,已經勝過村裡所有的土磚屋了。

在八、九十年代,很多人家建好屋子蓋好瓦,沒錢搞裝修,就這麼住進去的也有很多。

而在後世,還很流行這種風格,說是什麼簡潔風、工業風。

一樓擺了幾十桌,桌椅都是從祠堂借過來的。

村裡的祠堂常備有幾十桌酒席的桌椅,由同宗人家共同出資購買,平時就堆放在祠堂裡,誰家做酒席用得著,就找人去裡麵拿,拿多少出來,要還多少回去,祠堂可是有專人管理的。

像這樣大型的紅白喜事,同宗族的後生都會過來幫忙。你幫了人家,下次你家有事,人家也會來幫你。

農村宗族的互幫互助就體現在這些大事上,一家有事,八方來援。

李家滿滿的坐了三十多桌人,這放在石板村,算得上大酒席了。因為一般來說,每戶人家隻來一個人吃酒席,不會全家老小都來。

交遊廣闊的人,家裡有當官的人,屋主麵子大的人,來吃酒的人自然就多。

李雲海和父親一起,挨桌敬酒,說一些感謝大家幫襯,我家才能順利圓垛的話。

桌子上,每人再發一包煙。

這樣的喜事,當然要發笑梅煙,圖的就是一個喜慶。

笑梅煙是梅山地區的本地煙,售價4毛6分錢一包,在當時也算得上是好煙,比經濟煙、支農煙要高出好幾個檔次。

除了煙,酒也是李雲海從西州買回來的,白沙液酒,西州酒廠出品,采用白沙古井的泉水釀造而成。曾三度榮獲省名酒稱號,1984年還榮獲輕工業部酒類質量大賽銀杯獎。

李雲海很喜歡這酒的酒瓶,是一個葫蘆的形狀,象征著福?,喜酒喝這個很應景。

每桌酒席,有18道菜,這樣的上菜規格,在當地也算得上豪富之家了。

總而言之,李雲海家新屋落成,八方來賀,賓朋滿座,好酒好菜好煙,儘善儘美!

美中不足之事,就是主梁下壓著的那把菜刀!

李雲海可沒有忘記這件事。

酒席散去,賓朋紛紛告辭離開。

林芝和李雲芳在聊天,問剛才席上的第一道菜是什麼,特彆好吃。

李雲芳笑著回答,說那叫合菜。

合菜采用紅薯粉條、乾豆角、乾黃花、乾紅蘿卜絲、乾黑木耳等炒作而成。這是一道地方特色菜,因合與和同音,南粉合菜便被賦予了家和萬事興的寓意,這道流傳近百年的佳肴,成為梅山人過年過節宴席上的一道名菜。

林芝卻是第一次吃到,直誇好吃。

李雲芳說廚房裡還有好幾碗呢,我們晚上再吃!

林芝咯咯笑個不停。

李德明和張淑文夫婦,一人拿著人情簿,一人數著人情錢在算賬。爺爺奶奶則在後麵雜屋裡忙碌。

幾個半大的孩子,都在外麵找小夥伴玩耍。

工程隊的人都到工棚休息去了。

李雲海看到老三在新屋裡竄來竄去的,猛的一聲喝:“小山,你過來!”

李雲山嚇了一跳,停止了腳步,乖乖的走過來,喊了一聲:“大哥。”

李雲海轉過身,從角落裡拎出一把菜刀來。

李雲山嚇得尖叫一聲,大喊道:“爸,媽,大哥要砍我!”

李德明夫婦趕緊放下錢和人情簿,走了出來。

李雲海站在堂屋中間,朝李雲山喝道:“你跑什麼?我又不殺你!過來!”

老三最怕的人就是大哥,隻得怯怯的走了過來。

李雲海冷笑道:“你認得這把刀嗎?”

老三咽了咽口水,說道:“這是家裡的菜刀,我當然認得。”

張淑文正要說話,被丈夫一把拉住了。

李德明低聲說道:“你聽雲海說下去。”

張淑文不解其意,不過也相信大崽不會傷害老三,便站在一邊看著。

林芝和李雲芳也跑了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李雲海猛的把菜刀往老三腳底下一扔。

刀子落地,發出哐啷一聲響。

老三再次被嚇得跳起腳來,畏懼的看著大哥。

李雲海冷冷的說道:“你很害怕啊?”

老三梗著脖子,倔強的說道:“你扔刀子,我當然害怕了!”

李雲海指著菜刀,沉聲說道:“今天我給你一個機會,你現在承認了,我就不罰你!”

老三心虛的東張西望,見父母都在身邊,也就不害怕,說道:“說什麼啊?我什麼也沒做過,你要我承認什麼?”

可惜,這小子年輕,完全不會演戲,一舉一動,無不出賣了他自己。

李雲海看得明白,轉過身,反手抄起靠牆放著的一把竹枝,這是他特意準備好的,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掄起竹枝,照著老三的腿,狠狠的抽了下去。

老三痛得哭爹喊娘,大喊大叫:“大哥,你為什麼打我?爸,媽,快救命啊!大哥打我!”

李雲海怒氣難平的道:“打的就是你!你還敢躲?給我站直了!”

老三滿屋子亂跑,但不論怎麼跑,也躲不過李雲海手裡的竹枝。

竹枝抽人,那叫一個鑽心的痛,隻有挨過的人才能體會。

張淑文吃了一驚,要上前阻攔,卻被老伴給拉住了。

“彆管!老三該抽!”李德明此刻也看明白了,濃眉擰成了疙瘩。

“這、這是為什麼啊?打得也太狠了!彆把老三打壞了!”張淑文心痛的說道。

李德明指著那把菜刀,說道:“這把刀,是我剛才從主梁下麵拿下來的。”

張淑文瞬間明白過來,她的怒氣,比李雲海更甚,指著老三,大聲喊道:“抽!給我狠狠的抽!”

林芝和李雲芳兩個女子,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這情形,也知道老三肯定是做了壞事。

“雲海,夠了!彆打了!”林芝上前拉住了李雲海,說道,“老三還小,他做錯了事,你教他就行了。”

李雲海氣得胸膛都要炸了!

“教?這沒出息的東西,我教不了!”李雲海恨恨的道,“我今天不揭他一層皮,我就不姓李!老三,你給我過來!”

林芝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的火,打的還是自己的親弟弟!

“雲海,到底什麼事啊?至於讓你發這麼大的火?”林芝輕撫李雲海的胸口,溫柔的說道,“你彆生氣了,把自己氣壞了,更不值當。”

李雲海長歎了一聲,把老三在主梁下藏菜刀的事說了出來。

林芝雖然不懂這些習俗,但也能想到,主梁下放菜刀肯定不是什麼好兆頭。

於是她也鬆開了李雲海的手。

既然李家人都覺得老三該打,那就打吧!

有些人生來就壞,不打不長記性。

李雲海指著老三,厲聲說道:“你現在承認了嗎?”

老三不停的點頭,眼淚鼻涕一起流,糊了一臉的臟汙,哭著說道:“我認了,我認了,大哥,你彆打了,痛死我了。”

李雲海喝問道:“說,誰教給你這麼做的?”

他以為,老三雖然壞,但壞不至此,更不知道要到主梁下放菜刀這樣的損招。

知道這種忌諱的人,多半是上了年紀的人。

李雲海要不是重生回來的,他這個年紀,也不會知道這種忌諱。

老三畏怯的看看大哥,又望望父母。

張淑文氣不打一處來,一手扯住了老三的手臂,一手不停的打他的屁股:“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還不說?”

老三哇哇大叫,說道:“是李支書,是李支書教我的,他說讓我悄悄的放把菜刀到主梁下麵,這樣我們家以後天天都有肉吃了。”

李雲海緩緩閉上雙眼,他想到過有可能是李國旺,但沒想到真的是他指使的!

他微一沉默,又問道:“上次你和我鬨分家,又是誰指使的?說!”

老三此刻被打怕了,哪裡還敢嘴硬,哇哇叫道:“也是李支書說的!他說我家的宅基地,就這麼一點大,全被大哥占了去,我以後沒地建房子,就討不到堂客了。”

李雲海恨鐵不成鋼的掄起竹枝,再次狠狠的抽打在老三身上。

老三痛得大哭大叫。

直到爺爺奶奶出來求情,李雲海這才罷手。

李雲海扔掉手裡隻剩主枝的竹枝,指著老三說道:“你笨死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你也不想想,分家對你有好處嗎?這麼大的房子,你住著不舒服嗎?你偏要住那邊的土磚屋?我告訴你,這新屋沒你的份!”

他越說越氣:“還有,你是豬腦子啊?在自家主梁下放菜刀,能是好事嗎?你但凡稍微用點腦子,彆人也指使不動你!你白活了十幾年!”

老三不敢還嘴,隻是抽泣。

李雲海這次真的把他給打服了,也打怕了。

張淑文見老三腿上全是血痕,拉著他到後麵雜屋去塗藥。

李雲海心氣未平。

老三年幼不懂事,是受奸人指使。

李雲海更恨的是那個幕後主使之人。

那人才是真的壞!

李雲海悶聲說道:“爸,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李德明咬著嘴角,沒有說話,掏出煙來,抽上一支。

林芝低聲說道:“雲海,那個李支書,就是我們上次來看到的那個壞人?”

李雲海嗯了一聲:“對,就是他。”

林芝轉了轉眼珠子,說道:“支書,就是你們村裡最大的那個官?”

李雲海沉著的點了點頭:“嚴格來說,他算不上什麼官!什麼級彆也沒有。”

林芝撲哧一聲笑:“那比我的股級乾部還要小?”

她已經正式調到文化局工作,升為股級。

文化局的工作輕鬆悠閒,是個混職級的好地方。

她父母把她安排到這個單位,肯定是有說法的,後續還會有更好的安排。

林芝追上李雲海的科級乾部,也隻是時間問題。

李德明抽完了一支煙,說道:“雲海,李支書畢竟是個村官,又是族裡的族長,我看這事就算了吧!怪隻怪老三太不懂事了!”

李雲海眼睛裡,卻閃過一抹厲色。

就這麼算了?

那李國旺以後還不知道要使多少壞!

李雲海有心想給李國旺一點懲罰,不過這中間還礙著一個好兄弟的體麵。

那就是丁強。

丁強可是把李雲海當好兄弟看待的。

四海商店開業,新屋圓垛,丁強都來了。

李雲海也沒有跟父母多說什麼,反正他要做什麼事,父母也攔不住他。

他還記得李國旺曾經說過一句話,說李雲海要翻了這石板村的天!

那就翻一翻這石板村的天,又何妨?

丁強兄妹吃過酒以後,去了李國旺家拜訪,既然來了石板村,當然是要去見表叔一麵的。

李雲海坐等丁強回來。

丁強兄妹在李國旺家裡沒有久待,喝過茶就回到了李雲海家,向他辭行,說要回老家去一趟。

李雲海喊住丁強,兩個人走到一邊空地。

他遞了一支煙過去,自己也難得的抽了一支,然後緩緩說道:“丁哥,我要做一件事,但這件事會傷及你的臉麵。所以我要先和你講清楚。”

“啊?什麼事?是不是我妹妹闖禍了?那你隻管開除她便是了!”丁強眉毛都不帶動一下的說道。

“那倒不是。”李雲海丟掉手裡的半截煙,伸出腳,用力碾壓,說道,“是你表叔李國旺!”

他把李國旺指使老三做過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我可能要和李國旺鬨翻,先跟你說一聲。”李雲海如實的說道,“你要是難為人,我也隻能說一聲對不起了。李國旺做的事,太不地道了!”

丁強愕然片刻,哂然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李國旺雖然說是我家的表親,其實也沒有多少來往。我真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你想怎麼樣對付他,都由得你!隻是我不能幫你的忙。回到西州後,我們再一起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