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一看來的是聯防隊員,並沒有放在心上。
治安聯防隊員,遍布城市的各個角落,全國範圍內有一兩百萬人。
那幾個男青年,穿著鬆鬆垮垮的治安服,上下打量跳舞的人,用一種眼高於頂的語氣,輕慢的說道:“誰準許你們在這裡跳舞的?每個人罰款五塊錢!”
李雲海上前一步,笑著問道:“誰又準許你們來這裡罰款的?”
林芝聽了,撲哧一笑。
林振邦和唐玉霞也不禁莞爾,有李雲海出麵,他們也就暫時不動聲色,想看看李雲海怎麼處理這起突發事件。
一個瘦個子指著李雲海,有點口吃的道:“你、你是誰?”
李雲海傲然說道:“一個普通市民。”
“你們在、在這裡乾什麼?”
“跳舞啊!你眼睛又不瞎!”
“嘿,你這、這個同誌,你挺、挺牛的啊!你跳舞,你還有道理了?”
“那我請問你,公園是乾什麼用的?”
“公園就是公、公園!還能乾什麼用的?”
“原來你不懂啊!公園是供公眾遊覽、觀賞、休憩、開展科學文化及鍛煉身體等活動的場所。跳舞是一種集運動和娛樂於一身的活動,不僅能增進友誼,還能促進身心健康!”
“這裡不能跳舞!”瘦子用力一揮手,手裡的手電筒隨著手臂劃動。
“你規定的?”李雲海反唇相譏,“拿出規定文件來看看?”
“……”瘦子沒想到,這次碰上硬茬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莊勇一直在旁邊坐著,這時走了過來,站在李雲海身邊,以防對方動粗。
李雲海的話,鎮住了那幾個治安員。
一個高個子治安員冷笑一聲,大聲說道:“你們聚眾跳舞,報備了嗎?沒有報備就是違規舉辦的活動!”
李雲海嗬嗬一笑:“那你們聚眾前來罰款,又向誰報備了?算不算違規行動?治安聯防隊,本質上是群眾性自治組織,它的權力不是法律授權而得,而是委托而得,不能以自己的名義單獨實施具體行政行為。你不懂嗎?”
高個子和瘦子相視一眼,啞火了。
李雲海表現出來的盛氣淩人,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人平時趾高氣揚,動不動就抓人罰款,但杮子都是撿軟的捏,碰到硬的,就隻能悻悻然離開。
青年人一齊起哄,繼續跳舞。
唐玉霞輕聲說道:“這個李雲海,還真有兩把刷子,嘴巴厲害得很,難怪這麼會賺錢。”
林振邦卻是微微蹙眉,說道:“這些人到處亂罰錢,這種現象普不普遍?”
“還好吧!我也不太清楚。”
“這簡直就是亂彈琴!跳個舞也來罰款!想錢想瘋了!”
“振邦,你彆生氣了,這事歸市裡管。”
林振邦重重的嗯了一聲,和妻子跳舞。
跳得累了,李雲海鋪開報紙,把帶來的食物擺放在上麵,請林振邦夫婦一起來吃點東西。
他貼心的攤開幾張報紙,請林振邦和唐玉霞坐下來。
幾個人席地而坐,吃著東西,聽著音樂,吹著涼風,看著青年人跳舞,甚是愜意。
林振邦工作繁忙,很久沒享受過這樣的家庭野外活動,對李雲海的安排極為滿意。
跳舞到晚上八點半,公園要關門時,眾人這才離開。
李雲海先送林振邦等人到家,然後打道回府。
“莊勇,今天辛苦你了。”李雲海掏出一包煙,放在他手裡。
“李經理,你太客氣了,我現在是幫你做事呢!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平時也沒有太多事情做,你有事喊我便是了。”
“行。你回宿舍休息吧!”
李雲海進了屋,放下收錄機,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一邊拿起報紙來看,一邊聽電視。
1984年,對我國來說,是改開最重要的一年。
希賢同誌在南方發表了重要講話,要消滅貧窮。
9月份,國家頒布了《關於進一步擴大國營工業企業自主權的暫行規定》,之後,又出台了《關於經濟體製改革的決定》。
還有一件影響深刻的大事,天橋百貨成為我國曆史上第一家股份製公司,上海飛樂音響公司發行了價值40萬元的股票。
這些大事的發生,讓一些人意識到,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到來,不甘平庸的人們開始躍躍欲試,這其中包括將來在經濟舞台上閃耀一時的諸多大佬。
李雲海看完報紙,拿來紙筆,伏案書寫這個禮拜天晚上的講稿。
他是真心實意的想教會青少年宮那批學生。
這是在撒播計算機技術的種子,他教會的這些學生,將成為計算機培訓中心的老師,教會更多的學生。
忙到晚上十二點鐘,李雲海這才睡覺。
林芝抽空幫他布置過房間。
牆麵上貼了許多漂亮的畫報,桌麵上擺了些好看的擺設。
林芝還買了兩盆翠綠的盆栽,放在電視機和電腦旁邊。
整個房間看起來溫馨舒適。
躺在床上,李雲海想到那天晚上,林芝睡在自己床上的曼妙芳姿,想著她曲線玲瓏的動人身影,不由得輾轉反側。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施文茵親自帶領車隊給李雲海送貨過來,他們昨天傍晚出發,將於今天中午抵達西州。
自從和李雲海合作以後,施家的貨物,幾乎是剛進來,就被李雲海拿走。
兩家現在成了緊密合作的戰略夥伴關係。
李雲海沒有再到花城尋找其他供貨商,他認定了施文濤的公司,打算長期合作下去。
沿海地區做這種產業的人很多,多是邰商和港商。
港台聯結了全球,那邊的商人眼界更加開闊,他們從世界各地收羅各種商品,賣到內地來。
內地經濟正當崛起之時,得益於改開的成果,人民群眾對外來事物接受度極高。彆說這些高科技產品了,便是國外淘汰下來的舊衣物,販賣到內地來,也有很多人搶著買。
做五金廢件的人就更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產業鏈。
從事這一行的人,都在洋垃圾裡淘金。
李雲海也成了這條產業鏈上的一環。
他聯結的是沿海批發商和內地銷售環節。
施家現在也主要依靠李雲海進行銷售,因此十分重視他的發展,也給予了力所能及的扶持。
這天,施文茵不僅帶來了500台計算機,還送了四車廢舊複印機給李雲海。
除此之外,她還帶來了幾台最新型號的計算機和複印機。
其中有IBM最新型號的 5170,也就是常說的PC AT。
AT是英文“先進技術”的縮寫,它引入了標準的16位ISA總線,以及采用了當時最新的英特爾80286處理器。
由於軟件兼容性的原因,40年後的PC係統都還支持PC/AT機的總線結構。
這還是一款帶鼠標操作的電腦,大大的增強了電腦的易用性能。
操作係統是DOS 1.0,內存為64k。
這款電腦自帶10兆的硬盤;標配12吋的單色顯示器。
可以額外配置彩色顯示器和打印機,在國外需要加價3000美元,在國內的話,這一價格要翻三到五倍。
這款全新的機型,在國內售價52000元,說是天價,一點也不過分。
施文茵給李雲海的價格是3萬元每台。
當然了,這是樣品的價格,是她找朋友買過來的。
如果李雲海拿貨多,她可以從海外采購,價格會便宜很多。
除了IBM的最新PC以外,施文茵還帶來了一款HP的折疊電腦。
折疊電腦,也就是筆記本電腦的雛形。
這款電腦,型號是惠普的HP 110,上市售價3000美元,內置了Lotus等辦公軟件,采用鉛酸電池,具有16小時的續航能力。
施文茵給李雲海的樣品價格,也是3萬元人民幣。
複印機有兩款,一款是佳能NP-9030,這是佳能全球首家數碼方式的激光複印係統。
還有一款複印機,是東洋理光公司的FT—4085型台式複印機。
這兩款複印機,也是我國市麵上較為主流的產品。
佳能的售價2.7萬,理光的售價4.68萬。
施文茵給李雲海的樣品價格,佳能的是1.5萬,理光的是2.5萬。
如果李雲海想要批量拿貨,同樣需要預訂,價格還可以更優惠一點。
施文茵對李雲海說道:“這幾款機器,都是在國外賣得比較好的機型,我現在給你拿的是樣品,是從朋友那裡拿的貨,我是多少錢買來的,就多少錢給你,我一分錢沒賺。”
對此,李雲海表示相信,也並不計較。
四款樣機的價格,總共是10萬元人民幣。
二手IBM5150計算機,1700元每台,他這次拿了500台,價格是85萬。
他一共要付給施文茵95萬元人民幣的貨款。
“施小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李雲海無奈的說道,“我上次賣的600台計算機,對方已經結算了貨款,但錢還沒有到賬。今明兩天應該可以到賬。要不請你們在這邊多住一個晚上?等錢到賬以後,我立馬給你。”
施文茵微一沉吟,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雙方既然精誠合作,理應給予一定的信任。
何況李雲海隻拖延一天的結算時間。
這年代銀行轉賬太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並非李雲海有意拖延。
李雲海把四台全新的樣品新機,擺放到了店鋪最醒目的展位。
至此,四海商店正式開售全新的辦公設備。
因為這些設備十分昂貴,銷售點不會囤積太多的現貨,采購單位往往需要提前預訂。
李雲海因為拿貨渠道不同,走的是另一條獨特的進貨渠道,如果他想銷售這些全新的機器,隻能自己囤貨。
換言之,李雲海做的並不是零售終端,而是國內最大的批發商之一。
這麼做,利潤更高。
但投資也更大!
其中的風險可想而知。
電子產品更新換代的周期是很恐怖的!
一款全新的產品,從發布到停產,最多三年!
有些銷量不佳的型號,甚至隻有一兩年時間就會停產。
像IBM的5150型號,國外已經停產。
而IBM5170機型,事實上也在三年後停產。
李雲海一次進貨200台,如果短時間內銷售不完,隨著新型號的出現,他的機器就會成為庫存貨,隻能降價銷售,還不一定有人買。
畢竟新機器售價昂貴,采購單位花同樣的價錢,當然是買新不買舊。
李雲海卻以為,富貴險中求。
而且以國內經濟的飛速發展,企事業單位對計算機的需求,將呈現井噴式的巨大發展,他賭的是未來!
當天,李雲海聯係西江大學的副校長胡宗偉,說400台計算機到貨了,現在送過去。
胡宗偉說你送過來吧,我們正等著用呢!
從花城過來的大卡車,其中幾輛沒有停留,直接開到了河西的西江大學,把貨卸在了大學的計算機庫房。
胡宗偉很高興,說李雲海真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這麼快就備齊貨送了過來。
他很爽快的帶著李雲海結算了剩餘的貨款。
1000台計算機的訂單,全部完成。
400萬的款項,將陸續打到李雲海的四個賬戶上。
每個賬戶裡,都有超過一百萬的巨款!
等資金到賬以後,李雲海結算完施文茵的95萬貨款。
因為多拿了10萬塊錢的樣品機器,多進了100台計算機的貨,李雲海的銀行存款,還有306萬的結餘。
除此以外,他的倉庫裡還有100台計算機,還有翻新出來的50台複印機!
門麵這邊,還有四台全新的計算機和複印機。
這些都是資產!
這麼算起來,他的總資產,已經達到了400萬左右!
他上次在林芝家,說自己賺到了333萬,隻計算了銀行裡的錢,並沒有算上倉庫裡的貨。
兩個多月時間,李雲海完成了原始資金的積累,成為了西州首屈一指的辦公設備供應商。
這個禮拜天,李雲海如約請胡宗偉吃飯。
他沒有喊彆人,自己一個人陪同胡宗偉,兩人喝了兩瓶茅台。
胡宗偉答應給李雲海的題字,也已經寫好,帶了過來。
李雲海將折疊的宣紙展開來,看了看上麵的字,直誇寫得好。
他將字幅收好,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包裹,放在胡宗偉麵前,含笑說道:“胡校長,這是潤筆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胡宗偉看著那個用報紙包著的包裹,微一度量,便知道這裡起碼有一萬塊錢現金,搖頭擺手的說道:“不行,我不能收。”
李雲海笑道:“我知道胡校長兩袖清風,這不過是給你題字的潤筆費。你要是不收的話,我心裡過意不去。”
胡宗偉嘿了一聲:“小李同誌,我和你聊得來,所以才給你題字,你不必來這一套。我的字,也值不了這麼多的錢,我心裡明白。”
李雲海說書法家的字不能賤賣,更不能輕易白送給人。你們練習幾十年,才能寫出這筆好字,給再多的錢也是不夠的。正所謂字有價,情義無價,我以後還有求您的時候呢!你不能每次都免費給莪題字吧?
胡宗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個好同誌啊!”
當天,兩人大醉而歸。
李雲海迷迷糊糊的回到家裡,倒在床上,隻想睡覺。
忽然敲門聲劇烈的響起來。
李雲海猛的坐了起來,打開房門。
看到外麵站著的人是沈秀蘭,李雲海笑嗬嗬的道:“秀蘭,你怎麼來了?”
沈秀蘭站在門外,著急的道:“雲海!今天要上課啊!你忘了?我在青少年宮等你半天了!”
李雲海啊了一聲,酒醒了一半。
是啊!
今天是禮拜天,晚上要到青少年宮講課呢!
李雲海最近太忙,硬生生把這件事情給搞忘記了!
“對不起,秀蘭,我今天晚上請人喝酒,多喝了幾杯,我現在頭腦昏沉,隻怕不能上台講課了。”
“那怎麼辦?”沈秀蘭指著手腕上的手表,一臉焦急的道,“你看看時間!馬上就要上課了!同學們都到齊了呢!你上次責罰彆人遲到,你今天還要曠工不成?”
李雲海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這樣,秀蘭,你先替我上一節課!我洗個冷水澡就來,第二堂課由我來上。”
沈秀蘭嘟著嘴,急得跺腳,說道:“我哪裡行啊?我從來沒有上過講台。我怕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我上台講什麼呢?”
李雲海拿出自己的備課本,抓住她的手,放在她手心裡,說道:“我要講課的內容,都寫在這上麵了,你不用害怕,隻管上台。他們都是你的學生,他們比你更不懂電腦知識。你所講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都是新鮮的!”
沈秀蘭握住日本記,咬了咬牙,說道:“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呢!他們要是問我問題,我答不上來怎麼辦?”
李雲海甩了甩腦袋,說道:“總比我醉醺醺的上台演講要強吧?你隻管去!他們問不出什麼難題的。我等下再來。”
沈秀蘭也沒有辦法可想,扶著李雲海,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要不要緊?不行就算了吧?我跟他們說一聲,就說你家裡有事,今天來不了。你在家裡好好睡上一覺。”
李雲海醉態可掬的笑了笑:“我沒事!你快去。”
沈秀蘭看看時間不等人,也顧不上許多,騎著自行車趕去青少年宮。
李雲海連著打了幾桶涼水,來到屋外樹下,從頭澆下,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衝了涼,來到床邊坐著,打了個酒嗝,倒在床上,想著再躺五分鐘,結果又打著呼嚕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