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們的專輯準備發行。我和鍵盤兩個人沉默地坐在錄音室,把這七首歌聽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確定了專輯的名稱——《時間》。
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穿來一陣風,一陣熟悉而又虛無縹緲的風,穿梭過無數個迷惘歎息的夜晚,無數個自由狂奔的白日,掠過時間長河,從我的肩頭碾過,奔向不可觀測的未來。
回去後我給小舟陳開又打了電話,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這幾年,我和鍵盤,甚至是周遊都有見過見麵。但自從千禧年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陳開和小舟。小舟還有去戒du所嗎?我不清楚,或許他們還會去北京,就像我們分開始說的那些意義不明、無法確定的話一樣。
過往的一切好像開始變得遙遠而模糊,不過直至今日,我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他們的樣子。他們永遠都是我最默契的夥伴,最好的朋友,即使無緣再見。
無緣再見,對我們而言,某種意義上都算一種好的期待。但我沒想到,我和他真的無緣再見了。
現如今,不同於往日那種不成熟的媒體環境和運作方式,專輯的包裝和宣傳都做很好。而真正把這個專輯的熱度推向頂峰的宣傳是小舟和陳開的死訊。
我和他們是最好的夥伴,但我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的死亡,竟然是以這樣一種荒誕方式,被我得知。
一時之間,“死亡”和“絕唱”兩個詞給我們的專輯鍍上了金燦燦的光輝。即使小舟死得並不光彩,而陳開僅僅隻是一個車禍的意外......從來都隻在報紙新聞上見過的意外,突然如此戲劇地砸到頭上,我的第一反應隻有虛幻。
而後是持續的空蕩蕩的感覺,甚至覺得一切都是天意。好像有一個天意在講,存在和死亡都是自然規律,在這條路上,你來到這個地方,突然之間又是你要去到這裡,去到那裡。
我在最新一期的搖滾雜誌上竟然見到了我們四個唯一的合照,是那年在石家莊的橋洞下演唱時候的照片,據說是一個路人拍到的。
那張照片很模糊,灰灰暗暗的光線,照片裡的人不知道因為什麼都正在大笑,目光純澈,年輕的臉上沒有一點雜質,沒有一點虛假的東西,笑起來燦爛得像個孩子。
我問鍵盤,他知道公司宣傳的方式嗎?
他低著頭沒有說話,一直都沒有。
九月份的時候,我們在體育館的演出效果也還不錯。我把所有的情緒和表達都傾注在鼓聲當中,可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台下的人搖手呐喊,仍然具有激情,台上的隊友配合順利,也是同樣默契。
可我,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我在心中呐喊,聲嘶力竭,突然失去言語的能力。
隻有鼓......
我瘋狂地揮動鼓棒......
隻有鼓。
我又從公司離開了。
陸江明再次給予我兩個字的評價——清高。
我不置可否,或許他說得沒錯。
不過我很快,就不清高了。
甚至在將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與清高這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能夠形容我的,隻有一個字,爛。
從裡到外的爛。
一個要感情、還要唯一性的gay本來就足夠可笑了,更何況我還是一個玩419的爛gay,我到底還在矯情什麼,還在清高什麼?我這樣的人,但凡爛得不夠徹底,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可是真的,如果他願意......願意和我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底下,哪怕被所有人視做洪水猛獸,變態怪物,哪怕被判精神病、流氓罪,被拉去坐牢吃槍子,我都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我的確… … 沒想過陸江明會騙我。但是仔細想想,也並沒有多令人意外。
從蔣磊那知道他訂婚消息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我數了數這兩個月我們做了多少次,結果令我惡心到直接在浴室狂吐了起來,一直吐到胃部抽搐,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
直起腰的時候,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扭曲和失真,而他就站在門口和我對視。
那眼睛也是空空的,灰灰的,好似麻木,沒有什麼情緒。
我走過去極狠地打了他一拳,他的身體歪到一邊,嘴角滲出鮮血。他晃了晃,又站穩了。沒有還手,也什麼都沒說。而我也沒有再打第二拳的力氣。
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就站在旁邊看著。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就走過來,把行李箱裡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我蹲下去把東西重新裝進箱子裡,他又彎腰一把搶過箱子,再次倒了個一乾二淨。
我沉默了兩秒,突然抓起地上無辜的衣服衝到窗戶口,一甩手全扔了下去。
那些衣服,空蕩蕩地在夕陽中飄落,風中鼓動的衣袖像鳥的翅膀。這一瞬間,我也想跳下去。
我最終什麼也沒帶就推門離開,他站在我身後,叫了聲我的名字。
那聲音極沉極重,像是牙縫裡擠出,帶著清晰的痛苦、悲傷、不甘,還有恨。
這麼多年,反反複複,到最後,愛和恨都不純粹。
可我們都已經無能為力。
我回到鎮上的房子裡。
連續半個月我都沒有出過門,時常在沙發上一躺就是一下午。強烈的日光會從穿透窗子照在我的身上,主乾街道上會傳來人群車流的聲音,這些灼目的日光和密集的聲音擠滿了整個客廳。
直到日頭斜移,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去,所有聲音也一點一點地離我遠去,漆黑的屋子又回到空蕩蕩模樣,與我一致的模樣。
有個曾經的“夥伴”找到我,除了rou體上有過親密接觸,我和他其實並不熟,甚至連名字都模糊了。可我還是和他z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以後,這個房子裡陸陸續續來了很多我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夥伴”,或許曾經我們一起玩過音樂,或許隻是“夥伴”的“夥伴”。
大概是之前和陸江明在一起的時候壓抑久了,在這些連名字都記不清、連麵貌都模糊的炮友中,我大多都喜歡在上邊。
每當抓著他們頭發,ya著他們發狠瘋狂地--時,我都覺得我骨子裡那點子暴力因子又被勾了出來。
他們基本上也都很配合我,不僅和我解鎖各種姿勢,還高聲回報我痛苦又快樂的shen yin。
偶爾也會碰到有著強烈意願想上我的,我也不吝嗇,對他們寵溺而無奈地笑笑,就轉身pa著了。
畢竟我向來通情達理,不像陸江明一樣,做那有來無回的混蛋。而且事至如今,我完全無所謂,我覺得很享受。
這段時間,不論是上邊還是下邊,我都有爽到,如果遇到那種特彆漂亮的孩子,那指定得和他們玩到虛脫。
每當這時候,說不定我還磕了點藥,跟一條在jiao配的狗一樣喘著氣,目光是極度興奮後的渙散,飄到高高的天花板上,白熾燈上,好像就這樣死了也無所謂。
同樣是這樣一個神誌不清的晚上,空虛疲軟到極點的我渾身□□地倒在沙發上,所有的思緒都已經飄散,我的身體好似消失,無法再為我所感知,隻剩下純粹的虛無。
房子的門被打開,有一個人走了進來,站在我麵前。
可他的樣子同樣模糊,我被他抱到浴室,滾燙的水把我衝了個一乾二淨,可我的皮肉的熱度沒有絲毫升高。熱氣蒸騰中,我的頭更加昏脹,血液流動的聲音令我的耳鼓嗡嗡作響。
他伸出手觸碰了我的身體,停頓了一下,然後大力揉捏了起來,用力之大到手指陷進我的皮肉中,仿佛在宣泄著惡毒的怨恨。然而我渾不在意,在這種昏昏然的迷幻中,我朝這張模糊到失真的臉,慣常性地拋出挑逗的微笑。
他開始貼緊了我,我在猛烈的--中抱緊了他的脖子,胡亂扭動著,大聲地shen yin著,藥物殘留的作用下,我的xy仍舊輕易高漲,我甚至比他還先s。
斷斷續續而短暫的sj足以體現我這段時間的靡爛至極。
“賤人......sao貨......”
“biao子.......薑沉......你就是個男b子......”
他對我yin蕩的狀態回以極度侮辱的用詞,卻又在強烈的高c中,發出粗啞沉重的chuan xi與喊叫。
在這股將要死掉的快感中,我突然聽到哭聲。
毫無預兆的哭聲。
壓抑、痛苦、絕望......最終化為喃喃不清、意義不明的混亂低語。
至於說了什麼,極度疲困的我一個字都沒聽清,隻沉沉地陷入昏睡中。
第二天清早,我在明亮的陽光中恍惚地睜開眼,屋子裡仍舊空蕩,那段奇怪的哭聲,好似一場荒誕的幻覺。
國慶的時候,蔣磊突然打來電話,他語氣焦急:“你知道江明出什麼事了嗎?”
我頭腦遲鈍而麻木:“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他好像捅了大簍子,把同事打進了醫院,差點被關進去......要不是他大舅從深圳回來出麵周轉,幫他賠了不少錢,這事估計難辦......”
我開始耳鳴,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容易耳鳴。
蔣磊瑣碎不絕的聲音像隔著一層薄膜透了過來。
他說,陸江明走了,全家搬去了深圳。除了給他發了EMAIL,誰都沒通知。
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有絲毫改變。
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毫無意義。
過往早已消失,連同我這個人都已消失。隻剩下追逐快感與虛幻的□□。
過年的時候,蔣磊和嫂子抱著著小寶來到我家,我們一起吃了個飯。他很奇怪地看著我,說我變了。
我問他什麼變了,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在離開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看我,說我的頭發長得太長了。
我朝他笑了笑,站在樓梯口送彆了他們。
是啊,我變了。
不僅僅隻是已經長過胸口的頭發,我整個人已經變得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從身體深處泛濫而來,使我的嘴唇變得豔麗放浪,眼神變得昏邪yin靡,皮肉散發赤luo黏膩的yu望。
哪怕走在街上,把我錯認成女人而頻頻回首的男人都不在少數,如果心情不錯,我還會惡趣味十足地朝他們投去頹靡而挑逗的眼神,欣賞他們的迷戀、詫異,甚至是發現我男性本質之後的惡心與驚恐。
過去存在於我身體裡,與我共用同一個名字的人,已經消失得連影子都不剩,“他”好像死了,不知道死於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死在身體的哪個角落。
我很高興“他”一瞬之間的死掉並消失,這樣悄無聲息,一乾二淨,連腐爛的惡臭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