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接管了新車間已經過去三天。
這天上午,李茂依舊在車間內畫著設計圖,順帶等著廠裡配發的新機械的到來。
跟平時相比,唯一的變化或許就是多功能車間要多出一輛屬於自己的邊三輪。
之前被命名為初號機的三輪還在經曆各種實驗。
緊隨其後的一號機,已經在軋鋼廠內滿廠的溜達起來。
都說熟能生巧,破開了第一次的生澀之後,劉海中這群高級工動起手來,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主任,廠外有人找!”
車間門口,騎在小挎鬥上的秦懷安高聲嚷嚷著。
保衛科的邊三輪不能隨便騎。
但是他們車間的東西,卻是沒有這個限製。
至於說油?
這種事情李茂稍微說一聲,牛隊長恨不得直接送一桶過來。
其他部門缺油,他們汽車班怎麼可能缺的了這個。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京都路上跑的都是掛著車廂的燒煤車,那也短不了軋鋼廠的需要。
“找我的?”
李茂放下手中的筆,將畫好的設計圖收攏起來,鎖在特意做出來的箱子裡。
這玩意可是多功能車間的寶貝。
在沒有李茂允許的情況下,沒有一個人會打開。
當然,他們也會看著不讓外人觸碰。
收攏好大號的設計圖,李茂把自己的筆記本塞到自己的挎包中。
三步兩步的就出了車間。
“叔,我騎小挎鬥送你過去吧!”
秦懷安樂嗬的說著。
“不用了,就廠裡這點路,幾步路的距離,哪裡還需要送不送。”
李茂笑著擺了擺手,果斷的拒絕了秦懷安的提議。
開玩笑,這可是軋鋼廠!
廠裡的幾個廠長平時出門坐車就算了。
他李茂做小挎鬥?
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怕是頃刻之間就得被黏上流言蜚語。
相比李茂這個車間主任,劉海中等工人囂張一點反倒是沒有什麼。
知道李茂主意正的秦懷安,乾脆就把小挎鬥給停在了車間門口。
雖然不知道李茂的想法,但是經曆了這麼多,秦懷安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這個便宜叔,那肯定不是一個吃虧的人。
跟著李茂叔,反正他吃不了虧。
秦懷安的舉動李茂自然是不知道的。
等到李茂來到車間門口,就看到杜衛國正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抽著大生產。
沒了這來錢快的生意,就連大前門杜衛國都有些舍不得抽。
“我說你怎麼總是趕著上班的點過來?
往外麵跑這麼勤,你們主任就不說你?”
李茂打趣的說著,說話的時候手上也沒有絲毫客氣。
稍微一抬手,就把杜衛國手裡的大生產給拽了過來。
“哢嚓~”
火柴特有的硝煙味迸發。
樹蔭之下,兩人吞雲吐霧的說著聊著。
“說我?你是不是忘了,我身上還掛著一個公方經理的名頭呢。
隻要林小英那邊不說漏嘴,我怎麼可能有事!”
杜衛國毫不在意的說著。
“呼~”
呼出一口灰煙,杜衛國再度眯起眼睛:
“樂家那事,我有著落了。”
“哦?這麼快?”
李茂有些詫異:“借用家裡的關係了?”
“開玩笑!我杜衛國出來混,難不成還要靠家裡辦事?”
杜衛國拽了拽自己的衣領,頗為不屑的說著。
然而很可惜,李茂老早就看穿了他心裡的想法。
“實話呢。”
李茂的語調有些平靜。
“不是?我說李茂,你可是未來要成為我姐夫的人,怎麼能這麼一點麵子都不給?
就算看穿了,你也不能不幫我捧個場吧!”
杜衛國剛剛撐起來的表情,直接被這一句話給擊垮。
李茂也不說話,隻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兩人僵持了不到三秒,杜衛國果斷的敗下陣來:
“行吧,我說實話行了吧。昨天吃了一頓飯,小熊貓都給散出去了。”
“哦,求大院的人幫忙了啊。”
李茂點了點頭,也不再深究。
這個時候就這樣,彆看大院的這群人指不定還沒有畢業,但是隻要帶著他們老頭,帶著他們爺爺等等長輩身邊的保衛走上一趟。
很少有他們擺不平的事情。
這麼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組團去辦一件事?
反正李茂不敢想誰能攔著他們。
“也不算求吧,我就把樂家乾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撿著重要的說了一些。
都是性情中人,哪能見到這樣的人禍害京都?!”
聽著杜衛國的自吹自擂,李茂乾脆的抬手打斷。
這小子的嘴皮子是有說法的,要是不打斷他的話,這種自吹自擂的事情,杜衛國能換著法的說上好幾遍。
“行了,說結果。”
“結果?”
被打斷了炫耀的杜衛國有些意興闌珊:
“還能有什麼結果,樂家門口的條子是我貼上去的。
我還查了街道這些年收集的檔案,撿著上麵比較慘的幾家串聯了一下。
他們願意出麵指證,還有我們這群人撐腰,樂家能翻起什麼波浪來?
醫不醫,商不商,扯著虎皮跳騰到現在沒挨收拾,那是他們家眼皮活,看人下菜。
但是這一次都欺負到我頭上了。
我還能慣著他?!”
杜衛國很是不屑的說著。
“就隻是封門?”
李茂皺著眉頭,對於這個結果有些不滿意。
他雖然不喜歡節外生枝,但是都被欺負到頭上了,總不能裝烏龜吧。
更彆說,樂家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早一天晚一天,早晚都是要挨收拾的。
“那當然不是!隻是封門算什麼?
同*堂畢竟已經上交了股份,那已經是咱們公家的資產。
雖然平時也沒有什麼生意,但是封門也不是一個事嘛。”
杜衛國搖頭晃腦的賣著管子,眼睛的餘光,卻是一直盯著的口袋。
都是老同學出身,隻是一個動作,李茂就知道杜衛國心裡盤算著什麼。
抬手把自己兜裡的大生產掏出來扔給杜衛國,嘴上多少也得調侃那麼幾句:
“行了,算我怕你了,你說你工資也不低,就算處個對象,那也不能抽煙的錢都掏不出來吧。”
接過李茂扔過來的大生產,杜衛國同樣反駁:
“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帶著大生產麼?
你工資可比我高的多,再加上其他的收入,就算跟那邊調劑著吃的,也不至於舍不得抽好的吧?
再說了,我姐勻給你的好東西呢?
你怎麼就不帶身上?”
“帶身上乾嘛?我在軋鋼廠上班,抽那麼好的煙乾嘛?
莪說你也彆在這繞彎子了,趕緊跟我說說後續到底是怎麼安排的。”
兩人互相調侃了幾句之後,杜衛國這才繼續往下說:
“泄密的保健醫生揪出來了。
正好去年楊華他們不是申請上山下鄉麼,我尋思著,他們那邊的條件應該沒有多好。
反正這人翻了原則性的錯誤,扔到哪裡不是扔?
還不如扔到楊華那邊,看著給他們調理調理身體,也算是廢物利用了嘛。
當然,我就是提了這麼一個想法。
要是按照我那長輩的意思,多少得把這人扔去看幾年牛棚!”
杜衛國賊兮兮的笑著,說著說著,嘴裡又抖摟出來一個好玩的事:
“另外還有一個好玩的事情,我估摸著樂家的人都不知道,在我那長輩跟前當保健醫生的家夥,竟然還是個騎牆派。
一邊用著咱們的方子,一邊舔著臉跟那群死活學不會中醫的留學生套近乎。
你說,那群洋墨水喝多的人自己沒有根基還不願意鑽研,他們學不會,弄不懂,氣急敗壞之下說咱們是胡鬨,是巫蠱也就算了。
怎麼這樂家兒徒出身的保健醫生,也這麼不要臉的跟過搖旗呐喊了?”
杜衛國看似在說笑,可實際上也是在跟李茂吐露心中的不滿。
“外來的東西新鮮嘛。外麵的人把從咱們這搶走的東西往死裡研究,咱們自己人反而還不當回事。
也就是現在那些大醫還活著。
再過上四五十年,我估摸著咱們想用自己的方子都得給專利費。”
李茂半是心疼,半是打趣的說著。
中醫三分,扣除被搶走的底蘊,留在本土的東西反倒是最少的。
“沒有那麼誇張吧?
我看咱們京都現在,還是這些老大夫說了算啊。”
杜衛國搖晃著頭,感覺李茂的發言有些危言聳聽。
對於這件事,李茂隻能笑而不語。
“行了行了,這說著說著就給跑偏了,咱們還是繼續說樂家的事。”
杜衛國起身,從路邊拽了一根生長旺盛的草根,在兩人麵前的沙地上點點畫畫的:
“我跟你說,這幾天我可是真的沒清閒。
咱們街道的房管所現在不是有代租這一檔子事情麼。
我在找人跟他們樂家打官麵口水的時候,還帶著人去他們樂家老宅去看了看。
彆看他們現在蹦躂的歡!
十天半個月,我就得讓他們樂家的宅子住進工人!
樂家多少一點人?住那麼大的院子,我都看不過去了!”
“看不過去了?你確定不是因為眼紅?”
李茂繼續打趣。
“那個,眼紅這事嘛,肯定也有一點的。”
杜衛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就是太熟悉之後不好的一點,好不容易想抬一抬自己的格調,還是一眼就被李茂給看破。
左右都是自家人,說兩句打趣打趣就行了:
“樂家人當年積攢起來的人脈裡麵,就沒有人出來替他們說話?”
“說話?誰啊?光頭那邊倒過來的能看得上他們?
咱們自己這邊的人,那也是老早就看樂家不順眼,之前隻是礙著香火情不好翻臉。
現在我們這群人打了頭陣,外加還有人在後麵伸手攔了一下。
他們怎麼可能幫樂家說話?!”
杜衛國說著說著,卻又忍不住的自我嘲弄:
“他們啊,就是太念舊情。
就算是我都知道,當年真正奉獻的人如今大多無聲,或是田野地頭,或是護衛家鄉。
真正冒險的人歸於隱秘。
結果卻讓樂家這樣的兩頭派,成了那些人的代表。”
聽著杜衛國的話,李茂卻中捕獲到了一些訊息。
有人伸手...攔了一下?!
“攔的是誰知道麼?”
自以為自己出身貧寒的李茂,並沒有在一些問題上過多的探討。
隻能轉而將目標轉移到自己能夠插手的地方。
杜衛國能說的事情,不代表他李茂能夠談論。
專注於眼前,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攔的是誰?”
對於李茂的詢問,杜衛國感覺有些好奇。
用草根撓了撓自己的頭皮,杜衛國有些猶豫不定的說著:
“好像,是你們副廠長的朋友?他是那一位的女婿,跟我們家都不是一條路上的。”
聽到杜衛國的話,李茂心中不由得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就算隻能成為家族中的羽翼。
李懷德能夠動用的力量,依舊不是李茂這種外行人能夠了解的。
“原來是這樣,行了,這事我知道了。”
李茂默然的點了點頭,心中已經不動聲色的提高了對李懷德的警惕。
看著李茂若有所思的模樣,杜衛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般,扔掉手中的草根,滿不在乎的說著:
“放心吧,你可是我姐看上的人,他們雖然不簡單,但是咱們家也不是吃閒飯的。
隻要咱們本本分分的,就不會有人找咱們麻煩。”
聽著這話,李茂忍不住的轉過頭來,看向說出這話的杜衛國,第一次打心底裡感歎:
“你以前可說不出這種話。”
杜衛國表情一僵,身體卻比嘴反應的還快。
一個胳膊搭在李茂的肩膀上,試圖把李茂給壓趴下:
“真的是,合著在你眼裡,我就跟那些在學校裡不學好的家夥一樣是吧?!
那群小崽子是被寵壞的,我又不是!”
兩人打鬨了一小會就分道揚鑣。
杜衛國去收尾,李茂依舊在車間內畫著他的設計圖,順便等著廠裡的機械到位。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等,那就是快兩個月!
車間的邊三輪都搓出來十多輛了,廠裡的機械這才到位。
好巧不巧,機械到位的這天,剛好是許大茂被放出來的時候。
抱著自己的被褥,搖搖晃晃走在街道上。
看著天上有些熱,卻又帶著些許冷意的太陽,許大茂隻感覺恍如隔世。
許大茂扯了扯嘴角,嘴裡默默的念叨著幾個名字:
“賈東旭...易中海...還有想撬我牆腳的傻柱...我許大茂...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