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在沉思,銀月好奇的打量,這裡氣息幾乎和淵虛一樣。外麵震天動地的討伐聲不絕於耳,兵器碰撞聲,打鬥聲。幾人匆匆趕往現場,蕭旻和晏悉各領一隊人馬,兩相對峙。
晏悉並非妖族廢柴。相反,她是狼族有史以來天賦最高,靈力最強的少主。
她手握銀槍,眼神凜冽,對前來討伐的蕭旻冷眼諷刺。
狼族結界要破了。
蕭旻眼中憐惜,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殺伐決斷的冷漠,他望著晏悉幾近臨盆的肚子,淡漠開口:
“晏悉,我說了,你交出窺天鏡,就還是蕭家兒媳,我的妻子。”
蕭旻聲音溫潤有禮,給人如沐春風的暖意,但說出的話卻讓人至身寒冬。
晏悉冷哼,不屑的掃視蕭家軍,最後眼神落到蕭旻身上,冷聲道:“蕭家兒媳?”
“我堂堂狼族少主,會稀罕你一個蕭家兒媳?蕭旻,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蕭家!在我這裡,你蕭家算個屁!”
蕭副將氣甚,要討伐妖女。
兩軍對峙,敵強我弱。狼族,毫無勝算,拚死一搏。寧戰死,不可投敵!
一時間兵器,神器,長劍,靈力揮灑,哐哐當當,火光四濺。招招狠毒,你死我活。
銀月好歹是狼族少主,雖和這位“少主”素未謀麵,但狼族之事,事無大小,哪能袖手旁觀。於是凝出兵器,摩拳擦掌,要加入戰鬥。
“你去做什麼!”空桑錦將他拉回。
“窺天鏡窺的是過去,看的是未來。這都不知過了幾百年,塵埃落定,勝負早成了曆史,你去能做什麼。”
“我是狼主,要我眼睜睜看著同胞去死,我做不到。”他的眼神和晏悉一模一樣,臨危不懼,有少年的囂張。
空桑錦沉默不語,她不明白徒勞無功的事為何還要奮不顧身?
蕭旻手持神器,空桑錦看出,是天啟。在蕭旻手中威力無窮,即使有窺天鏡在手,晏悉也還是落了下乘。她沒有將窺天鏡用於戰爭,那是狼族至寶,不該沾有殺戮的戾氣。
他看她的眼神,柔和,冷漠,憐憫,高高在上的施舍。他毫不費力的將晏悉製於身下,奪過她的長槍,天啟落到晏悉脖頸。
“你我夫妻一場,兵戎相見並非我願。”蕭旻眼含不舍,但在家族權勢利益前,那點憐惜微不足道。
晏悉鄙夷,她當真錯信了他,將魚目視作珍珠。她諷刺的笑道:“你手裡的亡魂還少嗎?我狼族三十三部,是葬於你手。”
她心如刀絞,冷哼,看向蕭旻的神情複雜,曾經的那點愛戀被仇恨充斥。狼族三萬性命,三萬亡魂,日日夜夜提醒著她,眼前之人,是殺人凶手!
“兵不血刃,你下得一手好棋。得了威名,蒙蔽世人,將我狼族陷入不義,被世人唾棄。現在,還來奪我狼族至寶!”
她嘶聲力竭,眼角滲出淚。蕭旻竭力克製,低垂下眼眸,對視上那雙清澈絕然的眼時,慌亂散開。他的手微微顫抖,天啟滲透晏悉的皮膚,染紅她的衣襟。
他隱忍克製,將自己的感情壓下,冷笑著捏起晏悉的麵頰,眼如冰魄,塵封所有情緒。他聲音低啞,哽著從喉嚨發出:
“給過你機會,既然不珍惜,彆怪我心狠手辣。”天啟順著她的脖頸向下,抵住心臟。
“狼族三十三部是前車之鑒,你若孤行,今日,便是狼族亡族之日。”揮灑靈力,將晏悉狠狠的摔向地麵,天啟插入心臟。
她被束住手腳,被蕭旻散去修為。
丹心不穩。
“我會留你一命。”他細長的手指輕柔的撫向她隆起的肚子。
“滾開!”晏悉厭惡的甩開他的手。曾經那雙手溫柔含情。現在,他就是個魔鬼!她嫌他臟。
靈力將他的手腕割出一條血痕,他不覺得痛,到覺得痛快!他將殷紅的血抹散開,指腹輕輕沾上一滴,撚勻,擦到她的臉上,讓她慘白的臉色有了些許鮮活。
“為什麼不聽話呢?乖乖的做我妻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安然度日,不好嗎?”他低沉的喃喃自語,天啟近了一寸。他將晏悉環在懷裡,輕聲嗬護,轉向看她時卻眼含怨憤,為什麼不聽話呢!
他就是個瘋子!
晏悉耗費靈力將他推開,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消逝,腹中陣痛難忍,臉色慘白,身體沁出冷汗將衣袍打濕。
“你休想!”身體的血液被抽乾,她精疲力竭,快要死了。
“蕭旻,你永遠彆想得到窺天鏡。你救不了蕭家,也救不了你的黎民百姓!”她笑容慘淡,絕然赴死。
她掃視這場名為討伐實為絞殺的戰爭,心中苦澀。是啊,怎麼就到了這一步呢。她手中顫抖,撫摸到腹部時,心中一狠,眼疾手快的趁蕭旻不備,抽出天啟,插入腹中。
到此為止吧。
靈力消散得太快,以至於她的身體迅速乾涸,皮膚變得皺皺巴巴,血液流乾後,枯槁的皮膚貼在骨頭上。
沒有靈力支撐,她要化作原形了。
再過不久,該要消散了。
這樣也好。
蕭旻猝不及防,心臟刺痛,呼吸一窒。當他收回天啟時,晏悉已經失了脈息。她慘淡決絕,眼神逐漸死氣沉沉。
“該死!”他嘴唇被咬破,嘴角滲出血。他慌亂,不知所措。
“窺天鏡呢?!”他歇斯底裡。
晏悉心灰意冷,心臟驟停。他從來隻是為了窺天鏡。
狼族慘敗,在壓倒性的戰役麵前,他們以全族為代價,結束了這場戰鬥。
銀月被無力的垂敗感擊退。空桑錦說得對,他什麼也做不了,既不能阻止戰爭,也不能挽救性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逝。
手中血跡還未乾涸,充斥著硝煙的味道,還有狼族的氣息。
戰爭勝了,蕭旻卻輸得一敗塗地。
“窺天鏡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裡。”銀月哽咽著喉嚨,眼眶殷紅。他拂袖擦拭手中血跡,越擦越多。
空桑錦不忍,她大概猜到了答案,但這對銀月來說太過殘忍。
“蕭旻帶走了晏悉殘魂,想知道答案,去蕭府看看不就知道了。”赫連野沒有心的,既無法體會人間冷暖,也無法感同身受。他冷漠的看著戰爭起,冷眼旁觀的看□□腐爛,靈魂消散。
“既然帶你來了,就是要你看清真相。至於我們,事成之後,會拿走窺天鏡。”赫連野說,拽著空桑錦往蕭府去。
他輕車熟路,到蕭府時,才堪堪過了半夜。
此時蕭府鑼鼓喧天,熱鬨非凡。是為慶祝兩事。一則,是蕭旻大勝歸來;二則,是家中嬌妻誕下麟兒。
柳時音見蕭旻愁眉不展,以為是戰爭勞神,寬慰他舒心。便是不得窺天鏡,蕭府的地位也固若金湯,無人撼動。而他作為蕭府唯一嫡子,理當統領蕭府三軍,無需憂慮。如今又有麟兒,他們這一支責無旁貸的該擔起蕭府重任。
柳時音溫和繾綣,為他寬衣解帶,擦拭傷口,眼中是化不開的柔情:“夫君何故憂慮。你此番大獲全勝。有了天啟,還怕窺天鏡跑了不成?”
她將娟帕清洗,小心翼翼的覆在蕭旻的胸口,纖纖玉指觸碰到蕭旻溫熱的皮膚時,羞澀的垂下眼眸。
他們成婚三年,聚少離多。為了剿滅狼族,匡扶蕭氏,她的夫君甚至不顧安危,親身入局。奪得那狼族女子信任,不費一兵一卒,取得天啟。
她眼裡滿是心疼,撫摸著蕭旻身上的傷,眼裡噙著淚。
蕭旻眉頭不解,眼神落寞,心中空落落的像失去什麼。
沒有勝利的喜悅,他迷茫的攤起雙手,這雙手,添了太多殺孽,沾了太多血腥。他親手滅了她的希望。
他,殺了她。
蕭旻緊緊握著她,喚出天啟,將它放在炙熱的火光下,沙啞的帶著哭腔,說:“時音,是我做錯了嗎?”
他不想她死的。他說的狠話,是要她放棄掙紮,乖乖聽他的話。隻要交出窺天鏡,他會保住她,和她腹中孩子的。
可她,偏偏那樣倔強。
柳時音心中一顫,饒是她再賢良謙忍,她也無法忍受自己丈夫眼裡透過她懷憶著其他女子。
她定了心神,跌入蕭旻懷中,輕聲安撫:“夫君何錯之有。身為蕭氏族人本就有諸多身不由己。你此番不僅是為了蕭氏一族,更是為了黎民百姓。”
她的話讓蕭旻心中稍得暫緩。是啊,他有諸多無奈,她怎麼就不能體諒他呢?
若是如時音一般……他眸中含情,輕柔擁柳時音入懷。
他們,該是會幸福的。
柳時音貪戀這份愛意,接著說:“若得不到天啟和窺天鏡,不僅蕭氏會逢遭大難,天下黎民,也將陷入水深火熱中。”
“夫君大義,百姓會理解你的。”柳時音暗沉著眸子,揚起頭,躊躇的說:
“隻是夫君,若是沒有窺天鏡,我們先前的努力都將白費。”她倚在蕭旻胸口,滿目擔憂。
“嗯。”蕭旻若有所思。
“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出窺天鏡。”蕭旻緊握雙拳,陰冷的暗下眼神。
“你放心。便不是為你和孩子,我也會掌得蕭家大權。至於神罰,我命由我,大不了,反了這天道!”
他的話讓柳時音身形一顫,眉頭微蹙,慌神的捂住他口:“夫君,慎言。”
柳時音走後,蕭旻凝出那抹支離破碎的殘魂。皎皎月光下,殘魂閃著微弱的光,有散去的跡象。
他一意孤行的強留殘魂,將靈力注入殘魂內。隻是兩者相斥,殘魂欲滅。
“不許!”靈力傾瀉,如同水花一般,傾倒入殘魂中。
“有什麼用,活著不珍惜,死了還要折磨。沒用的廢物。”赫連野嗤之以鼻。若是他,要麼將她鎖在自己身邊,要麼讓她魂飛魄散。
糾纏不清,害人害己。
“他說了他有苦衷。”銀月皺著眉頭。
蕭旻沒有白費,在他強製挽留下,殘魂終於有了生機的苗頭。
“不過,他的苦衷憑什麼讓狼族來承擔!真是有病!愛得這麼廉價,誰稀罕!”他義憤填膺,為晏悉不值。
“還蕭家兒媳,去他娘的,會有我狼族少主尊貴!”
“我堂堂狼族,竟然被這種宵小玩意兒給欺負,真是讓人火大!”銀月越說越氣憤,想為晏悉,為狼族報仇雪恨!
“添什麼亂?你不搗亂,晏悉還有一絲可能複活。你要報仇雪恨,你去,那你狼族就真的滅族了。”
囂張的火焰還沒發就被空桑錦滅了。銀月氣懨懨的頹著腦袋:“好想揍他!”
“隻要不死人,隨你怎麼揍。”赫連野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慫恿銀月。
“真的!”銀月瞬間來了活力,活動筋骨,臉上堆著笑。他不在意赫連野的話是不是真,他隻需要一個揍人的借口。行了,現在有了。
幸好窺天鏡隱了他們的身形和氣息,才免得了一場災難。
窺天鏡閃爍著奇異的光,他們將目光聚集,被強光拉入鏡麵。
亦或者說,被晏悉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