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熬一熬就想通了 你要死……(1 / 1)

反派在自我攻略 滿喜 3989 字 10個月前

懷中空蕩,赫連野消失不見。空桑錦不悅,掩住胸中惱恨,起身撫順衣衫,舉目四望。

雖是在澧國皇宮內,周遭景色卻破舊清冷,不堪住人,鮮有宮人走動。便是奉命領了差事的,也步履匆匆,口中免不了咒罵,又沒了好臉色的疾聲對宮內端坐著的幼童吼道:

“真是晦氣,你和你那宮女老娘一樣,下賤。有命無運。白糟了咱家走著一趟!”

幼子懵懂,身體坐得筆直,倔強的不肯服氣。小臉蒼白,蕭瑟的秋季帶著入冬前的寒意,拍打著幼童瘦小的身軀。

來這兒就夠晦氣了,如今還要被乳臭未乾的不得寵小子怒視,內侍怒摔食盒,七零八落的撒了一地,煙塵四起。又覺不解氣,將地上的食物踩得稀碎。

“看也無用,你那老娘地位卑微,不過是僥幸上了龍床,就以為能得道升天,簡直是癡人說夢。如今你那老娘舍了你,現在不知在哪兒正快活呢!”內侍趾高氣揚的嘲諷,全然不顧眼前不過是個四歲的孩童。

空桑錦冷冷旁觀。她便是有同情心,有同理心,也為這孩童不甘,見不得仗勢欺人的小人行徑。但她依舊冷眼旁觀,她清晰明了的知曉,眼前所有的人,物,都有自己的命數,有自己的結局,她做與不做都是徒然,又如何去產生這虛妄的情感。安份的走完劇情,完成任務才是她的使命。

幼子抄起碎碗,砸向內侍,隻可惜身子虛弱,隱隱的力不從心,碎碗偏頗的從內侍身旁劃過。

內侍被激怒,也顧不得眼前被他鄙夷,任他折辱的幼子仍舊是皇子這一事實。一腳踢向幼子,猙獰得麵目全非,隻覺得解氣舒暢。居高臨下的看著倒地咳出鮮血的幼子,甚為得意。整理服侍,施施然離開。

空桑錦不忍。

幼子擦乾嘴角的血跡,撫地撐起身子。衣衫破舊,卻乾乾淨淨,不過此時已被鮮血沾染。透著違和的紅。

滿地的食物無一處潔淨,幼子麵無神色,坦然的撿起一塊相較完整的糕點送進口中。

秋風吹落滿地梧桐,宮閣淒寒清冷,獨獨這抹小小的身軀,不屈,不撓,倔強的想要苟活下去。

若他不是赫連野,若他隻是尋常人,空桑錦想,她或許會覺得可憐。

可他偏偏是赫連野。最不值得同情可憐的妖王。

空桑錦冷臉,背過身去。心中卻已經動容。

周圍的景色變換,眨眼間立於皇宮宴席之上。

高位坐的,自然是澧國最為尊貴的澧王,旁邊女人衣著華貴,雍容貴氣中帶著幾分媚氣,是個十足的美人。

從宮人言語中得知,那位便是赫連野的生母,蓮妃。

說來諷刺。昔日賀筱蓮是貴妃宮裡不紮眼的小宮女,空有一身美貌。不過是恰好被澧王撞見,顛鸞倒鳳一夜後,身子竟爭氣的生下了赫連野。

賀筱蓮母族勢微,宮中美人何其多,澧王也日漸忘了這對母子。

受人欺淩,雖誕下皇子,卻遲遲未有份位,被宮人內侍不恥。這幾年,她們母子,活得不若豬狗。

賀筱蓮足夠狠,對自己狠,對彆人更狠。甚至不惜舍棄自己的親生骨肉,親自喂養赫連野毒藥,嫁禍貴妃。得澧王憐惜,愧對母子,封賀筱蓮為蓮妃,位四妃之一。澧王讚她冰清玉潔,出淤泥不染,故賜蓮妃,極儘寵愛。

蓮妃卻以赫連野不恥,久了也便不見靜心。澧王子女眾多,能上心的也必是母族強勢之人。

這日,是澧王壽辰。所以,他也能來參與此次宴辰。

居於高位的父親母親。眼裡有天下,含萬裡疆土,卻無他。

身邊隻有一個低等丫鬟。

壽宴之上,有人樂此不疲的討好,有人憂心忡忡的勸諫。

他隻記得,那日他母親滿含熱淚,大義凜然的不舍的對澧王說道:

“陛下憂心,妾無力。若需有一人,妾願痛心割舍,讓野兒去罷。”說完掩麵涕零,不能自已。

澧王肅目,疼惜蓮妃,望向赫連野小小的身軀。

“蓮兒大義,朕,允了。”

無人發覺他抖著身子,眼裡是未知的恐懼。萬裡征途,無人在意他是否願意。那高坐上位的女子,那生殺奪予的帝王,未曾問過一句,他是否願意。

是啊,他是他最微不足道的子女,他去了,正正好。

一時下,蓮妃成了蓮貴妃,受萬民愛戴,朝臣景仰。多添一句“賢”字美名。

一年光景,蓮貴妃新誕皇子。澧王為解蓮貴妃思子之苦,恩寵無限。

他這位母親,當真是厭極了他啊。

還未走出澧國疆土,便派了殺手取他性命。他哪裡知曉自己如此命大,幾次三番的竟沒死成。

在齊國的十六年裡,也少不得殺手光顧,可每次都活了下來。

真不知這是幸也不幸。

被人欺淩算不得什麼,已是家常便飯。身上橫七豎八的舊傷添新傷也習以為常,不多在意。

居諸不息,烏飛兔走。

空桑錦回到了相府,懷中是呼吸平穩的赫連野。

嗓子乾啞得難受,身體僵硬得動彈不得。天光破曉,隱隱有了光亮。探了赫連野額頭,燒已經退去,心想著應是沒有大礙。

活動筋骨,緩解僵硬,接著利索的將赫連野踢下床榻,為自己倒了盞茶水。

赫連野神誌並未全部清醒,緊鎖著眉頭,半睜著闔上的雙眼。光亮刺痛得他伸手遮擋。玉骨清晰,白皙瘦長,骨節分明,連手背上的經脈都能窺出一二。

在他眼神望向她時。一刹那的不可置信,很快平複如初。衣衫淩亂不整,撫地撐起,就那麼自然的斜躺在床榻下。

見空桑錦依舊還在,他笑得得意,嘴角滿是愉悅。連咳嗽數聲,才定下神,啞著聲說道:

“這次不走了?”

曆經昨夜,空桑錦已然明白,這是鴆的幻境,但不知赫連野如何入了這幻境,意識想通,她曆經了他的二十載,他遲遲困在大婚那夜不出。千回百轉,周而複始的一遍一遍輪回。痛苦,不堪,絕望,怨恨輪番上演,一日一日的日漸深刻。他忘記的,不願憶起的,都將通通刻進骨子。

“留下陪我也好。這漫無邊際的歲月太難熬,有個人陪著也好過一人。”

“你無需做什麼,在那兒就足夠了。”

赫連野認為,她和他腦中的人一樣,是虛假的,陳腐的,無意識的假人。不過,能見到她,他胸中暢快。

接連咳了數聲,急促的喘息,舒展開身子無力的靠著床榻,青絲散落,透著陽光,像個假人。

空桑錦失了耐性,瞧著赫連野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心中來氣。

怒視著,上前猛踢一腳,並不在意眼前之人是否大病初愈。

“你要死,彆拉上我。”

赫連野微微愣神,露出幾分探究,極力壓製眼角的欣喜,冷著神色。左手撐起身子,借助床榻起身。

修長的身軀挺拔銷瘦,清風拂起衣角,陽光撒得滿屋都是,透著沉木的清香。赫連野忽有一刻覺得,若人生能如此刻,幻境也罷了。

空桑錦不悅,拉他就走。

而此刻,天旋地轉,日星隱曜。房屋坍塌於一瞬,煙塵四起。

晦明變化。

空桑錦心知不妙,幻境坍塌,意味著他們下一刻將生死未卜。不知是境外發生了何種變故。握緊赫連野,讓他離自己不過方寸之地。

“害怕了。”

赫連野調侃,挑了挑眉,顛簸間又靠近了幾分。身上是少女獨有的香氣,清新淡雅,沁人心脾。反手將空桑錦摟在懷中,避免了落石的侵襲。

不一瞬的功夫,相府消失得渺無蹤跡。四周寂靜無聲,漆黑如墨。兩人墜入深淵,又懸於淵中。不知底深,不知出口。

後背傳來的溫熱,讓她有片刻愣神,耳邊傳來幾近戲弄的調笑,讓她覺得輕浮。儘管她知曉赫連野冷漠狠毒,但絕非輕佻之人。從他懷中離開,赫連野依舊笑意不減。

總歸是神奇的。即便是身處險境,他見了她隻覺得順心,全然不認為此地危機四伏。

“我們應該還在鴆的幻境。不過上不見出口,下不見底,周圍也無出路,恐怕是到了另一種幻境。”

空桑錦蹲下身子,企圖找出線索。

地麵是水波粼粼的波麵,粼粼閃耀波紋,好似生命的浮動。伸手探去,卻固若金湯。難怪居於水麵之上卻能如履平地,無柔軟之感。

“境由心生。方才你入了我的幻境,便是我自小經曆的。我遲遲走不出,破不得,是因執念不退,被困於此。而你的出現,恰是變數,因此破了境。隻不過,又恰好陷入了另一幻境。”

赫連野毫不避諱的談起他不為人知的過往。輕描淡寫的有如談及彆人的人生。

他,竟不在意?她記得,書中的赫連野似乎冷言寡語,忌諱他的過往。多口舌的下人無意提及,後來也無善終。自此一番,竟然讓他釋懷?也算陰差陽錯的促成一件好事。

功德無量。

“依你之言,如何破境?”世間因果相連。就如赫連野所說,境由心生。先前幻境是因為他的執念所生,又因變數破境。

那此刻呢?若真是另一重幻境,必然有產生的“因”,有破境的“果”。可此刻,除了感受不到時間存在的淵境,毫無突破口而言。

“必然是曆經“因”,才可得“果”。”

赫連野舉起一抔水來。

水滴慢慢聚攏,凝成一團,形成一塊晶瑩的水球。

水球中閃現著畫麵,形形色色,有如滄海桑田,浮生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