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源自然是有的,姓嶽的小子還在嗎?”阿福歪著頭,努力在回憶什麼。
姓嶽的小子?白鹿院諸人搜腸刮肚,也沒能回想起來。江陵道人猛然想起什麼,略帶狐疑的說:“莫非你說的是太嶽師伯祖?他老人家仙去已有三百餘年了。”他方才心中默對應所知道的姓氏與籍貫,能對的起來的隻有這位故去的先輩。
“啊,可惜。本來我還想找他玩耍。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快就死了,不應該啊。”阿福陷入了思索。
“放肆!”三執事之一的無炁道人直呼先輩為小子,甚為不悅。
“這麼大聲做什麼?你們這些娃娃,真是沒禮貌!”阿福被嚇一跳,蹦回苗小水肩上。
“當年師伯祖開壇講學,壇下之人無不稱善。你這究竟是哪裡跑來的怪鳥,怎麼可以如此無禮。”無炁道人頗為生氣。
“太嶽先生講學,我亦層聽教於門下。先生學究宇內,令人欽佩。”塹茲開口說道。這人沉默半天,眾人提到“太嶽先生”,忽然說話。
“講學?他都講了什麼?”阿福瞪圓了眼睛,很是好奇。一出夢境,阿福便扒了根關羽,嘴裡念念有詞,似是祝禱一番,讓苗小水戴上,說便可以聽得懂此間交談。隻作為臨時隻用,後續還要再學。苗小水聽阿福講有的沒的,看著白鹿院弟子接手烈雲霆,稍稍放心。現在一大群人注意力都在阿福身上,她也隻好先老老實實的站著。
“父君曾向我講述過太嶽先生講學的盛況。先生博學廣識,是當時大賢。天界諸國多有聽學於先生門下之人。父君常說,幸得先生教誨,方能有今日。” 希夷太子也很意外。他本就是代父親流光帝君前來祭奠太嶽先生,沒想到一隻小鳥也能直呼太嶽本名。如果這鳥兒與太嶽先生的確有淵源,這鳥兒壽數已然不低,看起來普普通通,也不大像。
白鹿院三位執事,也曾聽聞太嶽先生講學的事情。但據載,這位師伯祖雖然修為平平,但以學識賢德聞於當時,天界諸國人時有人拜謁。
“道友與太嶽師伯祖,究竟有何淵源?可否道出詳情,讓我等解惑呢?”江陵道人正色道。
“淵源倒也說不上,畢竟我都沒見過他的麵。隻知道他姓嶽罷了。要說淵源,白鹿子倒是比你們機靈的多。你們這些小道士,既然是他的後人,就該稱先我一聲祖爺爺,再問安。看你們這一個個沒大沒小的樣子。”阿福理了下羽毛,慢條理斯的說。
白鹿子為白鹿院開派祖師,幾千年前就已羽化。白鹿院代代傳下來,也並沒有什麼長壽珍禽異獸的傳說。
江陵道人看阿福這其貌不揚的外表,也沒什麼本事,不是很相信:“道友說笑了,本教一脈也從未聽說過祖師他有結交靈鳥。”他這話也很明顯,阿福灰不溜秋,怎麼看都普普通通,說話又有點顛三倒四,讓人難以相信。
“哎呀,難道我還能把白鹿子給複活了,你們看他拜我才相信?”阿福打個哈欠。“算了,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你們先把他救了。”它跳到烈雲霆身上,轉頭對希夷太子說:“這個小娃娃不錯。既然是天界的太子,快把靈犀角拿出來,把這個毒弄出來就行了。”
靈犀角?句容身為典儀大人,閱曆自然非一般人可比;塹茲赤明山火族第一手兼太子守衛;炎暘郡主是希夷太子母親南陽公主的侄女,在空雲都是常客;三人從未聽過這個器物。希夷太子心中一驚,這靈犀角在空雲都一處寶策上有記載,拔毒靈異無比,但早就遺失了。若不是他無心翻閱到,也是不知道的。
“道友有所不知,靈犀角在那次與暗域大戰的時候,就已經損毀。”他答道。
阿福似乎在想什麼,眼神一時間清醒一時間迷惑的。最終它晃晃頭: “算了算了,沒有靈犀角我們就自己來了。”阿福嘀嘀咕咕的,“又不是多難的事情。”
“不是多難的事?吹什麼牛?我倒要看看,你這醜老鴰怎麼能解毒?”炎暘郡主冷笑道。碧乙靈蛇之毒很是難纏,需要修為高深之人為中毒者耗費功力祛毒。這種消耗功力的事情,一般人可不願意做。
“小小丫頭知道什麼。”阿福眨眨眼。
“你這扁毛老鴰……”炎暘郡主氣上頭來,她在赤明山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幾乎無人敢違背。即便在天界諸國,她仗著赤明山威勢與天帝、帝後的寵愛,依然是橫著走。這次阿福這麼不客氣,她又是客人,加上這麼多人在,也不好發作。
苗小水聽他們說了半天這個那個的,也搞不清,看這位天界的郡主臉色不對像是要發火,又趕緊捏住了阿福的嘴巴。
“老師們千萬要救我師兄。”華星鸞哭天抹淚的。她也聽不懂阿福和炎暘郡主在說什麼,感覺這個脾氣比她還大的赤明山郡主,八成沒說什麼好話。
“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諸位,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去了吧,祛毒也不在於一時半刻,早些休息。”既然弄不清阿福的來曆,江陵道人示意弟子抬起烈雲霆,送希夷太子就寢。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苗小水看著烈雲霆被送去醫治,身心俱疲,到了住處簡單熟悉下,倒頭便睡,任憑阿福在耳邊嘰嘰喳喳。
清晨,苗小水先回去簡單吃了點東西,心裡又放心不下,想去烈雲霆那邊去看看。
阿福精神很好,飛來飛去,時不時落在她肩膀左看右看的,嘴上也沒閒著:“哎呀,他又死不了。姐姐你緊張什麼?”
“朋友受傷你不會緊張嗎?”苗小水白了它一眼。阿福被“朋友”兩個字觸動,臉上忽然浮現那種呆呆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
問了位置,苗小水推開門,就看見一張怒氣衝衝的臉——是華星鸞。這位喊烈雲霆師兄的姑娘,神情不善。苗小水隔著她的肩膀,看烈雲霆好像已經睡著了,尷尬一笑:“打擾了。”
華星鸞從鼻孔中哼了一聲,要不是怕聲音大了吵到烈雲霆休息,她準能和苗小水吵起來。
“哼!”阿福不肯吃虧,哼了回去。華星鸞狠狠瞪了一人一鳥,把房門掩上。
苗小水吃了這麼一個閉門羹,回到房裡又累又困,不大會就睡著了,不覺又睡了大半天。剛醒來沒多久,就被希夷太子請了去。
這是一間彆院,塹茲守在庭院之中,希夷太子和句容在等候。
“請姑娘過來,是我對如今的人間非常好奇,想了解一下。”希夷太子開口,說的居然是一種方言,雖然口音與現在的有些不同。
“父君曾在白鹿院許久,會說人間話。我便跟老師也學了一些。”希夷太子看出她的疑惑,微笑解釋。
“鄙人不才,也會得一些人間界之語。與太子和小水姑娘做個譯者。其實鄙人也好奇,如今人間界的情形。隻是希望姑娘說的慢一些。”沒想到句容說的倒是比希夷太子流暢許多,但還是能聽懂。
“父君他曾受教於這裡的太嶽先生。太嶽先生學通古今,父君對太嶽先生甚為推崇。父君也曾在我小時候,講過一些人間趣事。但自從我成人,他就時常靜修。我也想知曉一些,等他下次出關,好和他聊聊。”希夷太子道。
“隻恨生在帝位家……?”苗小水立刻腦補了一個缺少父愛母愛的男性形象。
“太子您這樣的天子驕子,風光無限,怎麼也會有煩惱?”她忍不住問。
希夷太子歎口氣,略顯惆悵:“我倒是願意做一個普通人。”
“姑娘有所不知,自太子懂事,帝君為求進益,常年閉關。天後殿下自從誕下太子殿下後,身體也不大好,就回了赤明山靜養。太子從少時就開始處理政務,為帝君分擔。隻是一年有多半時間,是見不到帝君與南陽元君的。”句容解釋道。他為太子典儀,看著希夷太子逐漸成長,心中感觸頗多。
“那你父母現在就是事實上的分居咯?”苗小水此話一出,覺得不妥。
“分居,可能也算吧。”希夷太子似乎並沒有覺得被冒犯,頗為惆悵:“或許人間的普通人家孩子,是否更快活一些。”
“這,很難說。我感覺還是看自己,多交些朋友,應該會好一些。”苗小水聽了他這話,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家庭和成長狀況,好像也沒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父母對自己很寬容,好像自己不經意就已經長了這麼大了。沒有什麼印象特彆深刻的事情,以至於舊日時光有些模糊。
“那小水姑娘可否願意與我交個朋友?”希夷太子微笑,“圈在一個地方久了,難得有不一樣的人結交。”
“不行不行。”阿福趕快拒絕,“快說,你是不是貪圖我姐姐美貌?想要她做你的天妃?這可不成。你們天界的人,心眼都可多了,靠不住。”
苗小水臉一紅,趕緊打住:“你夠了。”
希夷太子笑了:“小水姑娘的確很美。但今日隻是想知道一些人間風貌。久在樊籠,諸事繁雜,也難得清閒。鳥兄多慮了。”的確,他本來是要今晨返回,但昨晚的事情讓他起了好奇心,就暫緩歸途。苗小水也的確不懂生在帝王家的感覺,但這太子看起來比較溫和好打交道,沒什麼架子,甚至感覺有點缺少家庭關愛、朋友親情似的。
“隻是我的曆史也不大好,就隻講我知道的那些吧。”苗小水就搜腸刮肚,從地理開始講。從熱帶到兩極,高山到大洋,夾雜自己知道的一些其他事情,竟然也講了許久。
希夷太子與句容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如今人間界變化如此之大。阿福也是認真聽著,時不時插嘴“上次我去人間界 的時候,可沒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鳥兄也去過人間?是什麼時候?”希夷太子好奇追問。
“到底是幾百年前?”阿福想了一下,又沒記起來:“哎,記不太清了。你不要打斷她講啦。”
苗小水喝口水,潤潤喉,看著兩人一直鳥殷勤的目光:“要麼這次就先到這,下次再說?”
希夷太子雖然很好奇,但也不好繼續追問。
“天界最嚴厲的懲罰就是散了修為,從天海的通道扔到人間。以後看來,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種懲罰了。”句容沉思說道。
“那肯定算。這裡可以修仙,活的久。人生苦短,哪個人不希望活的久一點。”
“長生不死也不一定快活。”阿福撇撇嘴。
“說到長生,”句容接著阿福的話說下去,“天界的祖先據說來自古久神界。神界的人壽命悠長,但也不是長生不死的。長生,應該隻是一種傳說吧。”
“那可未必。”阿福打個哈欠。
“據古書記載,有種神鳥,華美燦爛,可以死而複生,與天地同壽。這麼說來,也算是長生的一種了。”希夷太子說道。
苗小水看了下褐色的阿福——實在是和“華美燦爛”聯係不起來。
“昨天聽三位執事說,小水姑娘也是誤入此處。”句容好奇的問道。
苗小水看看兩人,尋思反正自己要回去,不如講個清楚,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辦法。捋了一下思路,她便從兩日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