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我以為你們今天不下山了。”司機師傅隔著電話抱怨道。
柳奕辰看著文淵也有些無奈,劉清風一把搶過手機說道,“你不就是想要錢嗎?再加一百,行不?”
文淵扯了扯劉清風的胳膊小聲說道,“咋說話呢!”
“再加兩百。走不走?走的話就去接你們,你們要知道,我這也是空車去啊。”
“行吧!行吧!趕緊的,我們等你。”劉清風不耐煩地掛斷電話。
“咱們現在是求人家,你乾嘛說話還這麼凶,應該客氣一點嘛。”文淵道。
“聽他說話的口氣就是想要錢,這點路,來一趟三百,送回去五百,咱是花錢的,還不能凶他了?他那破車,包他一天都用不了八百的。”
文淵看了看柳奕辰,略顯無奈地笑了笑。
“反正等著也是等著,不如去前麵那個廟裡看看?”劉清風看著不遠處的廟顯得有些激動。
“還是不要了吧,你沒聽過廟不能亂進,神不能亂拜嗎?”文淵說道。
“沒聽過,有什麼忌諱嗎?”
文淵剛要解釋,卻聽見後麵大嬸兒的呼喚,“你們能告訴我,凱兒他之前過得怎麼樣嗎?”
那聲音裡含著一種膽怯但更多的是期待。
文淵看向了柳奕辰,柳奕辰走向前說道,“他以前過得很好!收入也很高!”
路燈下,大嬸兒步履蹣跚地小跑過來,繼續追問道,“那他有找到,對象嗎?”
柳奕辰搖了搖頭,“也許是還沒遇到那個值得他托付終生的人吧,喜歡男生並不是看到對方是個男人就會動心,它和異性戀一樣,也需要遇到那個對的人。”
“那凱兒這麼多年就一直一個人,是嗎?這麼多年,他一直孤孤單單一個人,是嗎?”
“不是啊,他朋友很多呢。”看著大嬸兒落寞的眼神,柳奕辰突然心軟了起來,繼續安慰道,“他如果在天有靈的話,能看到現在的您接受了他,我想他也會很開心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嘛,”大聲緊緊地抱著懷裡的骨灰盒,滿含淚水的眼睛看向了不遠處的廟宇,“我們村子有個習俗,沒有結婚的人死後都要給配一個陰婚。”
劉清風點了點頭,“我好像聽說過這種習俗。”
“但是誰家的男娃願意和凱兒配陰婚呢。”
“啊!”三人麵麵相覷,本來圈子裡的人就少,而且大多數人都選擇隱瞞,還得找個年紀相仿的男生,更是難上加難。
“不能燒個紙人嗎?”劉清風問道,“我們那邊都會燒紙人,可以給賀凱多燒幾個紙人吧。”
大嬸兒搖了搖頭,朝著廟宇走了過去,劉清風示意幾人一起跟上。這廟建在了公路上,兩旁沒有台階,隻能靠著遠離大山一邊坑窪的凸起踩上去。有了人帶路,幾人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沒有了剛才的忌憚。
這是個土地廟,看樣子,來祭拜的人還挺多,劉清風不禁對這個土地廟的建築風格感了興趣,“大嬸兒,土地廟怎麼建在了公路上啊?”
大嬸兒推開門,顫顫巍巍走向案台,將案台上的蠟燭點燃,又點燃了三支香,也不知嘴裡念叨著什麼,念叨完便又開始磕頭。
“這廟裡還有打火機啊。”文淵連忙打斷他,拉著二人出了廟。“咱們還是走吧!這廟裡麵也怪滲人的。”
“看看嘛,看看大嬸兒要乾嘛。”劉清風又想進去,卻被文淵再次拉了出來,“你咋不聽勸呢,李信的骨灰已經送回來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兒吧。”
二人拗不過文淵,隻好繼續回到馬路邊上等著。
太陽徹底淹沒在了黑暗之中,馬路上的那間小廟在夜色下顯得越發神秘了,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司機師傅還在路上。天空的星辰零零散散,眼看著西邊的烏雲就壓了過來,四下裡黑漆漆的,連個躲雨的地方也沒有。大嬸兒還在廟裡祈禱著,不禁讓人有些擔憂。
柳奕辰本想進廟裡看看,卻被文淵拉住,“大嬸兒是在給李信祈福,咱們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可是她都進去一個小時了,我們總該看看的。”
“這黑燈瞎火的,咱們還是就在這兒待著吧。”此時的劉清風也膽怯了起來,畢竟這農村的公路兩旁,那是一盞路燈都沒有,就連溪水裡的‘噗通’聲,都能讓人嚇得半死。
但柳奕辰還是不放心,好歹李信也是自己的朋友,雖說確實對他做過些過分的事,可他人都死了,還是被自己的父親殺害的,不免心中就升起了一絲憐憫之情。
二人隻好小心翼翼地跟在柳奕辰身後又到了廟門口,因為他們離開的時候是在廟的背麵等車的,所以沒有看到廟門是什麼時候關的,透過門窗,屋裡黑漆漆的,按理說,裡麵點著燈,應該是亮的,可現在什麼也看不到,柳奕辰問道,“大嬸兒?你在裡麵嗎?大嬸兒?”
屋裡依然沒有回應,文淵拉著柳奕辰的衣袖問道,“她是不是不在裡麵了?”
“不應該吧,咱們也沒看到她離開啊。”
“這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見啊。”劉清風小聲回道,“咱們還是快走吧!”
柳奕辰還是打開了手電筒,輕輕地推開了門,文淵和劉清風緊貼在他身後不敢出聲,沒曾想,這老舊的廟門,此時嘎吱嘎吱的聲音格外刺耳。順著手機的光看去,剛好看到大嬸兒昏倒在蒲團上,“大嬸兒!大嬸兒!”
“她,她,她,”劉清風的聲音有些顫抖,柳奕辰卻也顧不得許多,把手機遞給文淵,就急忙上前將大嬸兒攙扶起來,按壓了幾下人中,又輕拍了幾下後背,大嬸兒這才醒了過來,昏昏沉沉喊著賀凱的名字。
柳奕辰將大嬸兒背起,文淵和劉清風也緊跟著退了出來,看著有些陰森森的寺廟,劉清風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路將大嬸兒背回家,喂了幾口清水,大嬸兒才緩過神來。
“大嬸兒,你怎麼昏倒在廟裡了?是哪裡不舒服嗎?”柳奕辰問道。
“凱兒!凱兒呢!”
柳奕辰這才想起來,原來李信的骨灰盒落在廟裡了。
文淵輕聲說道,“明天再去找吧,今天這麼晚了,那地方實在不想去了。”
不過說實話,雖然柳奕辰膽子要大些,但如果一個人去的話,還是會有些害怕。正說著,外麵下起了大雨,想到司機師傅還在路上,劉清風便又打去了電話。
接連打了三個,司機這才接起了電話,還沒等劉清風開口,那邊便罵道,“還打!打什麼打!我要是死了,誰來接你們!真是倒黴透了!車拋錨了,我差點就翻溝裡了!這還下著這麼大的雨,彆說接你們了,我自己都走不了了!”
劉清風被堵得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文淵接過電話問道,“師傅,你在哪兒呢?離我們這裡遠不?”
“遠著呢!等雨停了,我再看看能不能換上備胎,能的話,就去接你們,不過先說好,五百是不夠了!”
“吃人呢!媽的!”劉清風在一旁小聲罵道。
“怎麼說,這大雨天的,他也不容易。”
“誰家容易啊!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不了明天等大巴車回去。文淵,你不要慣著他。”
文淵看向了柳奕辰,柳奕辰覺得劉清風似乎說的也有些道理,這人就是坐地起價,自己搞壞了車子,還讓他們承擔,簡直不可理喻。文淵實在說不出口,又將手機遞給了劉清風。劉清風得了二人的授意,立馬毫不客氣地回懟道,“這大雨也不是我們給你招來的,你自己的車拋錨,也怨不得彆人,你想來接我們,你就來,最多五百,老實講,憑你這態度,我五百都不想給你的,你要是不願意,那你就不用來了。”
“你!”那司機師傅也被氣得半死,可也不願意大老遠跑來,又一分錢也賺不到,再灰溜溜地跑回去,隻好忍氣吞聲地回道,“行行行!五百就五百吧,等雨停了,我把輪胎換好就去接你們。”
掛了電話,劉清風便罵道,“要不是今天晚上咱們沒地方去,我真就罵過去了,這種人就是欠罵。”
“好啦,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也就是你心善。”
“凱兒!你們見到凱兒了嗎?”大嬸兒似乎又昏睡了一會兒,剛剛清醒,便抓著柳奕辰的胳膊問話。
柳奕辰看向文淵,最終還是下決心回一趟廟裡,於是安慰道,“賀凱的骨灰盒應該還在廟裡,剛才光顧著照顧您,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等雨停了,我就幫您找回來。”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大嬸兒蹣跚著步伐走向門口,柳奕辰急忙攔住說道,“外麵這麼大的雨,路也不好走,再等會兒吧,等雨小些,咱們一起去。”
大嬸兒憂鬱地望向窗外,眼神裡寫滿了悲痛,柳奕辰本想上前再安慰幾句,卻被文淵攔了下來,“還是讓大嬸兒靜一靜吧,這種時候,最需要安靜了,我們去沙發上坐會兒吧。”
屋外的瓢潑大雨,洗刷著過去的一切記憶,似乎李信還一如既往地在另一個地方生活著,如果當初李信的爸媽可以不對李信惡語相向,事情可能也不會無法挽回。如果李信能夠早些時候聯係一下家裡人,或許他們可以儘早重歸於好。如果李信當初沒有對柳奕辰那樣執迷不悟,或許他也可以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隻是這世間從來都沒有如果,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因為後悔而再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