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雖然停了，可還是時不時刮著大風，吹得路旁的樹葉簌簌作響，空氣中依然彌漫著雨水的味道，花池、地板全部被徹頭徹尾地清洗了一遍。

“這麼大的風還要出去嗎？”文媽站在樓道口問道。

“走嘛，總是待在家裡也怪悶的。”文淵回道。

文媽也不再執拗，隻得跟著文淵一直朝著小區門口走去，小辰抱緊了胳膊也跟了上去。

文淵叫的車早已停在了門口，又擔心文媽推辭，於是又編好理由，終於還是安撫文媽坐上了車。

文媽的精神狀態一向都不怎麼好，更彆說是和陌生人溝通了，即便對方隻是一個不需要溝通的司機師傅。雖然已經坐到了後排，但還是會讓文媽感覺到惶恐。每次出行，文淵總是要提心吊膽的，生怕文媽受什麼刺激，而那結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為了分散文媽的注意力，文淵一路拉著文媽的手，敘說著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好在司機開得很穩，路上風也小了很多，這才沒出什麼意外。

但是等到了醫院，文媽還沒下車，就開始慌張起來，文淵示意小辰下車一起攙扶文媽，但文媽還是本能地有所抗拒，吃驚地問道，“怎麼到醫院了？”

文也隻好實話實說道，“您忘了上次醫生開的藥都吃完了嗎？按時吃藥，您的精神狀態才能好起來，這樣咱們下個月才能漂漂亮亮的去見我爸啊，不是嗎？”文媽這才半信半疑地跟著文淵進了醫院。

文淵先帶著文媽去看了神經科醫生，緊接著被安排做了各項檢查，做完後，文淵被單獨叫到了醫生辦公室。醫生拿著新舊兩張片子來回比對，皺著眉頭看了許久，而後對文淵說道，“從檢查結果來看，她的大腦皮層已經進一步萎縮了，這種情況應該會伴隨著記憶力減退、四肢無力的症狀，與之前相比，她的腦乾也出現了異常，看起來情況要比我想象的嚴重很多。”

“那，那我媽這種情況，還有什麼更好的治療方案嗎？”

醫生搖了搖頭，“本身她精神狀態就很不好，再加上她幾乎不跟外人接觸，這樣下去隻會加重病情。我也了解你的情況，但確實目前沒有什麼藥物能夠阻止甚至恢複已經萎縮的大腦。”

文淵呆滯地看著檢驗結果，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要不你帶她再去看看心理醫生？也許解開她心中的疙瘩會讓病情好些。文先生？文先生？”

醫生在文淵麵前晃了晃手，這才把文淵拉了回來，“我建議你趁著她現在病情還不算很嚴重，先去找心理醫生看看，隻要病情不再加重，其實生活上麵就沒什麼大問題。”

文淵知道這是安慰人的話，但這確實再沒有其他任何辦法了。

“另外，你這位朋友的檢查結果，看起來，並沒有啥問題，腦部也沒有受過傷，可能是心裡創傷導致的短暫性失憶，這種情況，也可以去看看心理醫生。”

文淵點了點頭，起身就要離開，醫生拿著報告想要遞給他，文淵卻搖了搖頭，“檢查結果還是帶走吧，也方便你以後複診。”

“用不到了，謝謝您。”文淵深深鞠了一躬，而後轉身除了診療室，拉起文媽苦笑道，“媽，醫生說您問題不大，隻要保持一個好心情，病就會好轉的，藥方也沒變，還是用以前的藥就好。這麼多年讓您受苦了，等我這個月發了工資，我就離職，咱們回老家去，見我爸，好嗎？”

文媽一聽要回去，馬上合掌笑道，“真的嗎？”可卻又突然眉頭緊鎖，“可我們的房子不是賣了嗎？”

“房子可以租的嘛。”

文淵又看向小辰說道，“你的檢查結果沒有問題，醫生說你可能是短暫性失憶，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待會我幫你掛個號，你自己進去跟醫生好好聊聊吧，說不定會幫你想起些什麼。”

小辰搖了搖頭笑道，“我不需要想起什麼，我覺得現在就挺好。”

“那你找到家人不是更好嗎？你這麼久沒有回家，親人會著急的。”

“沒有，我沒有親人，我的親人就是你和阿姨，你放心，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陪著你的。”

“你也聽到了，下個月我就要回老家了，你總不能跟著我回老家吧？這裡可離我老家五百多公裡呢！”

小辰繼續憨笑道，“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啊，就是離這裡一萬裡，我也會跟你去的！”

真不知道這件事是好是壞，但是文媽的情況已經讓文淵無暇顧及其他事了，若不是為了那點薪水，文淵真恨不得現在就走呢。畢竟老家的房子也賣了，自己這麼多年的積蓄也就那麼點。

“走吧，去最近的商場逛逛吧，我答應給你買手機的。”

“我有沒有手機都行的。”

“總該有的，答應你的，就應該辦到。”

文淵攙扶著文媽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生活的顧慮，可文媽的情況隻會越來越糟，還不知道能陪自己多久。許久沒有跟文媽促膝長談了吧，自從她生病之後，絕大多數的時間，文淵隻能沉默。

來到商城，文媽被這繁華的樓層嚇得有些怯步，文淵安慰道，“您不用看那麼多人，他們都跟我們沒有關係，今天來這裡，一是給您添點衣服，二是給小辰買個手機，您隻管看這些衣服就好。”

文媽哪裡挑的來，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小辰建議道，“你讓阿姨試穿幾件，哪件好看就挑哪件吧。”

文媽年輕時，雖算不上風華絕代，可那也是人中翹楚，隻是現在美人遲暮，身材走形，很多衣服也隻能看看罷了。選好衣服後，文淵帶著文媽進了試衣間，文淵在門口囑咐著，看著文媽試了一件又一件，到底還是沒有一身讓文媽滿意的。正苦惱時，小辰帶來了一件紫褐色寬鬆的連衣裙，顏色也沒那麼靚麗，可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文媽倒覺得有些喜歡，穿好後，走到鏡子前反複觀摩了一會兒，一旁的售貨員也連聲稱讚，“還是這位小帥哥眼光好，阿姨穿著這身衣服看起來真的很有氣質呢。”

“那好，就這件吧。”文淵又挑了幾身差不多的衣服，一並讓售貨員包了起來。

買完衣服後，文媽的精神狀態果然好了許多，一路上笑容也變多了不少。走到手機店，文淵繞著櫃台轉了一圈，挑了一個遞給了小辰，“這個怎麼樣？樣式挺好看的。”

小辰憨笑道，“你能給我買就很不錯了，我都喜歡。”

“好，那就這個了。”

正要結賬時，售貨員笑道，“帥哥，我們店現在正在和運營商做活動，您正好是一家人來的，不防辦張家庭卡吧，這樣彼此之間打電話都是免費的！”

文淵愣愣地看向小辰，那售貨員接著笑道，“阿姨真是好福氣呢，兩個兒子都這麼帥。”

文媽也緊跟著笑了起來。

“除了打電話免費，其他還有什麼服務呢？”文淵問道。

“還有就是流量互通，隻需要給一個號辦流量套餐就可以，其他人是可以共用這個套餐的。”

“那就辦一張吧，不對，是三張吧？”文淵問道。

“可以隻辦一張的，另外兩個號關聯到這個號上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這個號還能用多久，算了，想那麼多乾嘛。

正好這棟商城裡恰好有一間蓧麵館，原本隻有在老家才能吃到的食物，不曾想這裡竟然也有。點好餐後，文淵看著文媽滿懷期待的神情，心裡倒有了些許暖意，若不是為了那些柴米油鹽，誰又不想到處去遊山玩水呢。

正出神時，文淵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關學思打來的，“文淵，今天去醫院了吧，阿姨怎麼樣啊？”

文淵看了看文媽，小聲叮囑小辰，“幫我照顧好我媽，我去接個電話。”

小辰笑道，“你去吧，有我呢。”小辰拉起文媽的手開始聊起了文淵的往事。

文淵跑到衛生間拿著電話繼續說道，“我媽的病情又加重了，我想下個月就離職。”

“啊！怎麼又加重了呢？藥物控製不了嗎？”

文淵歎了口氣說道，“她現在是大腦萎縮，醫生說沒有藥物能阻止，我真的是沒辦法了，現在隻有提到我爸的時候，她的狀態才能好些。我現在早出晚歸的，也很少能陪她，我想著既然已經沒辦法治療了，我還不如回去好好陪陪她，起碼讓她開心點。”

“既然這樣，那你就回去吧，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就是了，我以後每個月給你打點錢，你就當是借我的，反正我眼下也不缺錢，你也彆不好意思，你就我這一個朋友，我不幫你誰幫你啊。”關學思生怕文淵不接受，隻好編出來說是借他的，免得文淵礙於麵子拒絕，其實打心底裡，這麼多年的情誼，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關學思一直都是把文淵當作自己的親弟弟的。

“那倒不用，這幾年我也攢了點錢，等我缺錢了肯定會找你借的，這還用你操心啊。”文淵苦笑道。

“我就怕你不肯跟我說，非要自己全部都扛下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回不回去，替你爸爸伸冤的事，你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知道啦！現在我最重要的事，還是把我媽照顧好，但我爸的事，我也不會放棄。”

“好好好，但願你一切順利，也希望阿姨的病能在回去之後好起來。對了，小辰呢？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