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病房裡隻聽得心率監護儀“滴、滴、滴”的聲音,床頭坐著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婦女,萬念俱灰地盯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此時此刻她的大腦裡隻剩下一片空白。
也許是看得久了,反應也遲鈍了,床上的病人出奇然地抽搐了幾下,那位婦女竟然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而後立馬哭笑著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跑去,結果“醫生”兩個字還未喊出口,整個醫院卻突然停電了一秒。婦女又是愣了一下,立刻回望向燈的方向,就在她再次看向病床的時候,竟發現床上多了一位赤身裸體的少年。
婦女驚慌著叫喊起來,“啊!啊!。。。”
刺耳的尖叫聲不光驚到了躺在床上的少年,還引來了護士。那少年咪蒙著雙眼緩緩坐了起來,看到一旁躺著的病人,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護士慌慌張張推開門跑了進來,看到少年,也是吃了一驚,“這,這誰啊?哪個病房的?”
“他是誰啊?”護士見婦女半天沒有反應便又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剛才停電的一會兒,床上就突然多了這麼一個人。”婦女連忙解釋道。
護士狐疑的轉頭看向少年,再次問道,“你是誰啊?哪個病房的?”
少年仍是一臉懵,剛準備下床,護士連忙捂住眼睛喊道,“趕緊穿上衣服!”
少年不知其然地依舊朝著護士走去。
“奕辰!”婦女看清了少年的臉,尖叫著不可置信地指著少年喊道,“奕辰!”
那護士也回想起了病人的名字,放下手看向少年,又看了看床上的病人,疑惑地問道,“那床上那個是誰啊?”
“他,”婦女也看向病床,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可床上躺著的分明就是柳奕辰,那眼前這個赤裸裸的少年又是誰?婦女木訥住了。
護士又催促道,“趕緊把衣服穿上啊!”一邊說著一邊將櫃子裡的病服遞給了少年。
“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兩個保安走了進來,聽婦女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年以為是遇到了變態,說話間便氣勢洶洶地走向少年,少年見情況不妙,轉頭就往窗戶邊上跑去。
保安緊張地說道,“彆跑!你乾什麼的!”
看著兩人咄咄逼人的樣子,少年心裡害怕極了,轉身推開窗戶便跳了下去。保安頓時把心都擠到了嗓子眼兒上,這可是三層,這麼高的樓層跳下去,不死也傷啊。幾人連忙簇擁著看向窗外,隻瞧著少年貌似並無大礙,撐著地便站了起來。保安不禁大聲問道,“你沒事吧!”
少年猛地一回頭,看到幾個腦袋都快擠破了窗戶,連忙拎起褲子一瘸一拐地朝著大門跑去,保安心裡也急,生怕這個“壞人”逃跑,便大喊著,“快抓住他!”
大門口的保安眼瞧著一個赤裸裸的男人跑了過來,又聽見樓上喊抓人,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追趕了起來。少年也顧不得腿傷,飛也似的跨過電動伸縮門跑了出去。
幾位大叔畢竟是跑不過一個被嚇破膽的少年,不一會兒便被甩開了十幾米遠,可那些保安並沒有放棄,依然緊追不舍。於是大街上就有了這麼一幕,一名赤身裸體提溜著病服褲的少年被幾個穿著保安製服的中年男子追著,還不斷喊著“站住!”,好在現在時間已經很晚,街上人不多,不過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此時,剛加完班的文淵從辦公大樓走了出來,結果剛出大門便看到一人朝著自己奔來,少年明顯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可看到文淵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立馬撲了上去,“快救救我!”
文淵不解地看了看少年,又看向少年身後,幾個大喊著“站住!”的男人追了過來,夜色中,文淵沒有看清究竟是誰,但這架勢,分明是要對少年不利,於是出於正義感,拉著少年便往另一個方向跑去。轉過彎,便是個小公園,鬱鬱蔥蔥的小樹林剛好可以隱蔽,文淵拉著少年躲了進去。
不一會兒,那幾位保安也追了過來,眼看著沒了少年的蹤跡,幾個人叉著腰大口地喘著粗氣,“沒想到這小子這麼能跑,我們這幾個天天鍛煉的人竟然也跑不過他。”
“快彆說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另一個保安說道。
“這追丟了咋辦。”
另一個保安深吸了幾口氣說道,“跟丟就跟丟吧,不行就報警吧,咱們已經儘力了。”
保安擺擺手說道,“算了,算了,讓警察處理吧,這跟前也有監控,他們找人比我們方便。”
於是二人各自攙扶著往回走去,絮叨道,“話說這男的是什麼情況?病房裡跑出來的?。。。。”
眼瞅著二人走遠,躲在暗處的文淵才悄悄走了出來,確認人已經走遠後,拉著少年也走了出來。
少年憨笑著看向文淵,文淵先是一愣,而後立刻蹙起眉頭,“柳,柳奕辰?”
少年愣了一下,“柳奕辰是誰啊?為什麼你們都喊我柳奕辰呢?”
“你不是柳奕辰?”文淵這才仔細打量起了少年,見他手裡提溜著一個病號服,又赤身裸體的模樣,連忙喊他趕快穿好衣服。少年再次憨笑了起來,笨拙地提起褲子,可那褲子明顯肥大了不少,剛一鬆手又掉了下去,文淵無奈地解下自己的腰帶給少年係上。
看著這病號服,文淵不禁聯想到少年是個從醫院跑出來的病人,“那你叫什麼名字?”文淵試探地問道。
少年突然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那你父母親人是誰?我帶你回家。”
少年還是搖著頭。
能聽懂話,應該不是傻子,難道是失憶了?想來想去還是報警為妥。文淵剛準備掏出手機叫車,少年卻抓住了文淵的胳膊,說道,“你可以帶著我嗎?”
文淵望向少年,舊時的記憶就像一股股噴泉一樣湧上心頭,這個脆弱的靈魂刹那間有些破防,可想到自己畢竟不是他的親人,所以還是拒絕了少年的請求,“我還是帶你去警察局吧,你到處亂跑,你的親人會著急的。”
“我沒有親人。”少年失落的回道。
“沒有親人?一個都沒有嗎?”文淵詫異地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
“你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應該是失憶了,警察可以幫你找到親人的,你放心吧。”文淵道。
“你不信我。”少年失望地喃喃著。
“啥?”文淵沒有聽清。
“你不相信我沒有親人,不是嗎?”少年道。
“不是不相信你,是你真的是失憶了,我可以幫你。”
“行,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就陪你去找警察,但如果警察也找不到我的親人,那你就是我的親人!”少年堅定地說道。
文淵有些驚訝,眼前的人真的像一個失憶的人嗎?可貿然把他帶走,萬一他親人找上門來,自己怎麼說得清呢?難道他跟自己一樣,是個害怕故人討債的人嗎?想到這裡,文淵有些想要放棄剛才的想法,靜思了許久說道,“你既然這麼篤定,那我也不強迫你,但我家情況比較特殊,我確實不適合收留你。”
“沒事,我可以不進屋。”少年滿臉知足的回道。
文淵沉思了片刻後說道,“今晚你跟我將就在客廳住一宿吧,但是明天你還是該去哪兒就去哪。”
少年想了想,連忙點頭答應,畢竟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嘛。
回到家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文淵躡手躡腳的開門,對著少年做出禁聲的手勢,而後遞給少年一雙拖鞋,示意他換好鞋就去沙發上坐下。而後自己悄聲走進臥室,映著屋外客廳的燈光,文淵看到床上的母親已經沉沉睡去,便又悄悄合上門,從櫃子裡取出一床褥子鋪到地上,悄聲對少年說道,“我家小,平時我都是睡沙發,今天你睡沙發,我睡地上。”
少年看出了文淵的不易,於是憨笑道,“我睡地上就可以了,你還是睡沙發吧,睡沙發我不習慣。”
“不用跟我搶,今天你暫住我這裡,明天你就該回你自己家了!”文淵一邊收拾一邊說道。
少年不以為然,率先躺在了褥子上,繼續憨笑著望向文淵。
文淵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個孩子!好嘛,那你今晚就睡地上,不過先得去洗澡,洗完澡才能睡。”
背井離鄉,雖然少了些紛擾,可卻多了些無奈。確實是乏了,文淵竟然倒頭便睡著了。而少年卻久久不能入睡,他望著文淵,滿腦子全都是他,隻是很多事情都成了過往,他對文淵而言,除了形似柳奕辰以外,再無其他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