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映身影,他們一前一後,兩人成一影。
夜闌河走在身後,他的頭一直都沒抬起過,看著交疊的黑色,嘴角揚起的笑也未曾放下來過。
周闊魚轉過身,就看到了這一幕,對方比他高,一個未被麵具遮擋著的明顯的唇珠首先入了他的眼目,他沒有立刻拉開距離,濕熱的氣息打在了夜闌河的臉上,夜闌河許是有意,他的臉往前湊了湊,在抬頭中,他的嘴唇在對方的臉上輕輕蹭了一下。
周闊魚受驚了般,倏地往後退了退,如若不是在黑夜,那便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耳尖豔紅如滴血,
“抱歉,方才我不小心碰到你了。”
還沒等周闊魚多說什麼,夜闌河就已經開口了。
“……”罷了罷了。
“關於之前夜公子的話,我在回答之前,能否先問個問題?”
“是關於我為何知道你的姓名這個問題嗎?”
“是。”周闊魚沒料到對方竟然知道自己想問之事。
“之前在月裡城看到你時,我的心感覺很不對勁,跳的極快,我竭力通過想其他事來平複,但是沒用,我不信邪,之後聽到你的聲音,就更為嚴重,再後來我以為自己中了毒,便去查了你,就是這樣得知你的名諱,抱歉,未經過你的允許,私自調查你。”
“沒事,好了,夜公子的問題,我可以有所回答了,首先,我們才認識不久,我對夜公子並無做伴侶的感情,其次,夜公子對鄙人有恩,我若因此答應來還情,想必夜公子不會想要這種虛假的在一起,最後,其實先前告訴你不能回答,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想讓謝公子幫忙,故意而為之,所以……”周闊魚說話的語氣有些不穩,可還未等周闊魚說完,夜闌河便打斷了他未儘之言。
“我不介意,你所說的無感情也隻是如今,我們可以以後培養感情,細水長流,日久也可生情,往後你與哪裡,我也要跟著,你不許拒絕,我需要你的承恩。”
“……好。”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謝詞!”周闊魚走著忽而想到明日要來尋自己的人,失約可非好事。
“謝詞是誰?怎麼了?”
“今日答應他明兒來尋我,可現如今這等情況,怕是要違約了。”
“是今日想同我交友的那位嗎?”
“嗯。”
“無事,等明日一打聽,他便會理解,如若你實在不放心,我可回城去告知他一聲。”
周闊魚默了默,他不想再麻煩一次對方,但違約之事,罷了罷了,今日就做個壞人吧,對不住,謝公子。
“不用麻煩夜公子,趁著月色正盛,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說不準,在路上還能遇到一家客棧。”
“嗯,聽你的。”夜闌河緊跟著身邊人的步伐走著。
翌日。
“今日怎得起的這麼早?莫不是身體不舒服睡得不好?”
謝詞看著急忙往自己這邊走來的母親,無奈道:“沒有不舒服,母親,我昨日答應一個朋友今日去尋他。“
“那也不能這麼早啊,你身子骨弱,再去休息些時間。“
謝詞沒有等到他的母親說的話音落,就已經距離原來的地方很遠了,他轉過身,咧開嘴角,對著母親笑了笑,便離開了。
“唉,這孩子。”言罷,她回了屋。
“夫君,你托人查查小詞交的朋友的底細,他第一次出去玩,莫讓人給騙了。
正要掀開被褥下床的謝遠聽到自家夫人的囑咐,便先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她說道:“小詞在外第一個交的好友,若是知道我們偷偷去查,估計又該置氣了,到時你夫君我可招架不來,倒不如安排個人同他待在一起,及時防範。”
“也是,得尋個靠譜的來,我瞧著常年跟著你做商的那位倒是挺不錯的,還有些武功在身,不如,就讓他來。”
“連子木啊,這人確實不錯,行,我待會去跟他問上一聲。”
…………
“周兄,周兄!”
“這位客官,您尋哪位啊?”小二上前說道。
“尋一位梳著高尾,身著藍色衣袍,相貌著實昳麗的男子。”
小二聽完,忽地往前靠了一步,湊近謝詞耳邊輕聲道:“昨晚他被太守看重,逃走了,您可以看看外麵有貼的告示。”
謝詞急忙跑出客棧,在一處牆壁上看到了上麵貼有與周闊魚長相相似的紙,紙的底部寫有:此人公然冒犯城中太守,如若抓到,立刻送到府中,將會給予抓到者一百銀兩。
謝詞有些恍惚,比起對方不能來,他並未難過,他此刻更多的是慶幸,既然貼了告示,那就說明周兄並未被抓到。
謝詞急忙回了家,將家裡的打手集中在一起,“你們分散到城中各個角落,去尋這個人。”謝詞把手中拿著的紙展開給他們看,”若是尋到,需得以禮相待,哦,對了,在找之前,你們先去庫房每人要個小絲綢,上麵寫著‘謝詞尋’這三個字掛在腰間。’’
“是,少爺。”
‘我也去尋。’謝詞想著,便已經踏出了門。
“謝少爺!”
“嗯?誰叫我?”
“謝少爺,小人是連子木,老爺派我跟著少爺出行見見世麵。”
謝詞早已經轉過了身,看著麵前因為跑得太快微微喘氣的人,說道:“連子木?莫不是長年跟著我爹外出經商的那位?”
“是的,少爺。”
“你經常奔波在外,而我常常臥病在家,何以跟著我見世麵?論世麵,當以你所知為先啊。”
“啊……抱歉,少爺,小人……”
“所以還是我跟著你見世麵吧,不過我現在要去尋周兄,你要隨我一起嗎?”
“好的,少爺。”
風過樹梢,枝葉搖曳,蟬聲作響,日出山頭。
周闊魚他們倆人一路走來並未遇到一家客棧,時至如今,他們還尚在路中,隻是昨日實在困乏堅持不
住之時,隨意在路邊輪流小憩了些許,“也不知還需多久才能遇到一處客棧。
“咕~~”
“餓了?”夜闌河轉過頭就看到了正急忙去捂肚子,試圖不再讓它發出聲響,臉上似乎還有因羞而泛著紅的周闊魚。
“噗~”他沒忍住的笑了。
“饑餓乃人之常事,夜公子怎可嘲笑?”周闊魚表麵強裝鎮定,甚至去實施以質問,殊不知他心裡當真羞憤不已。
“咳,”夜闌河緊閉嘴巴,儘力忍住,“我未有嘲笑,方才我隻是被你的所作所為觸動到了,你不可汙蔑。”
周闊魚看著他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咬緊後槽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關蹦出來,
“趕緊趕路吧,不然一會兒就該我笑你的饑腸轆轆了。”
“不會,以往在戰場上,無食而戰兩天是常有的事。”
“夜公子曾還上過戰場啊,怪不得會武功。”
“所以我可以護著你。”
周闊魚沒有再說話,在接下來的一段路途中,他們之間一直是沉默的。
雙人行前路,鳥聲相伴;彆離排排樹,相聚漸遠。
終是不負有心人,前有客棧待路人。
“把你們的招牌菜都上來。”
“好嘞,客官稍等。”
夜闌河沒有隨著周闊魚坐下,隻是先說道,“我有東西落在城中了,我去借個馬,要折返一趟。”
“等一下。”說完,周闊魚轉而又朝小二的方向喊了句,“來四個餅子。”
夜闌河見狀,就隻是抱著劍先乖乖的坐到旁邊等,過了幾息後,夜闌河突然開口道,“你需要我去同那位約定好的人說一聲你為何沒來嗎?”
周闊魚自然是想的,但又怎好再次麻煩他,“不了。”
“你不用覺得麻煩我,我很樂意,畢竟是想讓你與我日久生情,不做點什麼,你怎麼會對我有意,這也是我的私心。”
周闊魚有些臉熱,“若結果是不好的,你這些就會付之東流。”
“無妨,你可曾知曉他的住處?”
“……嗯,從客棧走,東行三裡,然後有個十字路口,向北行約二裡,就能看到一處甚是宏大的府邸,府邸門上方掛有寫著‘謝府’的牌匾。”
“好。”夜闌河接過送來的餅,一邊啃一邊朝外走著。
太守府中。
“還沒找到嗎?都是些廢物!”坐在府中主堂中央的中年男子懷中正摟著一位看起來尚且不過十六歲的男子,他把玩著對方的手,也怒斥著剛回來報信的下人。
“對方明顯是才來澤瑞城不久,你們在這裡待了幾十年,竟連個人都找不到!”
下跪的人手一直在抖,連說出的話都是顫顫巍巍的,“大……大人,您再給小……小的一些時間,小人定當找到。”
“半日,如若半日後你們再未尋到,那就以命相抵。”
“是。”那些人沒有絲毫耽擱,都趕忙起了身離開。
“美人~”太守抬起身邊人的下巴,作勢就要親上去了。
“嗖——”一把劍就這麼插在了他心口處,深紅色的血毫無征兆的流了出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傷口,眼睛睜得很大,直到真正的死亡到來,他的眼睛也始終沒有闔上,旁邊的男子被嚇住了,在原處呆楞了僅僅一會後,就急忙跑了,他在出門的時候迎麵上了一個人,那人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直接從他身旁走了過去,他不敢有所耽擱,急忙離開了。一個戴麵具的人不急不慢的的走到已然死去的太守身邊,緩慢的拔出留在心口處的劍,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白色手帕,擦拭著劍上的血跡,他的神情很專注,眼神一刻也未曾離開手裡的物件,“臟了。”他小聲呢喃。
在擦乾淨後,他嫌惡般的將手帕直接扔到了太守身上,轉身走了。
“麻煩通報一聲,就說我是周公子派來的。”
“稍等。”
夜闌河隨意的倚靠在門一邊的牆壁上,眼睛慢慢的闔上了。
“少爺,外麵有個人找你說是周公子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