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改變 像無數早戀……(1 / 1)

像無數早戀的學生那樣,我跟江河談戀愛也瞞著父母,主要是瞞著我的父母。他很早就向他所能延伸到的全世界,轟轟烈烈地宣告了我的存在,而在我這裡,他始終都是一陣霧。並非我不肯承認故意隱藏他,而是實在是不敢承認。

自小,我跟著爺爺奶奶一起長大,快十歲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我的父親。十歲後的記憶裡,他總是嚴厲的,要麼是在我過馬路闖紅燈之後對我舉起手掌,要麼是家裡來客人時,我麵色緊繃,緊張的不知道怎麼跟他們交流的時候,他以為我擺臉色,於是當著客人的麵威脅要把我眼睛挖出來,或者是經常因為各式各樣的事情發脾氣。我嘗試著邀請同學來家裡玩,他不理不睬從不招待,後來我便再也沒有帶同學朋友回過家。

至於談戀愛這樣的大事,我每次一想起要給父親大人一個交代,心裡便戰戰兢兢、焦慮到像闖了大禍、即將五雷轟頂。然而他還是知道了。

我的口碑本來就不好,在親友的眼裡,我是一個敏感、孤僻、陰鬱、膽怯、懦弱、不苟言笑的人,雖然我已經看了無數遍書,試著從書裡學著怎麼去做一個受歡迎的人了。然而,卻在適得其反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人們都笑我傻,覺得我微不足道隻會討好彆人,對我從來不屑一顧。

談戀愛的事情一出,我身上便多增加了一個“不孝”的標簽。從小學開始,便有人告訴我,我的父母養我很辛苦,叫我懂事些。從初中開始,我便一點一點地省下夥食費、或者拿到獎學金之後,用那些我自以為很珍貴的五塊、十塊的零碎票子給他們買零食、買禮物。收到禮物後,他們麵色嚴肅,也從未看出一點點高興的樣子。然而我樂此不疲,自以為乖巧,自我陶醉。

戀愛的消息曝出以後,父親大人暴跳如雷,相隔幾百公裡打來十多個電話進行嚴厲教育,幾乎要斷絕父女關係。最後,經過雞飛狗跳的折騰以後,父女關係沒有斷絕,隻是斷絕了每個月600塊的夥食費。與此同時,在大家族裡我的名聲越發不好,回到家,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冷冷的樣子,我終於徹底成了一個反麵教材。

父親大人的雷霆之怒我沒告訴江河,斷糧的事情我也沒告訴江河。我托心軟的親戚給我找了一份家政的工作,每個月工資1000元,最重要的是,主人家同意我課外活動的時候去乾活。我舒了口氣,白天在學校勤工儉學,傍晚去擦桌子抹凳子。但好歹日子比以前寬裕些了。為了兼職方便,拿到工資以後,我花了70塊錢,在二手市場買了一輛自行車,每天的公交車費用就省下來了。

這些事,我沒提,我不清楚江河知不知道這些事情。

有時候也會淋雨,掃完地回來的路上,夏天的暴雨會把人淋的濕透透的。我不能停下躲雨,因為晚上還有幾門課的晚自習。那時候,有時會覺得生活很苦,有時又咬咬牙帶著堅毅的平靜。

江河給我送過一個禮物,是一個平板。從來沒有人送過這樣的禮物給我。高中的時候,我的第一個手機是母親的妹妹淘汰下來的老人機,上了大學,我的第二個手機是親戚封給我的紅包買的。我很少收到禮物。初中時候室友過生日買了一個蛋糕,分給了我吃。我很高興,回到家興衝衝地跟父母親大人分享,沉默片刻,父親大人陰冷的聲音傳來:“你這是在暗示要我給你買蛋糕嗎?”

那時我並不難過,更多是的驚恐、驚懼,那時候我正開著衣櫃的門,聽了這話,一動也不敢動地定在那裡,維持著拉開衣櫃門的姿勢,手輕輕地發起抖來。

我真的,幾乎沒有收到來自家人的禮物。

所以我很欣喜,對江河送的禮物愛不釋手。

有一天,冬至,我幫主人家清潔好了房子,慢悠悠地騎著車回來,一路上晚霞紅燦,我心中覺得安寧、平靜,甚至笑了一笑,在心裡哼起了歌。回到學校,我咋小吃街花了5塊錢,打算熱乎乎地吃上一碗湯圓,轉身找錢時,突然發現身後的背包拉鏈大開,我的平板不見了!

我六神無主、如遭雷擊,心中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塊。

那時大概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我掏出手機給江河打了一個電話,嘟嘟的聲音中,我腦子裡一遍一遍地想著要怎麼跟他說。電話響了好久,沒人接聽。我打了第二遍,還是無人接聽。我執拗地打了第三個電話,心裡的忐忑已經消失了,隻有需要他陪伴的執著。

我原本以為他知道了以後,會罵我、會說我,或者其他。但是他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後接著問:“還有事嗎?”

我說:“沒有了。”

我其實或許是期待他的安慰的,我希望他永遠能夠輕聲細語、不厭其煩地安慰我,永遠溫和地跟我說:“沒關係。”

有一年我攢了很久很久的錢,算上排隊一起,忍受了三個小時,請人幫我拉直了頭發,然後坐車北上去找他。剛到車站,有人向我求助,說她很久沒吃飯了,請我幫忙讓我給她7塊錢,我掏出錢,爽快地給了,她瞟了一眼手裡的錢,沒接,說:“是17塊,不是7塊。”我愣了愣,又往手裡加了碼,結果對麵來了一句:“47塊,47。”

···她拿著錢走了好久,我才慢慢反應過來我可能被騙了。我心裡空空的,人也有點木了。我在車站外看到江河,本來想笑一笑跟他說一下剛才的事情,但是張口就哽咽住了。

我抱著他的哭了很久,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除了這句,我不知道說什麼。

他幫我擦了擦眼淚,靜靜聽完事情的經過,摸著我的頭跟我說:“沒關係。”

當時我覺得,就他了。

我在他的城市裡住了幾天,他怕我無聊,將他的電腦借給我玩。我開著他的電腦,忽然福至心靈,想起我們剛剛宣告戀情時,他的初戀女友給我發過的短信。

於是我點開了江河掛起的□□。我並不知道他初戀女友的名字,但是我從訪客記錄裡看到了一個頻繁到訪的圖標,點進去一看,竟然是她。她空間裡,江河也每天到訪、評論。

我再一搜他們的微博記錄,發現了那個美麗的女子,她在曬著江河送給她的每一件禮物,並且對新的一年各類節日的禮物表示了期待。

我完全不記得當時的感覺了。大概是心中酸澀難忍。我與江河談了談。江河當時什麼反應我也忘了,大概允諾了我從此跟她不再聯係吧。總之,他將通訊工具的密碼給了我,讓我安心。

拿到賬號密碼後,我一直努力忍著不去登陸不去看。我強迫自己相信他。

大四,9月。母親大人生了病,我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邊去醫院守著。江河從沒過問,頗為冷淡。我覺得有些什麼東西變了。

又一次,我們相聚,我看了他手機、看了他電腦,看到了那個漂亮姑娘的風情藝術照,看到她每天向他傾訴心事,看到她請教他如何解決生活中的事情,比如如何坐車,如何如何···

我承認我妒忌了。他跟她說話很有耐心,並且表現出興致濃濃的樣子,兩人一來一往,宛如精神伴侶。這是我跟他相處的時候所沒有的。他對我嗬護備至,但也總是喜歡冷著臉訓斥我,他總是覺得我這裡做不好,那裡也做不好。

我承認我妒忌了,非常地妒忌。我跟他攤了牌,他的初戀女友也發來信息解釋:“江哥,他很愛很愛你。希望你不要誤會。”

我暴怒,斥責了她幾句,但是因為後來她反擊的厲害,我敵不過強敵,於是在毫無氣勢地回懟了幾句之後把她拉黑了。

江河很不高興,黑著臉指責我。

“為什麼你護著她?不護著我?”我固執地不肯讓開。

他滿臉厭煩,伸手把我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