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那天晚上，他跟彆人說，如果他前女友回來，他就馬上拋棄我。

但是其實有什麼所謂呢？

我最愛的人，其實也不是他啊。

其實我已經沒有什麼激情了，或者說，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任何的激情，甚至，沒有太多感情。

跟江河分手是在三月？四月？不記得了，隻記得天氣有些微涼。

分手那天我們還吃了頓飯，他給我夾菜，對我說出的分手，沒有隻字回應，隻是細細地篩出菜裡的蔥，然後把小肉塊放到我碗裡。

“你聽沒聽見啊？”我故作冷漠。

“好啊。”默默良久，他回答。

想了想，忽然又看著我笑了笑，說:“分了手也可以一起吃飯的嘛。”

我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總是這樣。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還相愛。對於一個貧窮又愛買書的大學生來說，買不起夜市地攤25塊錢的短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彆說能過上父母想象裡的，每月給個幾百塊我們就能在學校過著花前月下、花天酒地的大學生活。

有事沒事窩在宿舍啃薯片吃零食、有空就研究化妝品護膚品的生活，其實距離我很遙遠很遙遠。遠到，我無暇顧及，或者說沒有能力顧及自己的容貌。

有一次去兼職，店鋪老板問我:“你是不是泰國來的留學生。”大概是因為我太黑的緣故，在他看來，簡直黑的不像是本國人。

但是，貧窮的家夥也依然有自己的喜好呢，而且，這個喜好也很燒錢呢。雖然囊中羞澀，但是每個月一拿到600塊錢的夥食費，我就會先去買幾本書回來看看。有時候也去二手書店裡淘書，舊雜誌也不要緊，過期的更喜歡，因為一塊錢一本。

或許有人疑問，為什麼不去圖書館看書呢，圖書館裡的書，可全都是免費的。

對，圖書館的書確實是免費的，但是它們不是我的，我沒法在上麵寫寫畫畫，也不能把它放在枕邊，三年五年，三次五次地來回翻看。所以，我喜歡買書，買自己喜歡的書。

通常，月末的時候，我會去學校的超市裡反複比對，估摸著買一捆便宜的，有點滋味的，能頂上十來天左右夥食的麵條，在未來的一個多星期裡，清水煮熟，咕嚕嚕地撈著吃，等吃上十來天，下一個月的夥食費就能順利地等到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每個月給我買零食、買衣服。他在電話裡笑著說:“你穿的衣服太素了，應該多換換花樣，多試試風格。”

異地戀的六年裡，我沒跟他借過錢，也未曾吐露我的經濟困境。唯一的一次，是我實在忍不住誘惑，花光了卡裡剩下的200多塊錢，買了一套書。

在下單付款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煩惱了，收到包裹之後，欣喜之餘愁上加愁，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未來十幾天的夥食。

我拎著快遞走在回宿舍的校園小道上，手機嘟嘟地收到一條短信:“我這個月剛發了工資，你想要什麼？”

是江河。

我們兩個人一南一北，相隔兩地讀著大學。他每天都去兼職，有時候是去發傳單，有時候是純人工勞動，將桶裝水從一樓扛到三樓、四樓、或者五樓六樓送給彆人，有時候則是在冬天夏天忍寒受熱地穿著厚厚的公仔的衣服，扮演各項活動的吉祥物。

我從沒跟他借過錢，但是這一回，我可恥地心動了。

我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可以借我100塊錢嗎？我買了書，不小心超支了。”

他許久沒回，我戰戰兢兢，又編輯了一條短信:“我下個月10號前就還你。”然後我就收到了卡裡有錢到賬的通知。

其實那天他的信息也沒有讓我等很久，隻是那時候的心敏感又脆弱，那時候的少女驕傲又倔強，那短短一分鐘的等待都讓我覺得煎熬、忐忑又羞恥。

新的一月，夥食費到手後，我立馬還了他。他當時收了，可我心裡彆扭，隱隱覺得他小氣。那時的我，竟然是如此的彆扭呢。

或許是為了照顧我的自尊，或許是真的小氣吧。但是不管我有沒有跟他借過錢，他的零食，他買的衣服，源源不斷地寄來，從未間斷。有一次，還花500多塊錢買了兩瓶護膚水給我寄了過來。我珍而重之，小心收藏了起來，一直到了畢業都沒舍得用。

後來，咬著牙終於熬到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江嚴說他以後每天要送我一份禮物，他說彆人有的，我也要有。

於是他攢啊攢，攢啊攢，過年的時候，終於把自己和禮物一起打了包，帶回來給我。

我畢業後的第一家公司經常團建。江嚴怕我餓著，總會提前幫我備上一箱零食，叫我帶去。

“路上分給同事吃，一起吃。”他說。

第二天早上，我剛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江河的電話就打進來了:“暈車貼記得帶上。到了給我報平安。”

我心裡有點驕傲的甜蜜，卻又覺得他實在囉嗦，婆婆媽媽的有些煩人。

我埋怨說:“你這樣子，搞的好像在送小孩子去春遊哎。”

“你可不就是小孩子麼。”他笑了，似乎有些驕傲的樣子，他以為我是在撒嬌。

他總是這樣子。

他總是這樣，於是導致了這一場散夥飯不像散夥飯，反而像是在哄一個無理取鬨的小孩子吃飯，又或者是跟我短暫告彆，等著送我去另一場郊遊，遊玩結束之後就來接我回家。

他也許可能以為我一定會回來，就像無數次的從前那樣，不管說多少次分手，最後我都一定會回來。

我心裡覺得有些痛，有些難過，有些涼，還有些憤怒。我知道，這一次跟以往所有的時候都不一樣。——關於這樣的決心，我也曾經下過無數次，但是這一次，我知道真的不一樣了。

我們很快分了手。那陣子天氣陰冷得可怕，到處都在淅淅瀝瀝下著雨。

有一天下班後，我一個人打的回家，看著濕漉漉的玻璃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滴掛滿了霓虹燈的色彩斑斕的光，耳朵裡聽著《聽見下雨的聲音》，忽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