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往過去，在班級裡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坐著，不過大多數課桌上都擺放著書本筆記之類的物品，應該是用來占座位的。
講台一側放了個玻璃杯，杯裡的茶葉正緩慢地旋轉著下降，杯口冒著縷縷熱氣，一旁放著杯蓋，很有老乾部的風格。看得出來剛剛有老師來過，現在不知道去哪了。
黑板上有用粉筆寫著的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歡迎回校！放在一角的垃圾桶看起來是嶄新的，裡麵沒什麼垃圾；空調應該開了挺久了，整個班級冷氣十足……
有點煩，江棲寒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腦子裡的雜亂念頭一個接著一個。
剛粗略地環顧了下整個班級，幾乎都是陌生麵孔，除了有兩三個看著有些眼熟，應該是以前的同學，也來複讀了。
江棲寒垂下眼皮，不太想走進去了——班上許多課桌上都放了厚厚的一摞書，他並不能確認到底哪一摞書才是屬於自己的，更不想挨個去分辨去問——那樣看起來未免也太傻了。
有沒有想過，我們可能既不認識也沒見過，或許你知道我，但在我都不知道你是誰的情況下，你幫忙的舉動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妨礙呢？
江棲寒默默在心裡問候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一時不知道是該先去找個空位坐下，還是乾脆出去等到上課了再過來，隻是這兩個方法看起來都不高明。
“那個，江棲寒，這邊這邊！”
還沒等江棲寒糾結完，班裡的一位同學注意到他了，朝他出聲招呼，江棲寒想起他是楊帆。
楊帆坐在第四組的二排，正和同桌陳智濤說笑著，兩人剛好都是江棲寒以前的同班同學。
江棲寒朝他們微微頷首，同時帶著疑惑向那邊走過去。
“諾，你的位置在那，第五組第三排靠窗的座位。”楊帆轉過身指給他看，“你同桌沒提前和你說嗎，我看你在門口站好一會兒了。”
“好久不見啊，江同學。”陳智濤將書包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塞進桌鬥，“你同桌不久前出去了，好像是去拿什麼東西，看來你們沒碰上？”
“好久不見。”江棲寒麵色如常道，“沒碰上，他還沒跟我說在哪坐。”儘管滿心疑惑，但由於不想顯得被動，江棲寒還是下意識隱瞞了真實情況，肯定了陳智濤的說法。
“那我就先過去收拾書本了，你們接著聊。”
“好啊。”楊帆揮揮手。
疑惑，越來越多的疑惑。江棲寒坐下，忍不住皺眉。他的同桌，以及室友到底是誰？
按理說這人是和楊帆他們認識的，不然不會和他們提起自己，那應該就是以前的同學了。
不過江棲寒實在想不出會有誰這麼好心腸，畢竟他和同學們不怎麼親近，稍微熟識一點的曲嘉銘和顧時也都考上了各自心儀的大學，這個時候估計不是出去旅遊了就是在家睡著。
那，會是誰呢。
“嗯？你回來啦，原來是去買水去了。”
江棲寒聽見楊帆說道，順勢抬頭望過去。猝不及防撞進一雙許久未見卻異常熟悉的眼睛裡。
他感覺自己好像看見那雙眼睛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即帶著些緊張，不過還能聽見那人鎮定的回話：“嗯，有點渴。”
隨即，江棲寒看著眼睛的主人拿著兩瓶礦泉水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最終在座位旁停下，似乎猶豫了一瞬，沒有坐下來，站著對他說：
“嗨，江棲寒，”那人頓了頓，“嗯……感覺天氣挺熱的，不知道你有沒有帶，就也給你買了瓶水。”
說著，將一瓶水遞給從他出現就一直沉默的江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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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尹煋現在非常緊張，控製不住地緊張。
他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勸住想送他去學校的父母後，沒敢在家多待會兒，剛吃完早餐就跑下樓踩著自行車火急火燎地走了。
接著有趁班裡人沒還來占了座，從宿舍搬書搬了兩趟——害怕江棲寒在宿舍，做了好一會心理準備才去開的宿舍門。好不容易把書本抱過來，還不待歇會兒，又想起什麼似的，仔細擦了一遍桌椅，才如釋重負地坐下來。
坐下這期間，尹煋的頭始終朝著門口的方向。雖然麵色如常，看不出來什麼，不過隻有尹煋自己清楚，那個門每被推開一次，每當有人進來，他的心臟便跟壞了似的重重一跳。
怎麼會不緊張呢？是他失約在前，消失了這麼多天。
而且，尹煋在心裡問自己。
他還記得我嗎？
高考考成那樣的成績，多半是因為不記得。可是，萬一他還記得，我該如何向他解釋，其實我沒死，隻是魂魄出去轉了一圈呢？
尹煋又想起那天發現的被退回放在桌子上的酸奶，心情不免更加沮喪。
該怎樣再次靠近呢？
窗外的太陽逐漸升高，即使教室裡開了空調，尹煋仿佛還是感受到了外麵熾烈的溫度，手心漸漸冒汗。
嘖，還是先去食堂買瓶水吧。
他環顧四周，看到江棲寒以前的同學，走上前搭話。
“同學你好，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啊，你好。”楊帆抬起頭，臉上帶著被陌生同學搭話的驚訝，“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想出去透透氣。”尹煋笑著說，“感覺乾坐著有點悶，不過我忘了和我同桌說坐在哪，要是他來了你可以幫他指下位置嗎？”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我不知道你同桌是誰，可能幫不上忙。”
“嘶，我忘了還有這事了，嗯，我同桌是江棲寒，或許你們認識嗎？”
“誒！好巧啊，江棲寒我認識啊，他是我以前同學來著！”楊帆驚訝地直呼，“放心吧，我會和他說的。”
當然巧了，要是不認識我也不會過來問的。
……
時間回到現在，尹煋說完話，將水遞給江棲寒，等著眼前人的反應，沒有了在旁人麵前的遊刃有餘，心中不覺忐忑。
仿佛過了漫長的時間，又好像隻是短短幾秒，江棲寒接過礦泉水。
隻是還不待他欣喜，便看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麵沒什麼笑意。
“麻煩可以讓下嗎？我想出去下。”江棲寒臉上帶著假笑，他感覺自己快控製不住表情了。
“你……你去哪？”尹煋問他。
江棲寒看著尹煋沒有說話，沉默地站了起來，麵上還是笑的，可尹煋隻覺得從那張臉上看出了“關你什麼事”這幾個字。隻得默默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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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相隔幾千、幾萬裡外，遙遠的海上波濤洶湧、潮水澎湃，一下一下帶著巨響拍擊在礁石島嶼上；近在咫尺的窗外，無人知曉的樹梢，一陣輕風拂過，悄然無息地落下幾片葉子；“啪嗒”不知誰的筆掉在地上，在嘈雜的班級裡發出一聲輕響……
時間不會因誰而停止，即使是很短的時間，萬事萬物也在循著自己的規律運動。
江棲寒感覺自己一時間快把人的所有情緒都體驗過了，震驚、欣喜、疑惑、高興、生氣、喜悅、難過、開心……最終種種情緒不停翻湧，化為強烈的委屈。
為什麼？怎麼回事？我被騙了嗎？
教室人太多了，江棲寒實在沒辦法控製住自己，也覺得他們的對話不適合在那麼多人麵前進行，便走了出來——還好今天是報道不是正常上課。
推開走廊儘頭的小露台的門，江棲寒雙手抱腹靠在牆上，轉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人。
他知道尹煋一定會跟過來的。
現在，他需要尹煋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