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半夜門廊外刮起西風,飄起大……(1 / 1)

野史 風調 2978 字 2024-05-01

半夜門廊外刮起西風,飄起大雪。晶瑩的雪花紛紛落,漸漸把世界鋪成白色。

景蕭朝手心哈了幾口熱氣,勉強讓自己的右手有了些暖意。他看了眼跟前搖曳的燭火,耳朵默默聽著身後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明明是在熟悉不過的人 ,可握在手中的還是略微頓了頓,墨糊花了幾個字。最近天氣寒冷,但這好像是今年下得第一次雪吧 。

“夜裡寒涼,尤其是今天還下了雪,何苦這樣勞累自己? ”趙晗柏負手走到門廊前,背對著景蕭準備把竹簾放下。

“隻放一半吧,”景蕭說著便要對回過頭看他的趙晗柏行君臣之禮,蓋住下半身的被子滑落,隻露出一條腿和半截空蕩蕩的褲管。

“朕不是說過,你在任何時候都不必對我行禮嗎?”趙晗柏皺眉扶住了他,把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撿起蓋在景蕭腿上 ,“你腿腳不便,如何受得了這種風吹 。”

他臉上關心的表情依舊顯得那麼情真意切,但就是讓景蕭感覺陌生 。

桌子夠長,上麵的書擺的亂七八糟 ,椅子卻隻有景蕭坐著的這麼一把。趙晗柏心歎一聲平時發給這廝的俸祿都被他使到哪裡去了,自己這堂皇的永陽宮裡的屋子簡直是硬給整成了草堂子。所幸,趙晗柏常來坐的椅子還靜靜在角落裡待著,沒被景蕭搬走。

景蕭白玉般的臉頰凍得泛紅 ,隨意散的長發被他統統彆過耳盼,淩亂地炸起了毛。

趙晗柏把椅子合在一起,扯過景蕭半邊被子給自己也蓋上,身子努力和他擠在一塊,語氣 帶點撒嬌的意味:“阿蕭今天怎麼這般樣子,不理人。難道是還在生你剛回來我沒有來看你的氣嗎?你也知道,朝中那些大臣都倔得很 , 想改變一些法令製度實在是不易。朕最近心情也是煩躁得很,”他親昵地拿手充當梳子給景蕭束了發,“阿蕭,朕大老遠從寢宮裡出來找你,為得可不是要你擺臉色給朕看。”

那就不能去找彆人?

還就非得半夜偷跑過來?

景蕭拉扯自己的嘴角,擱下筆開始在桌上找東西:“臣隻是區區一個史官,如何敢像李臣相那樣與您駁斥?陛下的胳膊擋著臣找東西了。”

趙晗柏隻當他是在鬨,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時才注意起景蕭在忙什麼。他輕咦一聲問道 :“這有幾個字都被墨浸花了,怎麼還繼續往下寫。這寫的都是什麼內容?”

“臣最近剛從陳國回來,整理的自然是陳史。我正寫的這本是草稿,日後還要修改。”兩人夥用一條被子就是麻煩,如果不是礙於對方是天子,那麼他早就將人趕出去了。

“ 聽說你臨走時,陳朝國主曾譴散周圍的侍從與你單獨聊話了半天,聊的什麼?”趙晗柏冷不丁冒了這麼一句。其實心是好的,就想關心關心他。

“史家經典。”

“真的?”趙晗柏不滿意這個回答。

景蕭心裡忽然很想逃離,麵上卻是眼也不眨地說:“陛下不信我了嗎?”

趙晗柏不明白自己這猜忌從哪來,忙解釋道 :“沒有,朕怎麼會不信你 ……”可陳國那個王又怎麼會是喜歡這些的人呢?

漸漸停息的雪又開始飄起來,更徹骨的寒風鑽心似地往景蕭身上鑽,凍得他連握筆的手都有些哆嗦。他悄悄瞄了眼趙晗柏,心裡真想問他怎麼還不回寢宮。

“怎麼了?你的手好冰呀!”趙晗柏沒瞧出景蕭的心思,隻是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朝外麵喊了一聲,“莊玹!熱一壺酒來!”

“這都幾更天了?陛下還要使喚人?”

“奴才為什麼不能使喚了?”景蕭以前也不是沒跟趙晗柏鬨過脾氣,隻是這次從陳國回來,性子倒變了不少,連話也不愛同自己講了。

景蕭想起陳朝國主之前對他說的那番話,不覺笑了。

帝王哪能是他可以愛的呢?

“陛下又來了?奴才拜見陛下。”莊玹把酒端上桌,眼睛不自覺地看著二人曖昧的姿勢。

景蕭把自己的手從趙晗柏手心裡抽出來,望著莊玹說道:“莊玹,你去再抱一床被子來。”

“陛下又要在這歇?”

“那像什麼話?”景蕭瞪了一眼他 ,“椅子中間漏風,冷。”

“那朕下次命人做一條合凳 ,”趙晗柏現在腦子裡想得全都是景蕭剛剛把手抽走的畫麵,回過神心不在焉問,“你說陳國與我禺陽實力誰更甚一籌?”

趙晗柏真覺得今晚他們的對話莫名其妙,似乎是沒話找話 。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換作以前,景蕭每到一個地方回來都會興致蠱然的跟他談天說地,現在怎麼那麼刻意注重他與自己之間的距離了。

還是自己想多了嗎?

“陳國國小人少,哪能比得上堂堂禺陽王朝,陛下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過,陳國的生產畜牧確實比我們厲害,陛下可以考慮我們與他們通商的問題,”景蕭還差一些便要忙完 ,“等開了春,臣要啟程去北燕 。”

“朕不允,北燕在苦寒之地,且北燕人蠻橫,你這腿腳不便的是想去送死嗎?”有些事趙晗柏是可以忍讓景蕭,那是因為自己欠了他的,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得寸進尺,“禺陽不缺一個能去北燕的史官,這回你就好好在史局裡待著,彆出去了好嗎……”

“你們,都退下去!”陳國國主穆子寒袖袍一揮,整座大殿便隻剩下景蕭,莊玹和他自己三人 。

“怎麼?我說讓‘你們’退下難道不包括你嗎?”穆子寒看著莊玹,突然發了怒 。

“我腿不方便,他是幫我推輪椅的侍從。好了,莊玹你出去吧,現在不需要你。”景蕭心裡打著鼓,他出使過的國家不少,來之前就聽聞陳國國主凶殘嗜殺,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沒想到到了臨走的這一天,還能因為一句話出岔子。

“王這是要做什麼?”景蕭心裡波濤洶湧,唯恐再說了什麼不能說的話。

他隻要隨便編一個謊,自己今天就肯定會命喪於此。

穆子寒挑眉笑笑,從王座上下來走到景蕭麵前,手裡赫然攥著的正是描述他的那一頁汗青,“我欣賞你那句隻以史實為準,可惜這句話也不隻有你說過。陳國寫了上麵這些內容的史官要麼下了監牢,要麼已經埋了土……你覺得對於你我會怎麼做?”

景蕭避開穆子寒的視線,頷首道,“不知 。”

“ 寫得不錯,評價的很到位,”穆子寒把書認真塞到景蕭手裡,原本帶笑的臉瞬間嚴肅起來,“我不殺你 ,並且還會派人護送你們一行人回去。隻是我有一個請求。”

“ 王 ,請說。”

“ 我希望景太史可以回國以後在你們皇帝麵前替我們陳國美言幾句。畢竟我們之前與禺陽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王怎知我一個小小的史官,可以為王解憂。”

“都說禺陽皇帝心裡住著一個人,他遲遲不立後也是因為這個人,我不明說,你自然也曉得,”穆子寒盯著景蕭,細細玩味著他臉上閃過的任何情緒,“我確實如你寫,荒淫無道,對我的子民苛捐雜稅,但我同時也害怕起義。或許應該這樣說,沒有任何一個君主會希望失去自己的統治地位。像我,王位是來路不正,至今都會有大臣指責我搶了我大哥的王位。可這又能怎麼樣?為了王權卑鄙一點怎麼了?我後宮夫人眾多,但哪一個不是用來鞏固我王權的工具?談什麼真心,哪個當君主的心會不狠呢?你說,是不是啊景太史?”

“臣不敢斷言。”景蕭後背不知怎的竟起了冷汗,穆子寒說的話好像莫名在含射他。

穆子寒又問,既然我對景太史誠實了一回,“那麼景太史可以告訴我你害怕什麼呢?”

景蕭捏緊了手裡的汗青,隻是回答道,“王的請求我一定會帶到禺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