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身為秦靈山的山神,秦鹿每天……(1 / 1)

他山之石 椰子波波杯 4494 字 2024-05-01

身為秦靈山的山神,秦鹿每天的日常活動就是巡山,修剪修剪樹木,什麼時節需要讓什麼植株開花,幫助山裡生活的各種生靈,解決它們遇到的各種疑難雜症,偶爾還要化形顯靈救助被困山裡迷路、陷入絕境與危險中的人類(當然,如果他能遇到的話。)

山神很忙的,滿山亂竄。

而今天,秦鹿在河邊撿到一隻瀕死的黑豹。

清澈的水流因為蔓延而過的血液暈染成為血河,黑豹奄奄一息地躺在岸邊,一隻爪子垂在水裡,秦鹿趕緊跑過去觀察情況,黑豹的肚子幾乎被徹底剖開,露出內裡血淋淋的內臟,微弱的呼吸順著鼻腔噴出,身體幾乎看不到任何的起伏。

秦鹿麵色一冷,手中光芒凝聚,一對鹿角順著額角冒出,長長的眼睫毛撲動,男子像是被一圈暖色的光芒包裹,如同神祇降臨人間,黑豹闔上的眼皮微微撐開,金色的瞳孔映射出來人的麵容,視野徹徹底底陷入無儘的黑暗...

秦鹿將黑豹帶回自己的洞府,老實講,秦鹿的洞府空空如也,並不像書中寫的那樣仙人居住的那樣鐘靈毓秀的仙境聖壇,仙侍仙子如雲,金盤玉果,雲霧繚繞...

這些都沒有。

隻有一張鋪著乾淨乾草的石床,一張簡樸的木桌,外加四個長板凳,家裡唯一值錢的玩意兒可能就是秦鹿桌子上擺放著的瓷碗。

那是山下的百姓製作成的青花白瓷碗,碗麵雕刻的是最簡單的花紋塗畫,用以盛裝供奉給山神的貢品。

秦鹿就是山神,他拿百姓供奉的東西沒毛病。

隻不過他每進去一次山神廟就要嫌棄一次,百姓隻是根據自己的想象捏造出來秦鹿的模樣,對於百靈山這窮鄉僻壤之地,秦鹿的神像嘛...懂的都懂,說醜都已經算是禮貌用語。

至此,秦鹿的日常又多了一項工作,照顧黑豹。

日出東方,他會給黑豹更換傷藥與繃帶再出門巡山,直到月明星稀,他結束一天的工作,帶著吃食回來給黑豹,黑豹休息,他打坐修煉。

不過由於秦鹿本體是一隻鹿,他吃素,每次給黑豹帶回來的都是些靈果草木一類的食物。

老實說,秦鹿是有點擔心過黑豹會不會嫌棄這些食物,畢竟這是個肉食動物,但黑豹每次都很是溫順地將食物吃下去,神情不見任何不耐與抗拒。

秦鹿是懂得萬獸的語言,他嘗試與黑豹溝通過,隻不過對方卻很是高冷,從來不出聲,哪怕是在秦鹿給它換藥的時候,明明疼得發抖,還能忍著一聲不吭。

秦鹿合理懷疑這是一隻啞巴黑豹。

隻不過雖然黑豹很虛弱,但黑豹很霸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趴在秦鹿的床上,偶爾就是耳朵動動,或是撩撩眼皮,細長的豹尾慵懶地甩來甩去。

秦鹿隻好坐在蒲墊上打坐修煉。

秦鹿是個好脾氣的性格,由著黑豹這個樣子,他覺得這家夥受傷了,自己應該體諒一下。

但對方總是不願意搭理自己,他也不在乎,畢竟秦鹿自言自語慣了。

在漫長的山神生涯中,所有生靈對他來說都是曇花一現,他很珍惜黑豹,所以他還是會不厭其煩地與黑豹分享自己的日常,自己的生活,分享自己今天在山裡遇見的事情,他自己又做過哪些事情。

“春色滿山都關不住,你可以出去瞧瞧看,春光燦爛,你不要總關在屋子裡,出去曬曬太陽也好呀。”秦鹿將木門打開,陽光灑落室內,落下一地的春光,黑豹匍匐在陰影中,金色的眼眸看過秦鹿。

“知了吱吱叫,夏日蟬鳴,午後適合睡懶覺,可是我還要巡山………好困啊……”

今日,秦鹿睡了個大懶覺,隨手化作一頂草帽往頭頂帶過,他伸了個舒服的懶腰,身長傾傾,寬大的袖袍順著胳膊垂落,露出白皙而修長的手臂。

“南山邊的木芙蓉花開了,花色溫雅,可漂亮了,你看,這是我摘得花,喜歡麼?”一簇簇鮮花被秦鹿遞給黑豹麵前,它用鼻尖輕輕嗅過,像是有些無聊地將頭偏到一旁,尾巴擺了擺。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啊。”

一位老者從外頭推開門進來,蓑衣上一層厚厚的白雪,黑豹一瞬間的警覺,眯眼齜牙,而在老者抬頭微笑的時候,麵部一下子又回到那個朝夕相處的青年男子。

黑豹的動作似乎頓住了,金色的眼眸閉了閉,動作都有些僵硬,秦鹿朝他走過來,黑豹卻先一步躍下床榻,身形靈巧地出了門。

秦鹿敏銳地感覺到黑豹好像是有點不高興,但他習慣黑豹這樣冷冰冰的狀態,最後也就默認這是黑豹慣有的姿態,他聳聳肩,還是忍不住往外頭那越來越模糊的黑影喊道:“雖然你難得出一趟門,但今年的冬天要比以往還要冷呢,彆在外邊待太久!”

黑豹的身影沒有停下,空中飄著鵝毛般的大雪,它逐漸縮成一個小點,直到秦鹿再也看不到。

秦鹿歎了口氣,唇角呼出淡淡的白霧,他忽然意識到,這好像是自黑豹恢複傷口以來,第一次出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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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凜冽,春日再一次到來,隻不過春寒料峭,海撥越高的地方仍然還有未能化掉的積雪。

秦鹿在幫燕子一家築巢的時候不小心腳底一滑,直直往懸崖下摔下去,所幸下麵是湍急的水流,他被衝到半山腰,勉勉強強從刺骨的湖水中掙紮地遊到岸邊,他給傷痕累累的自己做了一個全身的治療。

濕漉漉又破破爛爛的衣裳褪去,隻留內裡一件白色底衣濕答答地貼著身體,秦鹿不太舒服地抖動下身軀,黑色的頭發如雜亂的海草貼在臉頰還一直滴著水。

遠遠看著,男子身形昳麗地站在樹蔭之下,宛若從水中走出的妖魅。

秦鹿赤足站在草坪上,隻聽見身後一聲輕輕響動—

他轉過身,一道黑色的身影傲然於岩石之上,金眸睥睨,豹尾挺翹,毛發烏黑,通體發亮。

“嗨!好久不見!”秦鹿雙眼一亮,沒想到遇到一位老朋友!

是那隻消失已久的黑豹子!

他立馬熱情地朝黑豹打過招呼。

自從那個冬天過去,他就沒有在這山上任何一個地方碰到過這隻黑豹。

太神奇了,他是山神,可以說是對這座山林了如指掌,可見,這隻黑豹不是一般尋常之物。

黑豹看過眼狼狽的秦鹿,縱身往石頭下跳過去,身體前傾,豹身優雅而宛長,拉出一道昳麗弧線。

秦鹿最後平安地回到了自己洞府,他是被黑豹馱回來的。

一路上,他都跨坐在黑豹的背上。

隨著黑豹的走動,裸露在外的小腿緊貼在黑豹的腹部,腹部一下下呼吸浮動,溫軟的觸感,柔順的皮毛,肌膚直觸,是一種密密麻麻的觸感。

秦鹿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撫摸過身下那溫軟光滑的皮毛,這不禁讓他想起當初給黑豹換藥的時候,哪怕黑豹都虛弱地動彈不得,一雙黯淡金眸睜開,獸眸防備而謹慎地盯住他的一舉一動,利齒尖牙隱隱露出,含混不清的低喉聲從黑豹的喉腔裡發出。

“你去哪裡了呀?”秦鹿俯下身,湊近黑豹的耳朵輕聲低問,黑豹偏開了頭,眼皮微垂。

春去夏來,秋收冬眠,秦鹿依舊日日巡守著這片偌大的山林,隻不過,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身影,一隻黑色的豹子。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大地,秦鹿推開,門口就已經守候著一道身影,黑豹靜靜地趴在門前地磚上,抬頭瞧見秦鹿,隨著他一同開始一天的行程。

秦鹿帶著草帽,手中一根木棍,黑豹的身影在山林中若影若現,如若鬼影般飛速移動,金色的獸瞳閃過捕食者該有的謹慎與狩獵姿態。

但無論秦鹿從哪個方向看去,它都會出現在秦鹿的視野中。

秦鹿走累了,靠在河邊歇息,黑豹湊過來,身軀圍繞過秦鹿,長長的豹尾勾繞過秦鹿的脖頸與麵頰,然後它坐在秦鹿的麵前,與秦鹿四目相對。

有時候遇到難遇的坎坷小路,秦鹿坐在黑豹身上,它帶著秦鹿靈巧通過。

夕陽西下,金燦燦的世界,連同那一雙鎏金色眼眸流連光彩。

夜間星空繁星點點,一人一豹守在山頂,彼此相靠。

明亮的陽光撒落,空靈的鳥叫聲,秦鹿揉著自己睡意朦朧的雙眼,一抬頭,一睜眼,他看向一雙金色的瞳眸,金燦燦,亮閃閃。

黑豹以身體為枕,溫軟的皮毛為他避寒,如鞭般的豹尾輕輕搭在他的腰間,秦鹿眼眸忽而閃過一絲調皮的笑意,一陣白色的光芒將男子瞬間包裹。

在黑豹平靜的注視中,白光消退,它的身軀包繞住一隻青色的仙鹿,鹿角修長,仙鹿睜著雙水盈盈的眼眸跪坐在它的身旁。

黑豹垂下頭,與仙鹿的額頭彼此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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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又不見了。

秦鹿第十次打開洞門的時候,好看的眉眼終於忍不住耷拉下來。

第一次沒有看見黑豹出現在自己的洞門時候,秦鹿還可以為自己找借口,黑豹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又不是沒有過,不一會兒,它準就會出現。

第一次,秦鹿打破了自己要巡一天山的習慣,就地而坐在洞口,從早等到晚,從天黑等到天明,從天明等到天黑......

等啊等啊......

直到第十天,秦鹿推開門,門口沒有黑豹的身影...

秦鹿一直以來都是一隻鹿,然後是一個人,再後來,他身邊陪伴過一隻黑色的豹子。

好吧,他開始想念黑豹了...

想念它的陪伴,想念它每每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想念它...

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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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幫助一個上山伐木的老人家找到下山路後,秦鹿從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重新變回一位布衣青年。

又是一天巡山結束,秦鹿一步步踏上這回家的階梯,眼一抬,手中的木棍停下了動作,一位黑衣男子正背身站在他的洞府前,負手而立。

聽見響動,男子轉過身,一襲玄衣窄袖錦袍襯得他身形玉立,周身自帶一股高雅不可侵的優渥,眼眸深邃,眼線狹長,眉眼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冽,眸間又是漫不經心的寒光。

他就那麼站在秦鹿的洞府門前,自顧投來一眼,周圍的樹葉隨風波動,簌簌樹影將男子俊逸的麵孔半掩半蓋。

似乎時間都在兩個人間停滯。

秦鹿站在台階上仰望,男子頷首垂望。

男子的唇微微張開,就像是要訴說什麼,而下一瞬,下一秒,秦鹿幾乎是跑著撲進他的懷中。

秦鹿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地擁住他的脖頸。

“歡迎回來!”

男子修長的眼睫垂落,他的臉貼過秦鹿的頭發,他輕輕聞過懷中人的氣味,是朝思暮想的味道,他的雙手環繞住懷中人的腰。

似乎誰也不能再將他們分開。

“吾名,赫連忌。”